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日,也正是美莎18岁的生日。?w?w?w?.?8?1?zw.这一天,凯瑟王醒得很早,站在窗前遥望远方才刚刚泛白的天际,一站许久,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木法萨不明所以:“陛下在看什么?该更衣了。”
凯瑟王指向远方天际,喃喃道:“18年了……我们就是在这一天重回的王城对不对?那一天的黎明,就是像这个样子,有些清冷,还能闻见露水的味道。走出王陵的时候,都真怕冻着孩子。还记得吗?才刚出生,这丫头哭得有多起劲呀,三姐妹加上奥蕾拉一同上阵都哄不住,直到见了阳光,当第一丝阳光从天边投下,金灿灿的,就照在那张小脸上,她忽然就不哭了……”
勾起回忆,木法萨含笑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居然已经18年。”
凯瑟王有感而:“孩子们都大了,而我们……都老了。”
木法萨却说:“陛下正当英武壮年,一点都不老。”
他一声嗤笑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笑着笑着又化作一声慨然叹息,喃喃道:“老不老的,有什么需要在意?关键是美莎呀,怎么好像就是一晃眼的功夫,那么小小一团的小不点,居然就已经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呢?莫非这就是时间造化的神奇?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才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木法萨闻言一愣:“陛下犯什么错了?”
他说:“我实在低估了美莎。”
是的,直到今天!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那些在哈尔帕热闹表象下所暗藏的机锋,其中层层深意,正因他全都看得清楚明白,才会有此感叹!的确,他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仿佛就是在不经意间,已经长成了远出他想象、足够让人刮目相看的模样。美莎的种种作为,看在眼里,是让他由衷的从心底深处凝结出一个声音:那是做王的材料啊!可现在呢?却只能屈居一方领主夫人,这委实太屈才了。
到今天,正因看的越多,凯瑟王的懊悔才越深,万分后悔实不该让女儿那么匆忙的出嫁,如果当初他能再多一些坚持,或许……或许就还有机会去改变什么的。凭什么女儿就一定不能做王呢?若要修改继承法典,哪怕会非常困难,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吧?而他若能早些定下这份主意,那么再到婚嫁择夫,标准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最低的底线也总是要能留在哈图萨斯才行吧?现在却好,匆匆嫁进一方领地,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弄个顶着亲王头衔的领主来做夫婿,这就真成了没法解决的麻烦。若再想由女儿做王继位……在这块分封领地与王庭之间,又该怎么协调关系呢?最简单的问题,夫妻俩是该住在哈图萨斯还是哈尔帕?就了一边,就不了另一边。也就是说,当关乎王权,夫妻双方便只能有一方是掌握权力的存在,要给女王做丈夫的人,就必须是能安然站到背后的角色,他可以是臣僚,甚至是平民,但就是不能同样是王室!如果这个丈夫也是拥有自己地盘的实力领主,那就完全成了在法理上根本没法解决的难题,再等牵扯到日后顺位继承权的问题,与众多王子之间必然都要出大乱子,也就是说,如今的现实,是让他即便有心逆天而行都没了余地。
凯瑟王越想越窝心,那种郁闷切齿简直没法形容,因此,再等看这位女婿,就真是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顺眼,真心越来越想掐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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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喜庆日子终于拉开大幕,繁花簇锦,一切都如预期般的完美,雅莱打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的脸色竟会那么臭。在大风神殿举行隆重的敬神仪式,阿尔、梅蒂,包括大家长这个执掌风神殿的大神官,分别代表着三大主神一一为新人送上祝福,可是祝福新娘是一回事,轮到他这个新郎,瞪过来的那个眼神呀,乖乖,这是祝福吗?要是不听念词,只看表情,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这压根是恨不得诅咒死他的节奏。
再等从神殿归城,一路上百姓围拥,蜂拥成热闹欢腾的海洋,大家长却硬是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弄得雅莱全程背后凉,挡不住的阴风阵阵始终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吹都吹不走。
小声咨询身边的过来人,这是什么状况?难不成是有什么地方办得让王不满意?
