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琥珀色的狼眼一直在关注,塞姆人劫掠黎凡特村寨是一早计划好的事,而他率领密部等着再袭塞姆人,也是早早计划好的一环。??w?w?w?. 8?1 z w?.?c?om事成之后把罪名安给阿拉米人,这就是几方搅浑水,越搅越乱,越乱越好。
今日偶遇的小女孩,完全是个意外。来路未知,却是越看越有趣。的确,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孩子,身作俘虏居然可以把劫掠者吓到心惊,甚至起意想放人?开玩笑都未免太夸张了吧?
借着夜色一路跟踪,或者正是对这奇怪小孩太有兴趣,更改原定计划,他竟亲自来做接近塞姆人的哨探,在不被现的前提下竭尽所能去靠近,一切对话听得清晰。原本,他也希望能听这些塞姆人逼问出来历,无奈这小女孩竟是分毫不买账。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
与其说,突然给部下信号杀出来,是因为他看够了。还不如说,是没有兴趣再远观,而实在想劫进自己手里问个清楚。
神秘马队凶悍异常,塞姆人很快就被杀散,头目在他手中一刀亡命,显然致死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黑珍珠项链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奇怪小女孩也已经被放出囚车。面对面,他实在很有兴趣的要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美莎遥望端坐马上的黑衣蒙面人,借着火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说不清为什么,这双眼睛竟好像隐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看越奇怪,她皱眉反问:“你又是谁?”
蒙面客似乎在笑:“喂,是我先问你的。”
小女孩却说:“可是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嘿,果然有意思。
蒙面客仿佛是想努力澄清:“看,我救了你,我不是坏人。”
美莎却说:“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肯定是犯人了,杀人是重罪,你不知道么?”
蒙面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孩,真是够奇葩。他越看越觉得有趣,知道这里不是久留地,因此策马过来就意欲把她抓上马背。
美莎连退几大步:“你要干什么?”
正在这时,蓦然一声狮子吼打破静夜,突然一只母狮自横里飞空扑窜,着实将蒙面客的马队都吓了一大跳。战马惊嘶,他一时险些控制不住,幸亏手中盾牌抵挡,才侥幸躲过了狮爪致命一扑。
马队惊了,身后部下连忙抽箭搭弓,这下轮到小女孩惊慌大叫:“住手!”随即召唤:“美赛,回来!”
母狮满眼凶光,龇着利齿咆吼不断,却是乖乖退到小女孩身前,俨然一副护卫的架势,面对来犯者摆出十足威胁姿态。这下,蒙面人更吃惊,是眼花了吗?这小孩能号令狮子?!
美莎搂着母狮,瞪眼大声警告:“你快走吧,不然真要吃人可怪不得我!”
嘴上说得凶,实则是担心这些人手里的弓箭会伤到姐姐。
蒙面人正欲开口,忽然惊觉大地震动,似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很快,有人现了远方点点火光,他纵然不甘心,也只能迅撤队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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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随狮子吼声,凯瑟王带人追到近前时,蒙面人的马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看到女儿,他跳下战马一步抱进手里上下察看,当确认孩子没有受伤,长松一口气的同时,被惹翻的火气也要爆了。
“死丫头,你想气死阿爸呀?告诉你外面到处是坏人全当耳旁风,这样乱来,真没命了有后悔药吃吗?”
哎呀,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坏小孩干了坏事也免不了心虚,但嘴上偏偏不肯服输:“不是还好好的吗?哼,真遇上了也是坏人怕我,就算阿爸不来,他们也已经准备放我走了。”
凯瑟王快被气死了:“还敢胡说?再不来还有命吗?”
美莎更不服气:“本来就是真的,我又没有撒谎,都已经把那些坏人吓住了,不信你问问她们,都可以作证呀。”
她伸手指指还被关在囚车里的黎凡特妇孺,果然就见所有人都在战兢点头,真的真的,的确是真的。
凯瑟王这才一愣:“你说了?告诉他们你是赫梯公主?”
