有人闯入命运禁地核心,并碰到了金门的机关,触发了预警装置,罗塞通过与人形兵器的精神连接,感知到了五行战神已经投入了战斗。罗塞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赶往禁地。
离开之时,迪文转身再次看了一眼艾加萨,火焰已经熄灭殆尽,不管是肉身还是灵魂,艾加萨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意志,将会在迪文身上延续。
迪文用手背抹掉了眼中噙着的泪,便和安亚一起紧随审判者之后而去。
“说不定,擅闯禁地之人和艾加萨的死有关系。”迪文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迪文跑到禁地门口时,发现第一道门确已被解锁,惊讶之余,众人在五大审判者的带领下,绕着螺旋大道急急忙忙地往下方核心部位跑去。周围漆黑环境中的远古符文,依然响着凄婉的旋律,空灵而又悲伤。
当迪文赶到命运核心前面的大金门时,眼前的一幕让他膛目结舌。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罗塞教授的作战魔偶,连战无不胜的五行战神也纷纷瘫痪在地,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音,却已再也无法行动。
厚重的金门已被人打开,众人也已经冲了进去。迪文注意到了,五行战神胸口的宝珠被人取了下来,并按照颜色对应镶嵌在金门的五个孔洞上,原来五行战神的能量载体就是开启金门的钥匙。
迪文和安亚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惊叹,一头扎进了金门。金门的后面也是一条宽阔幽长的大道。
跑了不一会,他们便看到深邃幽暗的大道尽头处,有一个五层楼房般高大的椭圆形盘子,盘上分布着几个不明显的缺口,上面还有许多曲折的发亮的纹路,就像人体的经脉网络一样。那些纹路没有规则的轨迹,但走向却一致,仿佛都是自盘边缘向中心聚拢。
轮盘下面一堆人呈弧形围在了那里,人群中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此刻没人敢大声说话,哪怕他们看到了相当不得了的一幕。
迪文和安亚走上了前去,只见五大审判者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他们的前面,即是巨大圆盘的正下方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即便短短时间内,迪文和安亚的情绪都经历了跌宕起伏。但当他们看清了那个身影后,也不禁再一次震惊了。
他们本该有许多话想要对那个人说的,但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身影即是属于弧月空。
弧月空的样子和平日完全不同,他不再有温暖如光的笑容,而是脸庞冷峻,一改先前随性的作风。他脸上浮现出的诡异图纹,让迪文对这个朝夕相处将近一年多的男人感到无比陌生。
弧月空笑了,但那绝不是迪文他们所熟悉的,可以驱除黑暗,融化冰冷内心的阳光笑容。而是令人难以捉摸,背脊发凉的冷笑。
“哼,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除了艾加萨吗。”他立马又补充道。那种冷漠,宛如一把刺刀,插进了迪文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古拉克用冷厉的目光看着弧月空,厉声说道:“解释一下吧!”
弧月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转过身去仰视那个巨大的轮盘。迪文注意到,他的风衣后面,有一个半轮太阳的标志,和那晚上他在花园凉亭中,与艾加萨谈话的黑影身上看到的一样。
“命运巨盘,记载着创世之神涅关于赤曜星所有的记忆,这些复杂的纹路相互联结,又有独自的路径,它们代表着个体的命运,被深深地刻在了巨盘之上,世上万事遵循着这些轨迹而逐步发生,因此而被注定。”
弧月空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余光注意到了迪文,但他没有正视迪文,而是接着说道:“如果获得了曜神之魄,就能解锁封存于纹路里面的远古文字,谱读『涅』对于赤曜星过去和将来所有的记忆。只是可惜了,至今为止,能够读懂这些预言的人,已经沉入了她自己所召唤的海潮之中,就算得到了曜神之魄也无法完整地谱出预言了。”
弧月空转而神秘而冷冰地一笑:“但是,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利用初始之力破坏巨盘的锁键使之散成碎片,锁键的连接点记载的都是明显的大事件,因此这些昭示常人也能读懂。我曾经在下届看到过预言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预言石就来自于盘上的这些缺口。”
他的这番话,引起了一阵恐慌,难道他想要毁坏命运巨盘?