迪雷格在耳边风凉笑解:“满意?这种字眼怎么可能存在于岳父和女婿之间呢?嫁一次女儿割一次肉,这摆明是被割了二茬肉,还指望能给你一个好脸色?嘿,看着吧,够你好受的恐怕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再等开启婚礼+庆生+庆功的豪宴,雅莱就真是躲没处躲,逃无可逃,跑不掉的灭顶之灾要狠狠喝一壶。
“婚礼要是能让新郎好过,天理不容,给我往死里灌,看你们哪个敢手软!”
脸色臭到极点的家长一话,就当真是开启了比这场大战更可怕的清算,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哪怕雅莱搬出整个亲卫队来集体帮忙挡酒,都依旧挡不住要被整死的苦命。灌得七荤八素还不算,要是进嘴的全是美酒也勉强还能接受了,最让人指的根本就是各种缺德到家的损主意歪点子统统迎头盖顶的砸向新郎。譬如拉赫穆就搬出一整坛的极品,芥子油、大蒜汁、胡椒粉、洋葱泥,各种猛料加加加,好好一坛酒都快被搅成了粥。怪物报仇,十年不晚,遥想当初被小公主恶搞,逼着喝下去的足料美味,如今一朝奉还,当然义不容辞是要由老公灌进肚嘛,并且必须严正声明:哎哎哎,不要骂错对象,这可不是我的损主意,版权不敢抢,完全都是你媳妇的创意嘛,你不享受谁享受?
直到今天雅莱才开始认真检讨,难道他做人真有那么失败吗?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竟会有这么多仇家?别说是乌萨德、萨蒂斯、哈兰这些混球肯定都不会放过他,就连埃利诺、巴萨、亚布·伊德斯这些按理说总该很成熟很稳重的家伙,胡闹起来竟也个个绝不亚于青春期的坏小子。折腾得倒霉新郎官无语问苍天,雅莱磨牙切齿怒指亚布:“你你你……你等着,从前的承诺全部收回,你或者你们家随便谁谁谁,今后再来哈尔帕必须收足了过路钱,不收谁都必须收你的,往死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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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婚礼,却只有亚伦没有加入胡闹人丛,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闷不作声的喝闷酒。要留在哈尔帕喝这杯喜筵酒,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本想趁早走人,无奈……却总有牵挂放不下,竟是管住了腿脚,自己对自己念咒,不为别的,好歹是为美莎庆生,18岁的生日,他走了实在不合适……
对亚伦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美莎身披华彩嫁衣的模样,太美了,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最美艳绝伦的新娘,美得就像一个梦想,可惜,却已注定此生不会属于他。
为什么会爱上美莎,他说不清楚,或许都是因为那双绿水晶一般的眼睛。若形容一个人的眼睛会说话,凭空想象,他或许弄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只要看见美莎,立刻就懂了。那样的灵动,神采飞扬,眼波流转顾盼之间,便能轻而易举勾走人的魂魄。可是现在,精灵一般的女孩却成了别人的妻,只要一想到这个,那份堵在心里的切齿疼痛和失落,就是足够让人疯。
亚伦独坐一隅,再极品的甘醇滋味品在嘴里都是苦涩。直到一抹幽香飘进鼻子,他才茫然回神,抬起头,现美莎竟不知何时凑到身边来。
今天最美的新娘,美少女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心虚孩子,低声嘟囔:“亚伦哥哥,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努力收拾心情,勉强一笑:“说什么傻话,我哪有生你气?”
美莎的郁闷溢于言表:“自从撤军回来,你都拒不肯进城,只待在军营里,请你都不来,这不是和我生气又是为什么?”
没错,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亚伦哥哥呢,想道谢,谢他救了雅莱都根本没机会。
亚伦自嘲一笑,摇头说:“别乱想,我没有和你生气,只是不想再看见那个混球罢了,更不想听你为了他来和我说谢谢。”
美莎只觉无奈,不知道该怎样化解他这份心结:“亚伦哥哥,我真的一直一直都是把你当作亲哥哥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亲哥哥的化身,甚至在阿爸的心里都觉得,你就像长子的化身一样,同岁同名,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才对。”
“不用说了,我明白……什么都明白。”
亚伦出言打断,他不想看她这样心存歉意的样子,她本来就不欠他什么。努力一笑,他就像兄长一样摸上少女的头,故作轻松的说:“能被当成亲哥哥很好啊,这是我的荣幸,大概长王子天际在望,都会很嫉恨我抢了他的位子吧?那……说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如果那个混蛋敢欺负你……”
“喂,你少充大舅哥,我还没认呢!”