美莎满脸得意:“说这个干什么,靠身份压人算什么本事呀。就像这个家伙,到死都只知道我叫伊莲。”
她又指指已经成死尸的强盗头目,看到满地惨状,凯瑟王着实困惑:“这些人怎么死的?谁干的?”
孩子说起那伙陌生蒙面人,郁闷嘟囔:“讨厌,他们把我的项链抢走了。”
一条项链不算什么,凯瑟王在意的是这些人的身份:“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美莎茫然摇头:“不知道,所有人都蒙着脸,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嗯……是琥珀色的,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琥珀色的眼睛?
凯瑟王隐约已经明白了,似曾相识么?哼,这个家伙!想到这里,他由衷要感慨一句:“还好,万幸没有再让这伙人抓走,你呀,让我说什么才好。”
美莎立刻兜底:“对对,那个带头的家伙,本来是想抓我的,幸好有美赛姐姐给拦住了。”
凯瑟王没好气的送白眼,胡撸着狮子毛茸茸的大脑袋:“没错,这回要记美赛一大功,你就等着回去挨揍吧!”
美莎正想继续争辩,不成想,夜风一吹,冷不丁一个酒嗝打出来。被父亲抱在怀里,她的嘴巴就在老爸脸颊边,这一口藏不住的味道简直就是直接喷过去。
家长难以置信的眼光恶狠狠瞪过来:“真是要翻天了,还学会喝酒了?谁给你喝的?”
吓——!又是一大罪责露馅,此刻就在旁边的乌萨德忍不住的龇牙咧嘴往后躲,一看这反应,精明家长心中雪亮,凯瑟王指着鼻子咬牙切齿:“你等着!回去再一起算总账!”
美莎立刻不干了,摇晃着老爸第一时间保护同谋:“不关乌萨哥哥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乌萨哥哥都是听我的。”为了佐证这份可信度,又立刻补充:“阿爸自己想想,他的脑子那么笨,能想出这样完美的计划么?”
嗯?这话倒的确可信!黑脸老爸更生气,狠狠戳脑门:“你还敢说?!聪明脑瓜可惜都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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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魂总算万幸平安,回到埃勃拉城,狄雅歌率兵收队,那些被打散奔逃的塞姆族流盗已被尽数俘虏。灰头土脸被拘押到赫梯王的面前,看到在王怀里安坐的小女孩,一群人方知这一回真真是劫错了人。
传闻里威名盖世的赫梯王,一言不,仅是被那双冰蓝色的怒眼盯着,已足够让人不寒而栗。在幸存下来的人里,就有那个曾经提议放人的黑瘦青年哈勒敦,此刻,也是他率先逼迫着自己开口:“国……国王陛下,还请恕罪,我们……实在不知道是小公主殿下,我……愿对神明起誓,也没有伤害过小公主殿下,本来都已经打算放人了,却不想又被另一伙不明来路的人袭击……”
哦?看起来,美莎不露身份竟能逼得强盗放人,居然是真的?凯瑟王心中惊奇,即感觉诧异又实在很惊喜,心里乐着,脸上却分毫没有露出来,用一种绝对能让人冷彻心骨的危险声音反问:“你现在说这些,有用么?”
“陛下……”
阶下囚慌乱起来,美莎也站起来了:“阿爸,这些人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你们没看见,只有我看见了,所以,应该是我最有言权吧?能把他们都交给我来处置吗?”
呵,用词够专业,还‘处置’?做王的老爸努力忍笑,随手一挥:“交给你了。”
美莎走下台阶,被俘强盗一个个仔细辨认过去,伸手指着说:“他、他、还有他他他,在黎凡特的村子里,他们都举刀杀过人。他们犯的是杀人罪。剩下的都只犯抢劫罪,嗯……也或者还有杀人的,但我没有看到,就没法指证。”
小女孩说着,转向最通刑律的鲁邦尼,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律法书是怎么写的?一字不差说给他们听。”
看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模样,鲁邦尼也是努力忍笑,百分百为人臣下的肃穆态度朗声宣告:“法典明文第一条:不准杀人!对杀人者,必要拿出可让受害者遗族满意的赔偿,并承诺供养遗族终身。若赔不出来,就是流放为奴,终身不得释放自由;法典明文第七条:不准抢劫!若能归还受害者财物获得谅解,一年苦役,若不能归还、不得受害者谅解,十年苦役。”
美莎满意点头,转过来再问阶下囚:“都听清了吗?杀人是重罪,抢劫是重罪,早早说过的话,我有没有骗过你们?”