“命运巨盘的事,不需要你来讲解,你现在要做的如实说出潜入命运巨轮到目的。”古拉克严厉地问道。
“很简单,主要就是确定命运轮盘的存在,然后看看能不能顺便带走它。”弧月空的回答毫无顾忌,漫不经心,仿佛他此刻并不是被一群强大的人包围,而是处在一个惬意自由并被他掌控的环境中。“它的最核心处,命运的终归之处,似乎藏着惊天的秘密。而我想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弧月空,你休想!早就看你不对了,没想到你早有预谋,艾加萨的死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今天就将你抓捕归案!”
沉丘英一顿怒斥道,他将早在脑海中酝酿好的所有脏水一并泼给了弧月空。沉丘英摆好了架势,他很早就想和弧月空大斗一场了。同样的,他身后那群圣辉骑士团的人也纷纷拔出了武器。他们都像等了很久的这个机会一般。
而弧月空面对气势汹汹的人们却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放肆!收回你们的武器!还有你们自不量力的愤怒!”崇厌少有冒火的时候,除非是他的手下们做了极其愚蠢的事,并且越了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击溃五行战神的防线,还毫发无损,他在武学上的造诣恐怕不亚于审判者。又岂是你们能够抗衡的?”
弧月空一直伪装作善良而单纯的男人,深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而沉丘英见惹怒了崇厌,只好不甘心地后撤,并弯下腰向他的主人道歉,以求平息崇厌的怒火。
“这不是苍之队的银发男子吗?竟然有如此能力,轻易打败了五行战神。是你的话,应该和艾加萨很熟吧,会不会趁其不备......”萨米伦眯着眼睛说道,他故意放缓了最后几个字。
弧月空冷笑:“那么,要不要,我对你也来一个趁其不备?”
萨米伦的脸一沉,说道:“你的口气还真是狂妄!”说罢,萨米伦发动了气势惊人的土曜之力。
“有点耐心,萨米伦。”影制止了他,随后她上前一步用她那特有的声音问道,“半轮太阳,我曾经在下届看到过这个标志,我很想了解,你真正的身份以及你所在的组织的目的。”
“顺从命运,打破秩序。”弧月空不冷不热地答道,“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目标,至于身份,我不过只是一个冒险家而已,相信你们也不会感兴趣。”
所有人都听出了弧月空在刻意避开话锋,隐瞒自己的身份。因此,关于他身份的问题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顺从命运,打破秩序?老朽不太明白,你的这句话本身就是个矛盾。”古拉克问道。
“不矛盾。大贤者,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命运巨轮极力维持的平衡裂痕累累,摇摇欲坠吗?生灵的狂妄和无知已经注定了世界的走向,但自封为平衡审判者的你们却没有掌控未来的能力,我不如顺水推舟,摧毁这个表面上平衡的荒诞秩序,然后,再重新打开一个高度统一的局面。”
弧月空的一番话让执行者们匪夷所思,不过审判者们却陷入了沉思。光与影的对峙,审判者间的不和,罗塞教授不闻外事,金甲领域几乎退出了制衡机制,独善其身。还有苍雷领域的陨落,这些似乎都在暗示着某种平衡正在崩溃。
“生灵日益的强大所增加的并不只是智慧,还有失控的欲望,这些疯狂的思想只会不断地摧毁世界。但是,慈悲的主神大人却找到了一个方法来阻止疯狂的蔓延,与其让人们互相摧残,不如寻找到一位主宰者,让赤曜星回归到神统时代,以求更长远的存在。”
“哼,那为什么你的主神大人不去当这个主宰者?”影冷冷问道。
弧月空嘴角上扬,似乎影的问题问到了他想说的重点:“谁来继任主宰者的位置,这都是预言石中的记载,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任何人也不能违背,包括主神大人。”
听到这,崇厌的嘴角边上露出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微笑。他相信自己正是天命所归的主宰者。
看着弧月空的样子,迪文只觉得讽刺,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了。
“别开玩笑了!”迪文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自己卑微的身份,朝着弧月空大声地喊道:“我印象中的弧月空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不起眼的人身上。他的怒喊在周围那些凄婉旋律的裴村下,更像是命运的嘲弄。
弧月空愣了一下,随后他一步步走向了迪文,用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迪文也没有畏惧,他看着逼向他的弧月空,依然扯着喉咙喊着:“我印象中的弧月空善良,勇敢,仗义,他认同艾加萨的意志,他不相信什么狗屁命运,他不断地鼓励我,只要足够努力的奋斗,就会给未来带来奇迹和希望!”
