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华石今日心情颇不平静。
朝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说起来似乎咏梁边境,北夷又有了些异动。申屠华石想了想,陈家毕竟在咏梁待了很久了,这些异动,他们都自然有一套方案来解决。那么自然也不必非得自己来指手画脚。遂将此事仍是交给咏梁陈家来解决,不再过问分毫。
别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申屠华石也并不关心,于是挥了挥手,小黄门便高唱道:“退朝——”
叶伯邑在下首看了看申屠华石,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随众人一块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躬身退了下去。
申屠华石起身回宫,然而尽管回去了,他的心绪也一直不能平静下来。
他想起来昨日蒙面人所说的那些话。
因着周围都是皇朝的老臣子,叶伯邑,谢云璋,公孙贺泽,而且除了公孙贺泽的根基不够稳固之外,叶伯邑和谢云璋都是在京中经营多年的人物。申屠华石并不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妄动。甚至连给自己父亲的信,都是斟酌了再斟酌,看起来是一片祥和的样子。
但是谁都知道,这不会是真的。只是能持续多久呢?或许久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只是现在,申屠华石当真不敢将和蒙面人见面的事情告诉父亲,并期盼父亲能给他一些回应。他只能孤军奋战。
这对申屠华石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蒙着面来的,就说明她一点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为什么呢?如果真的有诚心,坦诚相待会是更好的办法。但是她却没有选择这样做。
所以实际上申屠华石是不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蒙面女子的。唯恐会是谢云璋和叶伯邑提早布好的一个局。就等着他答应了往下跳。
何况这人的势力也确实恐怕。她几番入宫,都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妥。宦官有很多的都听从她的命令,这也是当时谈条件的时候,她所给出来的一条路子。
——凭借宦官。
能够在宫中这样熟稔,能够让宫人这样听从她的命令。申屠华石在心里一个又一个地过人选,最后觉得,能够做到这样的人。非谢云双莫属。
——但是。谢云双已经死了啊。
——总不至于是神鬼附身吧?这又不是在虚幻的世界里。
申屠华石思前想后,毫无章法,只是看着漏斗一点一点地流泻下砂砾。砂砾落到底层,达到了重量,于是便带动底部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巳时了。
巳时二刻。正是那人约定的时辰。
那么,是去。还是,不去呢?
申屠华石看着漏斗,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
“出宫了?”
谢云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知道他去那儿了么?”
“竹里馆。”
来人恭敬答道。
谢云璋的眉头皱了皱。“没进去?”
“是。”
来人有些赧然地说道。
竹里馆是前几年才在西唐落户的一个地方,走的是文雅的路子,全面面向西唐官宦人家。连富商要进去都要费上一番功夫。谢云璋在竹里馆刚刚落户的时候就盯上了这个地方,觉得它背后的主人并不简单。于是发动了大力气去查。却偏偏什么也没有查到。
竹里馆的进出都很麻烦,必须经过圈子里的人推荐,然后经过考校,再缴纳一定的银两,方才允许入内。自然,银两是不少的,不过既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不缺这些银两,难就难在前面两个条件。
凌波楼查不出东西来,于是乐正亲自跑了一趟,费时了一年多,也才将将拿到进去那里的那个凭据。一个木牌子。谢云璋细细比对之后,让人做了一块,给了一个属下,让他拿着那块假牌子进去试试看。万事都准备得充分,就是没有想到那块假牌子居然被人认了出来。
若不是当时廿五跑得快,恐怕已经丧身于彼了。
而现在,他们依然进不去。
整个西唐能达到这样的条件的,且醉心于玩乐的人,并不多。所以近乎那里的每一个小厮丫鬟,都能认出来那些主顾。
这自然也在无形中加大了进入的难度。
既是如此,那么,在齐地长大,并没有来过京城的申屠华石,又是如何拥有这块牌子的呢?
齐王一支一直为京师所排斥,并非没有道理。
但是现在,他却实实在在地进去了。
那么,这次出面的人,会是竹里馆背后的,那个主人么?
执意打入西唐的贵族圈子,并让去竹里馆成为一种趋势,欣赏士子,较为排斥商人……若是这样,他说他没有任何企图的话,谢云璋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谢云璋沉吟了一下,道:“素闻竹里馆清幽动人,只是可惜我一直没有去过,倒是该带着阮阮去看看的。”
他旁边的人立马躬身行了礼,道:“是。”
————————————————————
申屠华石到达竹里馆的时候,正好是巳时二刻。他手中实则并没有任何东西,前来的姑娘却还是极其客气地将他迎入了后面的小间。
小间的门口书了个名字,申屠华石看了看,原来叫“香兰笑”。他轻声笑了笑,“芙蓉泣露香兰笑,不知内里是哪位姐姐,竟能有有这样高超的琴艺?”
丫鬟躬身笑道,“公子真是客气了,若是能入得公子得眼,便是楼里姑娘得福气了。”
申屠华石笑着倾身过去,勾起她的下巴,“姐姐就很漂亮,不如跟了我回去?”
丫鬟并不怎么动作,却逃开了他的禁锢,旋转了两个圈,而后立定,抿着唇笑道:“公子,里面的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公子请。”
申屠华石笑了笑,不再为难她,径直进去了。
这人会武功。
申屠华石能够肯定。
而且还不低。
一个丫鬟都是这样的身手,那么,别的人呢?
他心中转了几个弯儿,而后,推开了门。
门内的人却让他瞪大了双眼。
“——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