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学堂里来了第二个住客,是个修士,常在村里转悠,很受村民们的欢迎。村里的人询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道:“无名。”村里的人以为仙人不愿与俗事有过多羁绊,不想透露真实姓名,便不再询问,只唤他仙长。
只有水生常常带着不屑语气叫他“无名。”他也欣然接受,无半分气恼。只是偶然想起初到时被水生坑了不少银钱,觉得有些丢面子,被水生时常拿来打趣嘲笑时,才会偶有怒容。
不知不觉梨花花期已过,原先的花瓣已谢,只留些许残瓣挂在枝头。
孩童们下了早学后,就奔家去了,水生与秋生带着昨日刚晒好的草药去了集市,而那修士早起便出了门,此时整个学堂只留水清一人独坐在院中痴痴的看着梨树。
从未来过学堂的王牛背着个包裹,在门外踌躇了许久,才踏进院子。
水清闻声起身,看见王牛似有不安的站在院中,笑问:“从未见你来过此处,如今是有什么事吗?”
王牛有些拘谨,不像平时随意自然,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那个···水清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帮个忙。”
水清呵呵一笑:“什么忙你尽管说,平时受了你那么多的照顾,能帮上的必然不会推辞。”
“那些没什么,我应该做的,我想让水清姑娘帮我··写·写婚书。”王牛把肩上包裹拿了下来,攥在手里,神情有些紧张。
“可以啊,是给娟儿姑娘吗?”水清笑问,真是个青涩的男子,娟儿姑娘真是好福气。
“是,听说城里有钱的人家都会写婚书,我不识字,所以只好求姑娘了。”王牛腼腆地说道,布满老茧的手紧张捏着手里的包裹。
“真是有心,娟儿姑娘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婚书的纸是在包里吧。”水清指着他手里的包裹。
王牛憨憨一笑,“是,是,只是这纸不怎么好,可是我只能买的起这种。”说着把包裹递给了水清。
“情到便可,娟儿姑娘不会在意的。”水清打开包裹,见里面有两张红纸,笑道:“一张便可,这纸摸着挺贵的,另一张可退回,换些银钱买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送给娟儿姑娘,她定当欢喜。”
“不,不用,我知道一张便可。”王牛欲言又止,许久像是下定决心才继续道:“我想写两张婚书。”
“两张?为何啊,婚书一张即可。”水清不解问道。
王牛低着头,“是给两个人的,所以要两张,另一张上的名字写翠儿。”
“这·····”一人两婚书,即使王牛平时很照顾她,时不时就会给她野味,可是她也不能给他写两份婚书啊。
“水清姑娘我没有要娶两个女子的意思,我娶的是娟儿,··翠儿··早就不在人世了。”王牛说完,牵强扯出一丝笑容,想要藏起眼中不愿让人知道的哀伤,可真丑。
怪不得,之前王牛去提亲,娟儿啊爹不同意,怕王牛对这个翠儿痴心不忘,亏待的娟儿,怪不得王牛一个憨厚男子,早已成年却一直未娶亲,原是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的存在。
百善孝为先,若不是王牛爹娘逼迫,他恐怕都不会在去接纳一个女子了,想是娟儿姑娘的好打动了他,让这个憨厚的男子才会两次去向同一个女子提亲。
水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梨树。
“这婚书你着急要吗?,若是急我现在就写,不的话,可下午来取。”水清从不喜打听别人的旧事,便没有多问。
“不急,不急,我下午来取。”王牛笑道。
真是个憨小伙。
水清送走了王牛,看着手里的红纸,想着他再三道谢的模样,**吗?只是你们二人恐怕没有这个缘分了,还是好好珍惜当下的人吧。
·······
水生和秋生从集市回来,俩个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窝在一起分钱。
秋生四处望了望,放下肩上的篓子,把袋子里的钱倒在地上,大概有两三百个三铜板,秋生与水生俩人按着平时的方法,每次两人都各拿一个的方法把铜板分完了,最后还有剩一个水生让给了秋生,每次都是如此。
每次来回大的篓子几乎都是秋生背的,就当劳力费了,今天水生买了两块猪肉,就放在篓子里,秋生也毫无怨言背了一路,所以他也不会去计较一枚铜板。
秋生把铜板一个个数好放进自己的袋子里,一共一百三十七个,而水生直接装袋。俩人分完之后便要回村里,他们卖草药赚钱的事,除了水清之外,大人们并不知道,所以秋生要在午时之前回家。
“水生,先生什么时候离开?”俩人并肩走在回村的路上,秋生突然问道。
