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食恶果(1 / 1)

江淑华虽然心思恶毒,但在跳舞一技上却颇有些造诣,旋转跳跃,甩袖拢摆,从眼神到动作可以说即便是最挑剔的宾客只怕也摘不出错来。

不说徐渐看得两眼发直,盯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错不开眼,便是宁王的注意也被吸引到她一人身上,而那个前世一心求娶江家女儿的负心汉陆梁,嘴角带笑,满眼都是欣赏之色。

江容华强忍着嫌恶,垂下眼眸,前世正是江淑华的这一曲惊鸿舞让陆梁对其倾心不已,待她一及笄陆母王氏便托宁武候夫人来江家说媒。

然而以她这个好姐姐的眼光自然看不上出身贫寒的朝中新贵,而那时的江老爷恐怕也存了将自己才貌双全的嫡女“卖”一个好价钱的想法,却又不好直接驳了宁武候的面子,便由着徐氏李代桃僵,庶代嫡嫁!

江容华面无表情地望着花厅中央尽情展露自己美妙身姿的少女,彻骨的寒意一点点将她的心包裹起来,忽然感觉到一个探究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抬头看去,却见对面众人都沉浸在江淑华的舞蹈中,并未有人朝她这边看,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江淑华一曲舞毕,优雅羞怯地朝宁王福了福身,后者抚掌赞道:“江小姐的才华果然名不虚传!”

徐氏一听心中更加欢喜,再看向萧珩的眼神就好似在看自己的乘龙快婿一般。

宁王殿下果然俊逸不凡,这周身的气度哪是寻常人家能比的,倘若淑华作了王妃,在他耳边吹吹枕旁风,向当今圣上美言几句,老爷只怕又能官升一级,到那时必是要迁入京都做京官,而她也能跟着回去。

细细数来,她已经在杭州待了整整十五年,京都的那些姐妹们都快不认识了,她的女儿成了王妃,她就是宁王的岳母,便可以在那些曾经嘲笑她下嫁的妇人面前挺起胸膛,扬眉吐气!一想到众人欣羡嫉妒的目光,徐氏面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

江淑华一曲舞毕,优雅羞怯地朝宁王福了福身,后者抚掌赞道:“江小姐的才华果然名不虚传!”

江淑华羞得满面通红,艳若桃李,轻声道:“殿下谬赞了,若说才华,府上的诸位姊妹个个都胜过淑华多矣,特别是……九妹妹!”

“哦,是吗?”随着萧珩并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一屋子人都看向江淑华话中的主角江容华。

江淑华温柔如水的眼波让江容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前世可没这一出!

不过既然是江淑华的提议,想看她的笑话,自己岂能让她如意?

江以信和江绮华都目露担忧之色,李老夫人也握着她的手想让她找个理由推脱了,江容华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放心,又叫来奏乐的家伎在耳边低语几句,那人仿佛十分惊诧,却不敢耽搁,匆匆退下,不一会儿拿来一面四弦琵琶。

那琵琶通体雪白,琴身只雕了几枚飘零的花瓣,看似十分普通。

江惜华不屑地哼了哼,江家的女儿个个会弹琵琶,并没什么稀奇,看来江容华这个小贱人今日是要被彻底比下去了,虽然她不喜欢江淑华,但一想到那碗茯苓汤,腹中一阵翻滚,若能让江容华吃瘪,她倒要感谢这个七妹妹了!

徐氏此刻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全然忘了方才江容华好意拿出干净的衣衫,帮助江淑华解了燃眉之急,在她看来凡是与福寿院交好的都是她徐文佩的眼中钉!

江容华接过琵琶,站在花厅中央,随手试了下音,铮——的一声如裂帛穿云,让在场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原来这琵琶虽其貌不扬,却暗藏玄机,一般的琵琶弦是由两股马尾毛交缠,再涂上坚硬的松香制成,而江容华手中的这把却是多了两股,较寻常的粗了一倍,音色便要浑厚得多。

素手轻扬,轻拢慢捻,低低的琴音仿佛是一个出征在外的年轻将军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随着起调,江容华迈开轻缓的舞步,怀抱琵琶在花厅正中转了一个圈,手上却是不停,葱白的十指拂过四弦,让人几乎能听到塞外猎猎刮过的寒风。

江容华的舞技并非多么复杂难学,却很巧妙地与琵琶曲相互交融,一个侧身,一个下腰,让人分不清是她在弹奏琵琶,还是她就是那面琵琶!

