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奥醒来是在客房的床铺上,坐起身,迎面就是凯瑟王子惬意的微笑。?w?w?w?.
“现在,你明白自己为何失手了吗?”
帕特里奥悚然而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向怀里摸去。
“不用找了,这会儿怎么可能还在你身上!”
装着迷药的小瓶早在王子手中,他一边把玩一边笑说:“魔法、幻术,哼,翻遍史册,从没见过有哪个千古留名的英雄,是靠这种不能见光的伎俩而成事。热衷此道只能说明,你实在太不成熟了。”
帕特里奥胸膛剧烈起伏,神经质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想跑,却又清楚自己没可能跑出去。
“你想怎么样?”
王子悠然道:“想给你说个故事,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一切都像眼见般真实,是在当初赛里斯赴埃及联姻的时候,我看到他在进入沙漠前停留的小镇,负责带路的向导人经过严格审查,出之前一举一动都在队长杜伊严密监视下,可是,没有人去监视他在街边玩耍的小孙子,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给了小孩一块糖果,小孩子吃下去眼神就变了,他接过披风人给的东西跑回家,把一包粉末倒进爷爷的酒壶,向导人回家喝了酒,自此变成听话的机器,出进入沙漠时,怀里已经揣好风笛……”
他冷然一笑:“没有机会接触重要人物,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只要对最末端的一环下手,就可以让他变成工具去操控第二个人,譬如说,御厨房里的杂役。一个杂工没可能接触供给法老的饮食,但是,他可以接触上司,上司再接触自己的上司,就如同一个层层递进的链条,让阴谋不断向高处推演,最终,便可将致命威胁送到真正的目标身边,是这样吗?”
帕特里奥已经快要窒息了,他全都知道?!怎么可能?!
“是你?!是你从中作梗才让海伦布活命?!为什么?他死了正可以为赫梯解围,你有什么理由阻挠我?”
王子不答反问:“告诉我,你心里最恨的人是谁?是海伦布呢?还是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听到这个名字,帕特里奥的眼神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无以复加的怨毒。
王子看到了,因此冷笑着说:“我倒想问问你,杀掉海伦布之后,你又该怎样杀掉拉美西斯?你一没有帮手,二又成了残废,除了用这种不能见光的手段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等到法老暴毙追查死因,哼,你凭什么敢确信没人会想到你?到时候再想对拉美西斯来个如法炮制,你认为成功的可能性还有多大?”
帕特里奥愣住了,毒杀海伦布,拉美西斯自然会从前线赶回底比斯,事实上,他的确是想用同样的方法置他于死地的。
被揭穿的时刻他咬牙恨声:“没有你坏事,成功根本不是问题。”
王子又笑了:“天真,就以眼前为例,我敢对神明起誓绝对没透露是你干的,可当阴谋败露,海伦布第一个搜捕的就是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帕特里奥被问住了,王子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告诉他:“阻挠你,正是因为你的方法太蠢了。现在杀掉海伦布,等于杀掉唯一可以钳制拉美西斯的人!你这非但不是复仇,根本是在为你最憎恨的家伙打造通向王权的阶梯!”
帕特里奥吃了一惊,通向王权的阶梯?什么意思?
王子一声冷笑:“你想过一个问题吗?海伦布没有子嗣,那么在他死后该由谁来继承王位?以宰相法伊兹为的鹰派势力如日中天,到时他们合派力挺的人选会是谁?哼,坐拥军权实力,以拉美西斯如今无人可及的战功,再加上拜你们母子所赐,早已深入人心‘应合天意’的美名,真到王位更迭时,还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有希望接过法老权杖吗?”
帕特里奥这才惊呆了,王子冷声对他说:“正是为了解救赫梯,我才必须阻止你!一旦让拉美西斯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纵然眼前战局能解一时危机,但是今后呢?那头不折不扣的埃及狼,他是远比海伦布更加可怕的威胁和灾难!”
帕特里奥听得胸膛起伏,他一心只想再杀拉美西斯,苦心谋事时,根本没想到这些后续可能出现的局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又在想什么?”
王子淡然道:“要借海伦布之手杀掉拉美西斯,然后,他才可以死!”
帕特里奥目光闪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早就现我、盯上我,破坏我的计划,然后又把我引到这里。你不杀我,却对我说了这么多,不管你在谋划什么,你需要我的帮忙,想拉我入伙,是这样么?”