一群倒霉蛋拼命摇头。
小女孩又问:“你们犯的罪,自己都认吗?”
清一色痛快点头,认!认!
“谁犯杀人,谁犯抢劫,我有没有冤枉你们?”
清一色再度摇头,没!没!
那就好,美莎的‘案子’审完了,转过头就把这些家伙都交给了鲁邦尼,提醒说:“从始至终,他们不知道我是公主,劫掠我,和劫掠其他人没有区别。所以,谋害王室这一条不成立,不可以论罪,只要处置杀人罪和抢劫罪就好,一切遵循法典,不用多,也不能少。”
这下,鲁邦尼真要收了戏谑,心悦诚服应一句:“是。”
一群倒霉蛋被押走了,哈勒敦却又被特别叫住,小女孩转头对女官长大姑姑说:“去拿一条我的项链来。”
大姐一愣:“要哪条?”
美莎说:“无所谓,反正,就是要衡量价值,和那条黑珍珠项链差不多的。”
大姐哑然失笑:“老天,顶数那条项链最贵重,要拿其它的,恐怕要三四条才能抵上这一条的价值。”
美莎痛快点头:“那就要三四条,总之我要的就是等值。”
好吧,大姐茫茫然照吩咐去办,不多时取回个盒子,里面装的华贵项链足够晃瞎寻常百姓一双眼。美莎将一盒项链递给哈勒敦:“我说过的,用我的项链作交换,只要肯放了所有人,今后就是你的。虽然在你们这伙人里,你说了不算数,又起变乱,最终也不是由你们真放人,但是,你是唯一一个说出来,起意准备放人的。所以现在,这个承诺必要向你兑现。那条黑珍珠项链被人抢走了,就用这些补给你吧。从今后这些就是你的,一如承诺,保证不会有人再向你追讨。”
哈勒敦瞠目结舌,看着一盒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时简直懵了:“这……公主殿下……”
美莎立刻澄清:“听好了,这不是法外开恩。你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惩罚,该你领受的照样领,我的承诺,该兑现还是要兑现,这本来就是两回事。”
也就是说,他捧着这盒宝贝,该流放还是要流放,该服苦役还是要服苦役?!
这下,哈勒敦的表情真是没法形容,几次张口,好半天仿佛才反应过来:“公主殿下,那……我能用这些去补偿受害者,换得谅解,就不用流放服苦役了吗?”
美莎重重一哼:“你有财力你就去做,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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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乱者各得处置,美莎掸掸手走回来,才现一群家长的表情都尽显诡异。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鲁邦尼第一个啧啧称奇赞叹出口:“真不得了,小小年纪,赏罚决断就这样有主意?再等以后长大了,真不敢想象该有多厉害呢。”
凯瑟王遮不住的骄傲,要从心里往外乐开花,那是一种做父母特有的得意,要由衷说一句:“这是我的女儿!”
鲁邦尼满眼风凉:“可是……我记得陛下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也根本没有这份功力呢吧?”
凯瑟王没好气的看过去,这家伙,他能不加这一句吗?
家长们一惊一乍,美莎却听糊涂了:“阿爸,你们在说什么呀?”
凯瑟王歪头笑看,也真要露出惊奇:“说说,谁教给你的?看把那些坏人吓的,还有理有力有节,让人想反驳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厉害呀。”
小女孩更奇怪:“法典明文不就是这样写的吗:不准杀人,不准抢劫,否则就是重罪……这怎么是我的主意呢?其实我才不明白,为什么说起来的时候,好像人人都不信。”
一手订立法典的老爸哈哈乱笑止不住,痛快点头:“是是,只能说……在某些时候。”
啊?