“哼哈哈哈哈!”弧月空停在了迪文面前,忽然轻蔑地大笑起来,“迪文,无论经历了什么,你都还是那么幼稚!愚昧!”
“一旦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什么?掩盖真相,逃避现实。人们已经丧失了寻找希望的力气,习惯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幸福幻想中。噢,对了,最后还没忘记高喊着抗衡命运的口号,祈求着英雄或是神明的出现扭转乾坤。而那些所谓的英雄,不过是象征性地做着困兽之斗。当他们意识到希望的渺茫时,就会显得卑微弱小而不堪一击,直至放弃。”
“不对!我们从未放弃!”迪文大声反驳,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导师,兄长艾加萨对自己的鼓励。
“那是因为你们都停留在个体的命运上,你们所经历的太少了!没关系,迪文,让我再告诉你一件更残忍的事实。”弧月空的视线一直聚集在迪文眼里,他冷漠的眼神让迪文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赤曜历791年,赤红之子为养育其身的泞屿城带来了灭顶之灾。这,也是我所看到的预言石里面的记载。因此,并不是因为你破开了结界才被寇以寓意灾祸的称号,而是因为你在泞屿城的存在早就注定了会引致灾祸!”
此话一出,现场的人发出了一阵唏嘘。迪文带着惊愕的表情,他连退几步,这些声音就像是锋利的刀刃,一片一片地将他的心割了下来。
原来自己的存在,早已注定要毁灭泞屿城了,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难怪在八年前,他总是会从淮尤的眼神中,隐隐感觉到自己是不该存在的。
弧月空认为这件事实打击到了迪文,又朝着背后的古拉克说道:“这就是人类最软弱的地方,也是无法逾越的界限。无论你在之前有多么庞大的决心,都不可能超越创世之神的意志。对吗,大贤者?”