王子嘴角轻挑:“能想明白,证明你还不是彻底的傻瓜。”
他指指自己背后说:“奴隶烙印,你应该已经看清楚了,不必问我究竟生了什么,我只要告诉你,毁掉我的人是拉美西斯!换言之,你我都是拜他所赐沦落深渊的王子,说起来也算是同命相怜,所以对你我而言,联手,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帕特里奥露出一抹阴冷笑意:“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先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王子微微一笑:“八天以后是个吉利的好日子,海伦布已经通告众臣,要在卡纳克神庙举行祭典,以感谢阿蒙拉神的庇护之恩。能否扳倒拉美西斯,就在这场祭典。”
他走到近前附耳低语,帕特里奥先是一惊,随即冷然一笑:“诬陷吗?用这种勾当来成事,你也未见得光明到哪里去啊。”
王子摇摇头:“还记得我的阿丽娜么?险些被你们活埋在伊西斯神庙的女人。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属于这个世代,是来自34oo年之后的人,在这里生的事情对她而言都已是尘封历史,也就是史实你懂吗?随便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总之关于拉美西斯的论断,丝毫没有我凭空臆断的成份,全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也就是说,只要拉美西斯还活着,这就不是诬陷,而是预言!”
帕特里奥吃了一惊:“什么意思?难道那家伙真的会……”
王子微微一笑:“有些话,提前说出来足以改变历史。是成是败,全看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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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馆时,王子当然不可能让帕特里奥现自己的藏身地。谨慎遁形,更让马格休斯也换了住处,第二天才与他碰头。
“那家伙接受了吗?”见面伊始,马格休斯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王子笑说:“主动权都在我的手上,又怎能让他有余地不答应?”
可是……对这个计划,马格休斯还是觉得心里没底,担心问道:“那家伙精通神庙里的祭祀活动,要让那句话以神谕的方式出现在几天后的祭典中,借由大神官的手交给法老,的确只有他才能办到。但问题是,天晓得他会不会在上面多加点什么啊,万一他把你的事情也写进去,那你……”
王子沉吟道:“这是一场较量,也是一场赌博,我赌他不会卖我,至少不是现在。”
他笑笑说:“帕特里奥没有同党,但是我有,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他,能立刻把他挖出来的人,绝对不是我一个!如果他真敢把我抖出去,想想吧,法老不会放过拉美西斯,但一定会留着我,因为用处很多啊。而如果我活着,对他意味着什么?这种无异于同归于尽的方式,他还不至于想不明白。”
马格休斯眉头紧锁:“可是……就算能保证他这边不出问题,但是法老那边呢?即使他看到了,记在心里了,却迟迟没有行动该怎么办?毕竟战争是头等大事,如果为战局考虑他没有调回拉美西斯,而是等一切结束以后再和他清算,那……不一样还是救不了赫梯吗?”
王子又笑了:“我说过,‘诬陷’要达到目的不能没有技巧,要让拉美西斯坐定死期,当然不是一句‘神谕’就算完了。放心吧,我自会让海伦布等不及出手,让他意识到那家伙非但对敌国是一头狼,对他也一样是恶狼!召回底比斯,甚至一天都不能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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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药铺帕特里奥一颗心都陷入纷乱,初次见面,他已经成了被动一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真与他合作,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其中存在的风险他必须想清楚,可是,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凯瑟王子那番分析刻骨的言辞,他的每一句话都无从反驳,他越是再三回味,就越是觉得有道理。不!不行!他拼命提醒自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争回主动权,反过来把他看透!
拉美西斯……每当想到这个噩梦般的名字,帕特里奥就没法保持平静,看看他,原本也是一个英俊王子,却因一场灾劫,被飞落的巨石几乎砸断全身一半的骨头,如果不是一个路经荒野采草药的老太婆救了他,早两年就已没有命在!虽然挣扎活过来,可是毁容了,残废了,弄到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每看到水中丑陋不堪的倒影,他都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他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如果不能把拉美西斯打进地狱,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王子关于祭典栽赃的计划,是,他做梦都想除掉拉美西斯,可是,那个提出合作的家伙又何尝不危险?是真按他说的去做,还是……会有一箭双雕更好的办法?心思烦乱的时候,帕特里奥不由一声叹息,真的,此时他多么希望还能有母后在身边,能给他出主意想办法,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年方18岁的少年啊。比起那个男人的老练心机,他不知不觉已被牵着鼻子走,是的,他承认自己被蛊惑了,按捺不住想干这一票的冲动,可于此同时,却也自内心感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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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阿蒙拉神的祭典就在明天,这天傍晚,瓦格力却忽然生意外,也不知是谁把卸下的车辕放在门口,他一个不注意就摔了个大跟头,偏偏不巧摔在铲草料的叉子上,左侧肩头当时就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次日一早行将出门时,索菲图鲁看到他肩膀包扎的绷带不由变了脸色。瓦格力一脸‘惶恐’解释缘由,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不会耽误驾车。
索菲图鲁皱眉冷哼:“你懂什么!法老陛下亲自主持的祭典,怎么能有带伤的人出现?这是很不吉利的!”