“不知道,她没对我说过,对了,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她要走,是不是你把那天听到的话对你娘说了。”有一次他俩采药回来,无意间在门前偷听到水清说,“这梨树要开花了,是时候要离开。”
秋生挠了挠头,“说了,但我只是说先生快要离开了,想让我娘对先生好些,不要再排斥她。”
“你又不知道你娘那嘴,什么事到她那里,肯定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还与她说。”水生隔应的说道,他不喜欢村里的人,白天总是带着伪善的面具,是个恶人,偏偏想在别人面前扮演好人。
“那天只是一时气恼,才说的,唉,不说了,对了,你要和先生一起走吗?”秋生问答。
“不,她不会带我走的。”水生眼神带着一丝忧伤,随即便消失不见,浮现坚韧的神情,“我要自己走出去,走出这个山村,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到那时看谁敢再欺负自己。
秋生听到水生的话,看着激情澎湃的样子,很受鼓舞,转身向后看了一眼,说道:“我也要离开这里,我想去看看先生口中大千世界,不过我不想去创出一片天地,我想去修道,像白衣仙长那样。”
水生鄙夷道:“修道有什么好的,你看无名像个傻子一样,被骗了钱都不知道。”反正他不喜欢修道的。
秋生反驳道“那是白衣仙长不愿你计较而已,你还得瑟起来了。”
“行行,你家仙长最厉害,你以后要是学成,王仙长,可要罩着兄弟啊。”水生调侃道。
“当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放心吧。”秋生每每想到修道,总有无限的期望,眼中冒着精光,他从小就羡慕老人口中的修道之人,曾经只觉离自己很远,如今看到白衣仙长就觉得也不是很远,很近,很近,近到与他一同吃过饭,想拜他为师,可是他胆怯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就一个普通人,他会收自己吗?
水生突然停了下来,秋生在他前面见他停了脚步也停了下来,转身刚想问他怎么,就见水生一脸严肃地问:“秋生,你真的想修道,那你爹娘怎么办?”
秋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啊,他的父母怎么办,他与水生不同,他有父母,先生说过父母在,不远游,许久他呵呵一笑,随意道:“喂,干嘛这个样子,瘆人的死,修道又不是我想学就能学的,还不能过过嘴瘾啊。我将来可是要给我爹娘养老送终的,跟你可不一样。”
“说得也是,就你这还想修道,也不拿水照照自己啥样,以后还是跟着我,带你去赚钱。”水生上前一把搂住了秋生,安慰他还不忘损了一下。
秋生抖了抖肩上的篓子哼哼两声,“你啥样啊,比我好不到哪去,哎,对了,先生要是走了,你还给王四叔家送肉吗?”
水生皱眉,说道:“不送,谁有那闲钱给他家送东西。快点走吧,再不走你娘该唤你了,唤不着仔细你的皮。”水生明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说完话搂着秋生就快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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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姓联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结亲人:王牛,娟儿,水清姑娘你的字写的倒是不错,平时觉得你温婉宁静,这字却是恢弘大气,霸气逼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修士拿起水清已写好的一张婚书,细细观赏。
水清坐在梨花树下勾唇一笑,并未理会,只是仔细写着桌上的另一张。
“这应该是婚书吧,为何没有生辰八字,与结亲的日期呢?”修士问道。
水清手下一顿,一滴墨滴在红纸上,正好滴在女方的名字上,迅速扩散,“许是太高兴了,忘记说了吧。”毕竟是求了两次,才求来的姻缘。
真是莽撞的小子,下午还得再问他。
修士拿着婚书,看了一眼水清面前的另一张婚书,又问道:“为何要写两张?同一男子却是不同女子的名字。”
水清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墨点,“虽是鄙夫,亦是痴情之人。”
“既然痴情,为何要写两张婚书,岂不伤人?”今日修士的话问的有些咄咄逼人,但人家语气平和温柔,让人生不起一点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