古拉克移开了视线,他不敢正视弧月空说出的真相。
“那又怎样!”迪文立即否决了他,虽然事实残酷,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抬起了头,目光一如既往的坚毅。
古拉克惊异不已,那个最卑微的人,却是最有勇气的人。那一刻,他在迪文的眼中看到了艾加萨逝去的光辉。
弧月空亦是对迪文的态度感到一丝惊异,不过这只能说明迪文比常人更顽强一点而已。
“弧月空!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顺从命运,打破秩序』,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明白。也许正如预言所说,是我引来战争,带给了泞屿城毁灭的命运。但是......但是你别忘了,在此之前,泞屿城城主尤蕾娜早就能够通过星象,谱读出关于我的预言了,而且,泞屿城内肯定还有其他的人事先知道。”
迪文想起了在泞屿城的时,他破坏了结界后尤蕾娜隐瞒他的身份并极力为他辩脱罪名,勇敢地迎接厄运。他联想起了在柏杨郊区的时候,凌绝说过夜汐要求留下他。于是,他大胆地猜测这些人早就谱读出了关于赤红之子的预言。
迪文说到这里,古拉克的内心被触动了一下,没错,他就是事先知道的人之一。古拉克将视线从迪文的身上移开了,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罪恶感,那是大贤者在迪文光芒前的自责,自卑。他为自己辜负了科妲莉亚和尤蕾娜的意志而自责,他为当初轻贱了无辜的生命而自责,他为自己的懦弱而自责。正如尤蕾娜在玄冰墓穴对他所说,他的做法无非是逃避现实的另一种悲惨。
“这又说明了什么?”弧月空问。
“在我来到泞屿城之前,就有人知道我会带来灾难,可他们却没有放弃我!”迪文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自信坚定。即便他们早就知道了关于赤红之子的预言,但却没有因此而遗弃他。这让迪文感动,更在无形中给了他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及不得不奋斗的理由。
一想到这里,迪文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有底气:“他们在知道了预言的情况下却没有抹杀我,而是选择留下了我。这就说明,他们没有屈服于『注定的命运』去违背善良的初心,而是努力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轨迹。他们逾越了你所说的人类的弱点和界限。也许我现在还一无所事,但我会像他们一样,勇敢地去抗争着命运,我会加倍地向世界补偿由我造成的苦难!让所有人认可把我留在世上的价值!”
“而你,口口声声说要『顺从命运,打破秩序』,这本身不也是屈服命运,软弱不堪的表现吗?”迪文继续讽刺说道,“弧月空,你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不代表其他人无法做到!”
“......有点意思。”弧月空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不管是艾加萨、安亚、我还是其他的人,有时候我们可能会因为残酷的命运而消沉在悲痛中,变得颓废而萎靡。但我们的斗志却没有因此而丧失,我们最终会在彼此的鼓励下走出低谷,因为我们有一个不得不拼的理由,那就是去争取值得我们守护的未来!
那就好像我无法忘记曾经有一个满头银发,时时刻刻带着爽朗笑容的人,他陪我训练,耐心地倾听我的心声,给我讲各种趣闻,他重情重义,在朋友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他热情勇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险家。虽然我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样子,但并不代表我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而是,而是我想努力把迷失的那个人重新找回来!因为我相信,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所装出来的!”
安亚被迪文的一番话所感动,他向迪文投以了赞许的目光,仿佛在说:漂亮的回击!
而弧月空却收起了冷冰冰的笑脸,变得面无表情,迪文本应该因为艾加萨的死而一蹶不振,本应该因为自己的背叛而垂头丧气,但迪文此刻的表现却超出了他的意料。
短暂的沉默后,崇厌厉声说道,“不管怎样,弧月空,你今天是逃不了,束手就擒能免受皮肉之苦。擅闯禁地,偷取命运轮盘,甚至有偷袭审判者的嫌疑,论罪当诛!”
弧月空没有作出过多的解释,只是泰然自若地回应道:“想要在五位审判者面前取走轮盘,确实很有难度,就暂且让它保存在这里,下次再来取吧。”
“痴人说梦!拦住这个狂妄之徒!”影察觉到他想逃走的意图,便发出此话。
所有审判者都应声而上,空地之上能量四溢,凶悍无比。一道强光过后,弧月空轻易从空中引下了数道天雷,形成牢笼将众人捆缚。
迪文惊诧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弧月空竟然把实力隐藏得这么深。就在迪文还没有回过神来,弧月空已经用雷光瞬步进入了人群,出现在迪文和安亚的中间。
“赤红之子,风暴战士的死亡,也许是你成长的契机。跳出围栏去寻找真相吧,在漩涡之中尽情地挣扎吧,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面对一个注定会走向终焉的世界,自己的命运和那微不足道的努力是多么的渺小。”
在轰鸣的雷声下,这句匆匆留下的话只有迪文和安亚听到了。虽然五位审判者解除了雷狱,但弧月空已经突破了人群,逃出了禁地,留下了惊魂未定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