美莎瞪大眼,他连忙摆手,无意在这种时候误导孩子,笑言解释:“没什么,阿爸就是说,你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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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换掉脏衣舒舒服服洗个澡,凯瑟王坐在孩子床前,闻一闻又重新变得香喷喷的小姑娘,忍不住的是要亲一口,仔细掖好被子,在耳边笑问:“这一天,怕不怕?”
美莎腼腆咬嘴笑,点头痛快承认:“害怕,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对吧?”
他掐着小脸蛋咬牙坏笑:“你呀,真是一脉相承的惹祸精!”
孩子眨着一双无辜大眼:“一脉相承?那……是阿爸这一脉,还是阿妈这一脉?”
跟在王身边,木法萨一声干咳:“陛下,这个问题,我能说句公道话么?”
凯瑟王立刻警惕的回头瞪过去:“你闭嘴!”
一脉相承的坏小孩还在继续坏坏的问:“对了,阿爸不是还说要揍我吗?没关系,刚好试一下挨揍是什么感觉。”
这丫头,存心故意!一场出走惊魂,他是必要详细了解全过程的所有细节,而等真把一切都问清楚了,也就真是再也拱不上火气,而只剩偷着乐了。当听说遭遇劫掠,原本他们是可以躲过去的,竟是美莎自己主动跳出来,居然敢当面喝止凶徒,居然能说出‘要为臣民负责’的话来,他哪里还舍得揍一下,实在又骄傲又得意又心疼还来不及呢。
眼见一言僵住了老爸,美莎才直奔重点:“那说好了,不揍我,也就不准揍乌萨哥哥,要不然的话,那就不公平了,对吧?”
耶?鬼丫头,搞了半天在这里等着呢?被算计的老爸袭击痒痒肉,坏小孩龇哇乱叫躲不开,偏偏一张嘴巴还要坚持:“行不行呀?不准揍乌萨哥哥。”
凯瑟王没好气的瞪眼:“那个臭小子,先等养好伤再说。哼,居然还敢教唆喝酒,反了天了,知道女孩子在外面喝醉有多危险吗?不问别的也必须要问这一条!”
美莎嘟着嘴巴努力给同谋开脱:“谁喝酒了?呃……对对,那个是葡萄汁,是在我的肚子里酵了。”
“你的肚子是酒缸啊?这么厉害?来来来,让我看看,有什么秘密机能,不得了么。”
再度袭击痒痒肉,这回轮到肚皮遭殃,父女闹作一团,美莎笑得肚子真要抽筋了,讨厌!放手啦,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闹够了,坏老爸搂进怀里不舍得撒手,算是认真回答就开起了条件:“说好了,真想救你的乌萨哥哥,就不准再有第二回了,能记住么?”
美莎痛快点头:“嗯嗯,记住了。”
一看这模样就级没诚意,他没好气的戳脑门:“少来,别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是答应记住,又没答应一定做到是吧?哼,还敢和阿爸动心眼?不光是记住,还必须做到,不准再有第二回!能答应么?”
一言戳穿,坏小孩才级郁闷腮帮鼓鼓,不情不愿应一句:“知道啦。”
只不过,美莎的精明也绝对不逊于老爸,满脸郁闷也立刻交换开条件:“可是我的黑珍珠项链被抢走,那是最喜欢的项链了,好心疼。”
凯瑟王痛快点头:“这有什么,阿爸再送一条给你,保证比那个更好。”
美莎低声嘟囔:“更好是什么样?我还是喜欢那一条。”
于是,做父亲的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郑重给出承诺:“放心。被抢走的那一条,早晚有一天,阿爸也保证给你找回来。”
美莎瞪大眼睛:“找回来?去哪里找?”
老爸刮着鼻头,笑说:“这个你不用管,只要记住这个承诺,早晚兑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