忽然看到媳妇竟然凑到最不对付的死对头身边去,雅莱立时敏感了神经,冲过来一把打开‘咸猪手’,哼,这是他媳妇,谁敢乱摸,那除非活腻了!宛如宣誓主权似的将少女死死搂进怀里,隔开情敌,皮笑肉不笑:“以后我们要怎么过呢,就不劳你操心了。冒牌的就是冒牌的,别真当自己是正牌的,想充大舅哥?你算了吧!哎呀——!”
嚣张叫板没等念完,美莎气恨瞪眼已是毫不留情狠狠一脚跺过去:“你干嘛?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这一脚跺得实在有够狠,雅莱痛得龇牙咧嘴:“果然是恶媳妇,你下手下脚的能不能不要这么黑呀?搞清楚谁才和你是一家!”
美莎眼睛瞪得更圆:“你自找的!”
随即便开始怂恿:“亚伦哥哥,你确定要放过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吗?”
亚伦欣然笑纳,掰着指节点头:“嗯,说的也是,毕竟这货只有今天是新郎,恶整新郎天经地义,过期失效该有多可惜?的确不应该就这样凭白错过。”
于是,等到亚伦一朝振作起来,加入战团,倒霉新郎才终于深切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叫板搞错了时机,等把死对头招惹起来,那就真真只能后果自负了。
眼看儿子被折腾得惨,终究是亲生老妈最心疼,缇妮夫人笑得尴尬,凑到王的身边忍不住求情:“陛下,差不多就行了吧,毕竟这个……还要留着用呢,万一喝大了,折腾太狠了,当心新婚之夜都要泡汤了。”
岳丈+新娘,父女俩齐刷刷的看过来,齐刷刷的眼睛放亮光,异口同声:“真的?”
缇妮夫人:“……”
呃……她忽然现自己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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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归闹,气恨家长恶整新郎,归根结底终是不舍,一派热闹翻天的喜筵上,凯瑟王拉着女儿的手,耳边悄悄话依旧在不放心的问着:“一直都那么讨厌雅莱,你们真能好好过成一家吗?”
美莎咬着嘴唇努力想:“嗯……还好吧?只要他不再欺负姐姐,好像……也就没有那么讨厌了。”
做父亲的一再确认:“真的?真能变得不讨厌?和阿爸老实说,这些日子,感觉生活习惯搭不搭?有没有什么别扭?是真能做夫妻好好的过下去吗?”
美莎云淡风轻一摆手:“没关系,大姑姑都说了,男人是可以调/教的,只要会修理,不愁修理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样子,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凯瑟王:“……”
一排乌鸦头顶过,这种话可让大男人怎么接口?
陪侍在旁的梅蒂捂嘴乱笑:“说的是啊,美莎那么聪明,还怕不会修理人吗?在这一点上可真比我们幸运多了。嫁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丈夫,或许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是可以当姐姐说了算呀,哪像我们,落进个级精明的丈夫手里,都只有被死死管住+吃定的份。想一想都真是太可怜了。”
凯瑟王恶狠狠赏个爆栗弹脑壳:“油嘴滑舌!天晓得到底是谁可怜!哼,落进你们这些女人手里,才是只有让男人早死的份!”
美莎立刻搂住梅蒂的胳膊,必须站进女性阵营,笑嘻嘻敲边鼓:“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普遍都比男人长寿了,那阿爸你可一定要努力的活,要不然岂非真要坐定了这份可怜?死了怕都不甘心呐。”
梅蒂欣然点头:“嗯,我也觉得。美莎,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要说婚姻最大的乐趣在哪里?当然就是算计男人呀。所以陛下,你也千万不能让我们哪天少了这份乐趣,总要多享受几年才行,女人长寿,这大概就是养颜养生的不二法宝。”
凯瑟王磨牙切齿,一边指着女儿肯定点头:“嗯,算计,这份乐趣必须好好享受,不算计都不行。”另一边指着梅蒂则瞪眼警告:“但是换你不准!”
