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宫,少年阿布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一样。 ? w?w?w.陛下今后都不再见他了?为什么?
慌忙跑去找马格休斯,阿布委屈得快哭出来:“学者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陛下为什么说不再见我了?是不是因为回家耽搁太久,陛下生我气了?”
马格休斯哈哈大笑:“傻小子,哪有这回事,不再见你,就是为了让你走好从军路呀。”
阿布不明白。
马格休斯指教他:“傻小子,你虽然在巴比伦出身低下,但是到了赫梯就已经不一样了。你是跟随陛下一路走来的,换言之,是他身边的亲随。在别人眼里,这就已经足够使你成为拥有特权的人。”
他笑笑说:“但是啊,特权会阻碍人的成长,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从给你安家的举措其实就已经摆明态度——你若从军,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新兵蛋子,凭一介小兵所能领到的军饷,你的家人目前也就只能过上这种生活。这样做,就是在刻意淡化亲随的特殊身份,说今后不再见你,也就是不准备给你任何特权懂吗。你想想看,一介小兵,怎么能随意出入王宫去面见一国之王呢?”
阿布这才愣住了,马格休斯接着说:“还有,说直到你有资格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天,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那些武勋卓著的大将军,才有资格来到王的面前啊,换言之,这就是对你的期望。”
阿布瞪大眼睛,原来是这样吗?想想陛下曾说他是大将之材,大将军……是说当他也成为了不起的大将军,就可以再见到陛下了?想着想着,胸膛中的热血开始沸腾。
睿智学者一字一句提醒他:“你若想早日出人投地,想为家人赚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那么从今以后,一切都在乎你自己的努力。你要凭过硬的本事闯出一片天,这才是他真实想对你说的话,听懂了吗?”
少年阿布遥望王宫,不知不觉流下滚烫热泪,是,他会记住的!为了早日再见陛下,为了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他人生奋斗最大的动力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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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到平生第一份牛皮铠甲、头盔和配刀,少年阿布就要从此踏上军旅生涯。安顿好家人,在正式奔赴军营前,他当然还少不了要来拜会现在哈图萨斯最有名的‘神医’。
“利奥先生。”
随着兴奋叫声,少年阿布就进了门。正值青春期的小伙子,大半年不见明显又长高了许多。站在一起比一比,身高赫然已直追自己了,帕特里奥忍不住一哼,妈的,还真让人没法再当他是小屁孩了呢。
“回来了?还以为你早死在外面。”
不改刁毒作风,阿布只是嘿嘿傻笑:“利奥先生现在好出名哦,我一回来就听说了。”
今天,他是带着阿妈一起来的,见面就开始热情介绍:“阿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利奥先生,他的医术好厉害哦。当初我中毒差点死掉,多亏利奥先生救了我呢。”
母亲听说连忙不住口的道谢:“难怪啊,这条街上的人都在说,利奥先生是个大好人。”
帕特里奥才不吃这一套,狠狠瞪着少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到底想干嘛?”
阿布脸上一红,嘻,没想到立刻就被看穿了。
“是我阿妈的腿疼病啦,也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阿妈从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里的天气不适应,在路上的时候就犯得比从前更厉害,利奥先生,你看……你有没有好办法……”
帕特里奥鼻子一哼,一看妇人走路的姿势,他就知道这小子今天来意不纯!
“臭小子,你倒是会捡便宜?两手空空也敢上门,求人是这么求的。”
阿布狡猾一笑,继续殷勤拍马屁:“学者先生早就告诉我了,满屋子的破烂不知道让先生多头疼。本来嘛,利奥先生是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拿出来的礼物,怎么可能入先生的眼。”
帕特里奥奉送大白眼,这些家伙,拍马屁的本事全都练出来了哈?只不过嘛,马屁拍得舒服,到底还是很受用的。其实少年口里的腿疼病,就是风湿+关节劳损,虽说这种毛病没啥好办法根治,但用药止疼倒还难不住他。
有‘神医’出手,为母亲缓解病痛不在话下,少年阿布跟前跟后,实在是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将马屁拍上天。
“利奥先生,你一个人每天要应对这么多病人,多辛苦啊。可是我又要去从军,不能留在这里给先生帮忙,嗯……不如让我弟弟阿塔来给先生帮忙吧。好多杂事都可以交给他,阿塔很能干的,又乖又懂事。”
阿布的热情建议,听得帕特里奥头顶飞乌鸦:“好小子,你算计得够精明呀,知道老妈的腿病没法根治,就干脆在自家造出个医生。该学的学到手,以后有病都再不用求人,好方便是吧?”
阿布一阵脸红,嘻嘻,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他的心思还真是一点都瞒不过利奥先生呢。
“利奥先生,你就答应吧,有个人给你帮忙,你也能轻松一点是不?我保证,阿塔一定会是你见过的最能干、最称职的小跟班。”
“呸,你倒是替家里人想得周全,在上做王的家伙不理你了,说,是不是想拉一个靠山,怕他们初来乍到在这里吃亏呀?”