他当即换了马夫,等到‘主人’离去,王子冰蓝色的瞳仁里才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没错啊,所以他才必须受伤!因为帕特里奥极有可能躲在暗处关注祭典,他怎能让这个阴暗中的幽灵有机会现他的身份,从而被动变主动,知道该往哪里去找他呢?
主动权,永远只能在自己手上!
王子在脑海中又将整个计划细细回想了一遍,利用帕特里奥的阴谋,用一张救命字条把法老的目光引向神庙,让他笃信是神明在保佑他,才生生制造出这场祭典的机会!而且,有过一次‘救命显灵’,当再度出现‘神谕启示’,任凭内容如何匪夷所思,海伦布敢不相信吗?嘿,帕特里奥,那个杀人只会直来直去的蠢货,说起来实在应该好好感谢他呢!王子一路想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呀,瓦格力,听说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闻声转头,那位骄蛮的大小姐朵朵已经跑进后院。一脸关切,好像比她自己受伤还糟糕。
几个月相处,王子对这位大小姐也算习以为常了,不过是春心萌动的小丫头,没什么见识,但心地倒也不坏。微微一笑说:“一点小伤,不碍事。”
可是朵朵不依,非要解开绷带察看伤情。
“呀,这么深的伤口还说不碍事,你的皮肉是怎么长的?”
她立刻就要仆人去传医生,却被王子拦住了:“叫医生来给一个奴隶看病?让夫人看到又要挨骂了。”
朵朵嘟囔道:“可是你伤得很重啊,不让医生看怎么行?”
王子心思一动,笑笑说:“小姐忘了我是猎户出身吗?山里长大的猎人,这点小意思真的不算什么呀。有没有见过狮子黑熊给人留下的伤口?嘿,那才真叫吓死人!”
朵朵瞪大眼睛:“真的?有多吓人?快讲一讲啊!”
王子由此绘声绘色把狩猎当故事讲,那些猛兽通常都藏在什么地方,动攻击前有哪些征兆,猎人要如何制服他们。平原上的围猎,丛林里的陷阱,信口说来就让朵朵入了迷。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男人就是为狩猎而生,危险!刺激!”
朵朵的眼神已满是崇拜:“好想看呢,你再当一回猎户是什么样子。瓦格力,让我看看好不好,我也好想去打猎。”
王子故意一声叹息,凑到耳边低声说:“好几年没碰过野兽了,说实话,不知道有多手痒呢,如果……老爷夫人肯答应。”
热气吹在耳边,痒痒的,朵朵一下子羞红了脸:“包在我身上,一定再过一回打猎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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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亲自主持的献祭盛典,侍奉神明后通常都会有盛大酒宴,满城欢庆热闹一整天,总要到深夜才能收场。可是今天,日头还没有升上正午,索菲图鲁的马车就回归府邸了。家眷出迎都觉得奇怪。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怎会回来这么早?”
索菲图鲁一脸凝重,协同妻女向内室走去,小声道:“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了,祭祀的感觉很不对头啊。”
夫人忙问是怎么回事,他说:“神官费克提为陛下求取护身符,也不知道怎么了,装神谕的盒子打开,费克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拿给陛下,结果陛下的脸色也变得和他一样难看,但什么都没说。按规程结束献祭就回宫了,然后传出话来,说后面的活动一概取消,而且今天谢绝觐见,连宰相大人都被挡驾了。”
夫人瞪大眼睛:“这是为什么啊?”
索菲图鲁摇摇头:“想来神谕上写得不是什么好事,小心为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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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小姐的嘴里套取祭典详情,王子总算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的确还是很担心帕特里奥把他抖出来的,看如今的情形应该是没有。这下好了,接下来只要再玩一个回合,拉美西斯风光的日子就算彻底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