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大武死士(1 / 1)

江容华回到望月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不过因为要守岁,所有房间里都灯火通明,丫鬟婆子聚在后院大槐树下摆了两桌,吃黄酒剥花生,只青柠探头探脑地站在大门口张望,一瞧见三人的身影,忙跑过去,接过白芷手中的灯笼,江容华见状笑道:“怎么不与其他人一处耍去?”

青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年纪最小,一时半儿也凑不到里头,而且白芷姐姐和青梅姐姐陪着小姐去花厅吃年夜饭,这么大个院子上头灯地下火的,没个人看着终归不妥。”

江容华赞许地点点头,又听青柠低声道:“今儿黄昏小姐刚出门,孙夫人就让给大厨房送食材的张伯递了喜帖来,说后日孙小姐出阁,想请你赏脸喝杯喜酒!”

江容华面上一喜:“我才和白芷说,让你找个机会告知孙夫人约她见上一面,想不到她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孙小姐成亲,委实是个不错的时间,你明日让张伯回去告诉孙夫人,就说我后日一定去府上恭贺孙小姐大喜!”

四人穿过不大的庭院,青柠小碎步跟在江容华身边想了想道:“还有个事儿,就是前几日小姐捡回来的那个姑娘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眼下正在堂屋候着,说是要见您呢。”

大过年的,府里的事情越发多,青梅帮衬着江容华打理诸项事宜,也忙得脱不开身,便将那人托付给了青柠照料,小丫头年纪小了些,不过所幸对方是个好料理的,除了前两日伤势太重,动弹不得,喝水喂药要人伺候外,后面几天便都能自理,无需她帮忙了。

“哦?这么快?”江容华颇觉惊讶,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人浑身浴血的模样的,更不用说心口上还有一道极凶险的致命伤,便挑了挑眉道,“既然好了,就送她出府罢!”

说话间,已然到了堂屋,白芷打起厚厚的防风布帘,只见明亮的灯火下笔直硬挺地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她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了一件青梅的半旧小袄,由于两人身量差距颇大,有些不大合身,太过平庸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双眸深处有异于常人的肃杀与冷峻。

江容华一进屋便感觉到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极快地收回,不禁秀眉微皱,在自己平日坐的小姐椅上坐下,接过白芷递到手上的甘草茶,慢条斯理地啜了几口,直到将杯里的茶水喝完,身上暖洋洋的,才看向眼前之人:“姑娘养好了伤便回家去罢,倘若需要银两作盘缠尽管与白芷说,不必特地来见我。”

“倘若不是小姐将女宿带回来,女宿早就已经死了,女宿愿意留在小姐身边听后差遣,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女宿一开口青梅便情不自禁地捂上了耳朵,只因前者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江容华仿佛浑然不觉似的微微一笑:“我救你不过是顺手为之,你大可不必介怀。白芷,去小抽屉里拿三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

“女宿愿意留在小姐身边听后差遣,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女宿听江容华这般说,赶忙右膝跪地,坚定地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白芷站在一旁看了看江容华,迟疑着不知是否该去拿银两,后者细细打量了面无表情的女宿,嘴角露出兴味的笑容,良久方道:“你是名死士?”

江容华此言一出,在场的白芷青梅皆面色大变,小丫头青柠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因过于震惊而叫出声来,而话里的主角女宿弓着的身子微僵,却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深闺小姐会留一个别人的死士在自己的身边吗?”江容华笑意盈盈,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宿,语气却没有丝毫嘲弄的意思,仿佛就只是在问一个极正常不过的问题。

女宿显然不善言辞,江容华一句反问便将她彻底问住了,一时间堂屋里安静下来,白芷几人一脸戒备地盯着女宿,原以为她是惹了什么事才被人打成重伤,想不到竟是一个死士,这要是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可还了得!

女宿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江容华也不催她,青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溜,心下喟叹,当初小姐不愿意救她,自己还觉得小姐心肠冷硬,不近人情,如今救回来了对方却是这样一个身份,在她看来以小姐的谨慎是断不会将她留下来的。

青梅正这般想着,只见女宿放下左脚,缓缓弯下腰去,以头触地,沙哑地开口道:“女宿跟了小姐以后,便不再是别人的死士。”

江容华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忽然道:“你先头如何受了这般重的伤?是执行任务所致吗?”