帕特里奥一语点破,少年立刻笑不出了。
阿布眼神黯淡下去,低声道:“利奥先生,不怕你笑我,我……真的是好怕他们再受伤害。阿爸阿妈还有弟弟妹妹,全家都是被我连累,尤其是阿塔和卓娅,他们还那么小,都是因为我才会惨遭蹂躏。那本是应该由我承担的呀,结果却落到他们头上,沾上一辈子洗不掉的羞辱,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他们。”
说到这里,少年阿布的眼睛里闪出泪花:“从今往后,我不能再让家人受任何伤害,可是……我立志从军,为了早日给他们赚到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全力以赴,那样一来,恐怕也就没多少时间能留在家里照顾。所以……这种心情利奥先生应该能了解吧,在哈图萨斯我们毕竟是外乡客,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现在陛下又不肯再见我了,那么在王宫之外,我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学者先生和利奥先生了,所以……我……”
‘砰’的一声,脑袋狠狠挨了一记削,帕特里奥一脸受不了:“行了,家里的事不用操心,还以为是在土财主一手遮天的地盘。唧唧歪歪,烦死人了。”
“利奥先生答应了?谢谢先生。”
就这样,托付老幼,15岁的少年带着万分感激从此安心赴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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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图萨斯最高处的王宫大殿
自从收到风尘游侠的‘挑战书’,凯瑟王欣然‘应战’第一招即将隆重上演。当一切谈判事宜尘埃落定、签署停战国书后,埃及来使行将离开前的例行酒宴上,他决定狠狠回敬一记回马枪。
作为王后,迦罗自然也要一同赴宴。席间,凯瑟王状似谈笑就问起拉美西斯的现状。悠然笑说遥想当初叙利亚交锋,他是何等风光,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贬谪成一介文职书吏呢?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一次他率领五万大军开进叙利亚,兴师问罪纳扎比,听说好像还随军带着‘夫人’呢,结果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居然是他亲手斩杀了同盟大将斯蒙德斯,该不会……法老是因为这个向他问罪吧?毕竟,带女人上战场,怎么想都太夸张,太不可思议,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文章,你们知道吗?”
这样的问话让埃及来使面面相觑,拉美西斯那位曾经惹出无数是非的‘夫人’,在底比斯早已是人尽皆知,伊西斯神庙都是因她被毁呀,相关的各种风言他们自然也听过不少,只不过……
使节们不由自主看向在座的赫梯王后,就听到王搂着爱妻在耳边谈笑:“伊兹密尔城外,你一出面就让拉美西斯停战三日,见面即低头,不敢不听话,我的王后还真是好大魅力呀。”
迦罗瞪大眼睛,她明白了,这家伙……
没错,他就是要捅破这件事,哼,以为动摇了海伦布就能咸鱼翻身?有那么容易吗?身为武将,那头狼分明还没尝过什么叫真正致命的打击!想当初一场抢人突袭,埃及军死伤无数,如果让部下洞悉真相,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拉美西斯一己之私,是为了抢女人才葬送无数鲜血,那会有什么结果?多少年带兵征战,凯瑟王太清楚身为武将,一旦在部下中失信意味着什么。那头狼!拉美西斯!他欺骗了所有人!当亲随惊觉受骗,当部下离心,当所有人都不再信任他、追随他,那么就算法老愿意重新启用,很抱歉,昔日那个一呼百应的大将军,也永远没可能再找回风光!
果然,王阶下听得惊疑不定的埃及使节试探开口:“冒昧问一句,王后陛下……认识拉美西斯吗?”
迦罗快气死了,可恶,居然利用她玩出这一手?心里生气嘴上却笑嘻嘻的问:“拉美西斯?他是谁?说给我听听?好像是很有趣的人呢?”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凯瑟王瞠目结舌,万没想到迦罗竟会当众给他拆台。
埃及使节越来越糊涂:“伊兹密尔城外停兵谈判,难道……不是王后陛下?”
迦罗咯咯乱笑:“刚说了女人上战场有多荒唐,真让我跑去,只怕赫梯丢不起这份脸面呢?刚刚我们陛下的意思是说,好像当时有人利用阿丽娜的名号,实在太好笑了对不?”
凯瑟王快气死了,背后狠狠捅一把,她却偏偏不理这个茬。
使节更加困惑:“不是王后陛下?这个……王后陛下没去过埃及吗?”
“你开什么玩笑?”
迦罗眨眨眼睛,悠然笑问:“这不会是今天的节目,故意拿我寻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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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故离席,一到后殿凯瑟王就再也忍不住:“你干什么?明明就是那混蛋做的事,为什么不承认?!”
迦罗分明比他更生气:“我还没问你呢,干嘛利用我玩这种把戏,之前有商量过吗?好有意思吗?”
凯瑟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只要这件事捅破了,传进他那些昔日旧部的耳朵里,拉美西斯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现在好,当众拆台,你……你不会是还想帮着他吧?”