随着节奏的推移,她越拨越快,音调也越发攀高,仿佛有千军万马驰骋沙场,血红的夕阳下,无数儿郎奋勇杀敌,马革裹尸。

待达到一个极致,猛然回落,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更有种野旷天低,独剩一人,不如大梦归去的沧桑感,有道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容华又恢复到起调的姿势,将手中的琵琶交还给那乐伎。

“都说江家七小姐才冠江南,想不到九小姐也是深藏不露,令小王大开眼界!”萧珩此刻黑眸亮如星辰,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激赏之色更胜方才江淑华的惊鸿舞。

江容华不骄不躁地福身退下,江以信一脸兴奋地拉她坐下,在她耳边小声嗔怪道:“九姐姐,你何时会弹那粗弦琵琶了?有此绝技也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江容华抿唇微笑:“不过闲时随手练的雕虫小技罢了!”

于乐器一道陆梁最喜琵琶,前世她为了讨他欢心,遍寻乐师,足足苦练了三年,十指伤了又好,好了又伤,才小有所成,然而即便如此,他还不是照样对她弃如敝履,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可以生死罔顾!

陆梁看着对面那位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江家九小姐,心中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在很久以前自己就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方才的那曲《塞上》也仿佛在遥远的过去就听过无数遍,明明他今日才与江容华初次见面,这首琵琶曲也是第一次听到,当真奇怪!

陆梁自嘲地晃了晃手中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这江容华即便再好,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对他和那人的大事又能起到什么帮助?若她是江夫人徐氏的嫡出女儿,他倒是会很感兴趣……

江淑华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原以为有自己金玉在前,江容华不管如何表现都会落得下乘,却不想她竟会那失传已久的粗弦琵琶,曲子与舞技浑然一体,自己反倒成了陪衬,让她出尽风头!

江淑华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划破了皮肤也未发觉,江容华,我真是小看了你!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碧桃惊慌无比的声音拉回了江淑华渐渐飘远的思绪。

“什么?”小丫头的反应让她有些惊疑不定。

“小姐,你的脸……”碧桃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小姐□□在外的皮肤,好似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我的脸怎么了?”江淑华这才感觉整个脸微微有些发痒,不对,岂止是脸,她浑身都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一般又痛又痒,而且这种感觉还在加剧!

“啊!七妹妹,你的脸和脖子上全是一块块的红斑,好可怕啊!”江惜华离江淑华最近,首先察觉主仆俩的不对劲,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巧看到让她幸灾乐祸的一幕,语气愈发夸张起来。

徐氏也被女儿满脸的红斑吓了一跳,赶紧将其搂在怀里,却听江淑华双手捧着脸颊,嘴里不断惨叫:“母亲,好痒啊,我的脸好痒!”

众人谁也没料到江淑华会突发恶疾,好好的美人变得像鬼一样,宴会上顿时乱做一团,原本还沉浸在江容华琵琶舞中尚未回神的宁王几人也注意到江淑华这边的动静。

徐渐一见原本如花似玉的表妹遭受此等痛苦,心疼得跟被揪住一般,竟顾不得男女大防,拨开亲哥哥江以礼,一把拉住她的手胡乱安慰起来。

江以信与江容华站在人群外围,不屑地撇了撇嘴。

正这般乱着,突然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下观江七小姐的病情倒像是民间传闻的风疹,这种症候见风即长,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危及性命……”

魏景辰话音未落,徐渐就像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飞快地缩回手,连退三步,不只是他,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全部散开,连碧桃也面露恐惧之色,只徐氏还抱着江淑华坐在原地不动。

大凡得了风疹的人先是奇痒无比,接着全身仿佛有成百上千根细针齐齐扎入,刺痛无比,最后痛痒难当,皮肤溃烂而死,最最可怕的是它还会随风传染给其他人。

徐氏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抱得动江淑华,最后还是江老爷下令,叫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其背回了弄月楼,又让小厮去回春堂请陈大夫。

江容华站在花厅外一个歪脖子老柳树下,冷冷地看着一大队人马不远不近地簇拥着徐氏母女离去,青梅强忍着笑意悄声道:“想不到七小姐也有今日,老天爷还是开眼的。”

江容华抿唇微笑,轻声道:“今晚这一出可不是老天开眼,七姐姐突发恶疾并非偶然,所有的玄机都在织锦阁送来的那一件衣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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