女宿大概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怔了怔道:“正是,女宿奉主子之命来杭州寻人,不料在矮子巷遭到了袭击,拼力突破重围,却还是受了点伤。”

受了点伤?这叫受了点伤?女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江容华忍不住抚了抚额,再望进她真诚的眼神,忽然笑道:“你若是跟了我,岂不是背弃了原来的主子?”

这一次女宿如面具一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比常人颜色略浅的灰眸中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却极好地克制住不让它蔓延开去,一板一眼道:“女宿并不曾背弃主子,是主子背弃了女宿,虽然蒙着面,但女宿知道在矮子巷追杀女宿的是主子的人!”

江容华有些惊讶:“哦,你犯了何事,你主子要派人追杀你?”

女宿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女宿不知!”

江容华摇了摇头道:“倘若因为你的原因而连累我被你主子追杀,岂不冤枉?”

女宿听她这般说,不假思索道:“女宿跟随小姐,只为报恩,如果真的遇上危险,必会拼死保护小姐,如若不敌,愿自裁谢罪,定不会连累小姐!”

侍立在江容华身后的青梅白芷皆被女宿话里的果决震慑,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叹服,又听江容华问道:“你的功夫如何?”

“女宿曾随主子征战沙场,于万人之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女宿显然受过极好的训练,说话言简意赅,江容华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征战沙场?你主子是谁?”

这一次女宿犹豫的时间有些长,江容华也不催促她,让白芷再倒一盏茶,捧在手心里,等那茶变得微微有些凉意时,只听女宿答道:“大武八皇子李承业。”

大武?

江容华有些意外,大武与大祁毗邻,位于南边,两国疆域面积相当,百姓数量相当,甚至连兵力也不分伯仲,至于邦交关系称不上好,却也不算太坏。

江容华视线落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宿身上,大武皇子的死士,一把削铁如泥的双刃剑,使得不好,头破血流,搭上性命,使得好了便是自己赚到了!

“女宿,倒是个难得的好名字,只是你今后若跟了我便不能再唤这个名字了,不如就叫青芜罢,芜草坚韧,与你是极相配的!”

江容华似有若无地看了眼女宿,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包含了另一层意思,大武皇子确实非常人可攀的高枝,不过你既然跟了我,就只能认我一个主子!

女宿虽然话不多,却不是个蠢笨的,很快听明白了江容华的暗喻,便郑重地磕了个头道:“青芜多谢小姐收留!”

江容华微微一笑,敛了身上的淡漠疏离,亲自扶她起身:“往后你跟着我,便同青梅白芷一样,不过那些端茶倒水的细活不用你做,你只需负责整个望月楼的守备即可。”

青芜低低应了,随后一言不发地站到青梅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青梅正偷偷打量着她,便听江容华吩咐道:“青芜初来府上,对许多人事皆不清楚,你记得多提点着她。”

说完便摆了摆手让几人自行回房,白芷青梅青柠福了福身皆告退出来,青芜却站在原地不动,便疑惑地挑了挑眉,后者恭敬道:“小姐且去内室休息,青芜守在外间,确保小姐的安危。”

江容华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无妨,府里不比外头,不用太过担心,你今日暂先与白芷挤一挤,明儿去库房领了铺盖,衣裙等物什,再挑个收拾干净的屋子搬进去罢!”

青芜想了想,依言出去了,江容华刚要上楼,便见白芷行色匆匆地进来道:“小姐,钱婆子方才来禀报说王妈妈闹起来了!”

江容华神色一凛,老太太院子里江淑华刚得了协理之权,这头王妈妈便弄出动静来了,看来她这望月楼内果然出了第二个青杏了!

江容华心里冷笑一声,眉间闪过一丝戾气,朝白芷道:“想不到七姐姐竟这般心急,才开始插手中馈之事便迫不及待地向王妈妈递了消息,如此也好,左右睡不着,咱们给王妈妈送份除夕夜的大礼去!”

王妈妈依然被关在后院,不过因为原先最角落的空房子被大火烧了,便换到了靠近主院的一个小房间,那屋子四面围墙,仅朝南的门框上有个两尺见方的小气窗,与大槐树底下借着守岁消遣作乐的丫鬟婆子们隔了几仗距离,显得冷冷清清。

钱婆子握着手站在门口,一见到江容华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迎上来道:“小姐,王妈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七小姐协理掌家的事,这会子正闹着要见她,让她替自己作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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