什么帮不帮?迦罗听不下去,男人!好斗本性真是无可救药。
安抚他臭臭的脸色,耐心劝说:“我知道,你们是死对头,他坑害过你,你也不打算放过他。如果是在战场开战,随便怎么打不关我的事,毕竟那还算公平对不?可是现在呢?拉美西斯已经丢了兵权,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继续和他为难还有什么意思?在我从前听过的故事里,这是最典型的打‘死老虎’,多踩几脚过过瘾,心态实在很值得商榷呢。”
说谁啊?谁是死老虎?谁的心态有问题?凯瑟王的脸色越来越臭,迦罗挠挠头,也只能拿出‘怀柔政策’,搂上脖颈奉送大kiss:“好了,算了吧。反正都是你赢了,何必再纠缠个没完?真把拉美西斯一脚踩到底,对你也未必就是好事呀。”
“什么意思?”
野猫一阵咯咯笑,戳着胸口笑问:“你先说,收到挑战书,你为什么不生伊赛亚的气?是不是他做的事,其实……也并不是你所抗拒的?甚至潜意识里,还有那么一点谢谢他?”
凯瑟王立刻瞪眼:“谢他?当我吃饱了没事做?”
野猫再度笑起他的口是心非:“嘴硬!吃得再饱,又怎比得上精神食粮来得重要?听过一句话吗——高处不胜寒,当人走向巅峰顶点时,甚至会但求一败,因为,没有对手,也会很寂寞呀。”
凯瑟王愣住了,但求一败?
搂着脖子,她在耳边悠然蛊惑:“本来就是这样啊,当你走得越高,能站在身边的人就会越少,当有一天,身边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挑战的对手时,想想看,那会是什么感觉?是会很开心、很满足呢,还是……会很寂寞?”
凯瑟王不吭声了,哼,没有对手也会很寂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观点。可是……也说不清为什么,心底某根不知名的神经却因此悸动。高处不胜寒……是啊,孤身一人站上顶点的滋味,大概没有人会比为王者体会更深吧。当终于站上巅峰,究竟是会着迷于那上面壮丽的风景,还是意味着要承受无人能够分担的冷酷寒风?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野猫在耳边吹动热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不要再想了,回去吧,大家还都等着你呢。”
回去?回哪去?拦腰抱起野猫,他可没想就这么算了。
眼看他竟直奔更衣室,迦罗瞪大眼睛:“干什么?宴会还没结束呢。”
“那又怎样?你惹到我了。”
“谁惹你了?唔……”
‘砰’的一声房门关合,更衣室赫然成了私密空间,点燃激情的热吻封堵口舌,什么宴会来使统统去他的。可恶,这只要人命的野猫,又是kiss,又是耳边吹热气,还敢说没惹到他?挑战抗受力,那就要承担后果。
“讨厌,不要啦,会被人听到……”
那又怎样?谁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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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当值的麦西姆非常识趣的折返宴会厅,传报狄特马索:“议长大人,后面的事,就请你全权主持吧。”
汗!无语!非常的无语到家!
撤岗后麦西姆和老大狄雅歌说起来都忍不住咯咯乱笑:“当时还以为陛下会气到大雷霆呢,当众拆台哎!这么丢脸的事,嘿……我现了,一物降一物,绝对至理名言没有错。”
狄雅歌听说也不禁莞尔,是啊,自从册封大典过后,开始拽上阿丽娜一同处理国事,这样的戏码就没间断过。**随时随地,记得有一次是他当值,在议事厅批阅文书,男人随口问女人的意见,结果呢,女人闪烁着一双野猫似的绿眼睛笑嘻嘻反问:“该怎么办?问我?”
“是啊,你觉得怎么办才算最好?”
勾勾手指,想知道?过来听。
靠近凑过来。不行,再近一点……
啪,一记恶作剧得逞的kiss,女人笑得开心:“听清了吗?”
“没有,再说一遍!”
惨遭‘算计’的男人立刻加倍奉还,后面的事……当然,就不再属于公务范畴……
狄雅歌不得不承认,阿丽娜,这个令凯瑟王深陷沉迷的王后是个聪明的女人,正如她对自己的评价——没常识。秉持这份自我界定,纵使升任王后,她对于国家公务也基本不表任何意见。她只是陪伴在爱人身边,插科打诨偶尔调剂着氛围,对于这种处事方式,凯瑟王曾努力劝她放弃顾虑,有权不用,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王后的?迦罗却不听,从吃海鲜这一件事她就已经深有感触,原本不过随口一句喜好,结果听赞扎他们说起来,弄到下面竟成劳民伤财兴师动众的大工程。可见啊,高处不胜寒并非只针对王者一人,处在这样的位置,她实在已经没有余地乱说话。
不表意见,不行使职权,只在男人太富攻击性的时候,才伸手把他拉回来。一物降一物?或许吧,在狄雅歌看来,男人是刀,女人是鞘。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的强者,都需要一个可以放松休憩的地方。刀鞘之于刀,同样是一种保护,因此不可或缺。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柄刀鞘,或者尤其对在上为王的人,更是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