女性阵营个个乱笑,梅蒂悠然提点新嫁娘:“看到了吧,这就是丈夫和老爸的区别,心绝对是偏的;标准绝对是双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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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在这个三喜合一的日子里,喧嚣气氛也被推向了最**,一同走上城堡最高处的屋顶花园,百花丛中已备好18盏硕大天灯。长公主庆生,年复一年这早已是雷打不动的传统节目。凯瑟王刚要拿过点火的火把,不料却被雅莱眼疾手快抢了先。被恶整一天的新郎官,到此时回敬起来绝对不客气,笑得级欠揍的提醒说:“陛下,还是我来吧,这个以后都归我了,轮不着老爸再操心了。”
宛如主权移交,那种被抢走女儿的感觉,真真是再明确不过的给摆到眼前,要引出最深切的磨牙切齿恨。凯瑟王劈手欲夺回点火主权:“这次不算!这是……这是按照后世标准的成年礼,18岁的天灯不比往年,轮不着你!”
雅莱拒不接受,死死抓着火把坚决不放,瞪眼争辩:“凭什么呀?陛下你已经主持过一次成年礼了,就算玩二回,一次老爸,一次老公,这样才公平。”
哈,敢跟岳丈讲公平,这不就是找死。
翁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僵持不下时,忽然听到美少女娇娇甜甜的声音说:“亚伦哥哥,你帮我点吧。这里还有的是火把呢,随他们去抢那一根。”
于是,翁婿相争的结果,竟是让‘亲哥’钻了空子,眼看着居然是亚伦不声不响的一一点亮天灯,老爸+老公齐刷刷气结。喂,这可是18岁的天灯啊,凭什么轮到他?
美莎半点不心虚,笑嘻嘻指向夜空:“哥哥也在天上看着呢,不需要彼此认识一下吗?说不定,哥哥这些年一直都在等着同名的亚伦哥哥来给他送上一份祝福,你们说是不是?”
凯瑟王瞪眼戳脑门:“永远都是你有理。”
美莎理直气壮:“当然了,我说的本来就在理,阿爸就不好奇吗?哥哥要是还活着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就是亚伦哥哥这个样?”
乱讲!骄傲老爸拒不接受,哼,什么样?回去自己翻画像去!要说什么三王子翻版的,真活着,那才会是真正的翻版!肯定都要比眼前这小子帅多了行不?
然而,在美少女任性之举的表象下,精明老爸哪会不明白,这是在以正视听啊!正因亚伦的这份心意人尽皆知,所以才必要弄成兄妹定位,和亲哥扯得越近才越好,防备碎嘴嚼舌,这俨然都是用来堵闲话的。
十八盏天灯飘飞夜空,随之便是千盏万盏数不清的亮光6续点亮城池内外、铺展漫山遍野。为这18岁庆生,在筹备时,雅莱绝对花了血本。相比于曾经哈图萨斯演绎过的阵仗,到如今何止是身边的亲兵人手一盏?大军归程,哈尔帕军团全体上下,包括聚集在此未走的国王军,甚至包括满城百姓,只要工期赶得及,都要尽量赶制最多,尽可能做到人手一盏。一个一个下去,当城堡最高处的十八盏天灯飘飞而起,66续续放飞的灯盏,就当真是能照亮整个哈尔帕,造就远山近野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幻美景,连几十里外的大风神殿,在辉煌夜空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城堡最高处,美莎惊奇瞪圆了眼睛,抑制不住兴奋的伸手指过去:“啊!大风神殿!从这里居然能看到?咦?怎么好像是有很多天灯停留在它上空不动啊?”
雅莱笑得灿烂:“当然了,在大风殿周围还有屋顶上放飞的,都是像放风筝一样有牵线呢,就是为了将那里照耀得最清楚,怎样?是不是效果很不错?”
美莎兴奋点头:“嗯,真漂亮,原来在夜景中欣赏,风神殿的面貌会有这么美?”
紧搂娇妻在怀,他在耳边笑问:“喜欢吗?”
美少女的开心都写在眼睛里,娇羞点头:“喜欢。”
他说:“那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送给你。”
无良丫头立刻欣然笑纳,仿佛根本没过脑子已经念出来:“好啊,比阿爸送的好。”
凯瑟王:“……”
恨呐,女心外向,果然一点都没错,这样就被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