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风尘游侠一番审时度势的分析论断,下一步的行动已经非常紧迫。?w?w?w?.?8?1?zw.裘德成功劝返两万军团,海蒂夫人希尔达也随队一道返回瓦休甘尼的歌舞团;游侠小夫妻也准备走了,伊赛亚原本不想让萨莉一起去,毕竟别兹兰那边的情势,远比留在阿林娜提危险得多。可是萨莉坚决不同意,几个月音信全无她已经受够了,她不要再分开,任何危险境地,要死也死在一起!大姐精挑细选一千名族人勇士,筹集大批铁器让他们带走,此外费因斯洛也从军中挑选一千人,其中五百是骑兵,作为支援别兹兰的中坚力量。
至亲姐妹洒泪挥别,小夫妻走后,二猛将就开始着手建立各地间的联络网。当消息得以贯通,伊赛亚的推断也由此得到印证,亚述动了;米坦尼的旧贵族势力不甘寂寞了;埃及悍然出兵犯境了;迦南、乌加利特这些墙头草也果然变节了,如今俨然成了埃及帮凶,以致布哈拉森林以南都沦为战场。
“拉美西斯!那头埃及狼!殿下曾说他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赫梯大患,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成真!”
转瞬间,一个强大帝国已走到生死存亡的危险边缘,说到如今的局势,谁能不痛心?费因斯洛实在感慨的叹息:“听说西里西亚的路易赛德拒绝执行围剿四王子领地的命令,也带兵反了,他的人马已经与西塞亲王汇合。真是想不到啊,当初围剿的家伙如今居然成了盟友,关于做‘反贼’的心得,嘿,倒真应该向他请教请教。”
裘德冷哼道:“他虽然带过来一万多人马,可是西里西亚的军队有谁真正上过战场?当初在乌尔山还不够清楚吗,要对付埃及入侵,就凭他?恐怕除了让拉美西斯的‘剿敌功勋’再度加码,根本谈不上半点指望。”
费因斯洛劝慰他:“别说得这么糟糕嘛,多一个人总能多一份力量,他虽然打仗不行,但至少是个不错的工兵,只要使用得当,总能找到用武之地的。”
外敌纷纷入侵,危急的局面也到了该和哈图萨斯谈判的时候,然而就在二猛将准备修书联络鲁邦尼的时候,坚守王城的书记官,忽然送来了四王子的消息!
“殿下还活着!是关押在悬崖黑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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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留在哈图萨斯的人,都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面对一个不能容忍异己的王,亚比斯选择了妥协,狄特马索也选择了臣服,他在继位大典那天,像所有不得不低头的元老一样,起誓效忠新主。对于这样的选择,依然留在老臣身边的勇士显然无法接受,生性暴躁的大个子森普及其胞弟和鲁西、比安特反应最为激烈。
“为什么要对那种人低头?!他害了多少人?!大哥夏尔穆他们回归哈尔帕,如今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回来,大人难道都忘了吗?”
面对义愤填膺的勇士,狄特马索只有一句话:“这个职位,对我很重要。”
监视无所不在,他无法再做更多解释,因此也不指望得到所谓的理解。大个子森普带着兄弟愤然出走,去投奔阿林娜提的叛乱部族,如今还留在身边的,只有萨鲁耶德和奥赛罗这两个于心不忍的勇士。凭达鲁·赛恩斯的为人作风,低头就能有什么好结果吗?不,他们留下,只是因为可以预见到的悲哀结局,真到噩运临头那一天,不希望主公独自落难罢了。
世间很多事,真正的勇者,往往在当时都不被理解。狄特马索作出这般选择不是迫于任何威胁,真的,他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放不下,即使像伊尔坦邦尼一样,把全家老小都赔进去又能怎样?死!很容易!辞官更容易!但他不能那样做,狄特马索明确的告诉自己:誓言效忠,他不是忠于这个人,而是这个国家!当内忧外患,无数深重灾难来到眼前,再多的个人恩怨都必须抛在一边!他必须保住职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利用手中的权柄,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挽救那些需要挽救的力量!一旦他变成布衣平民,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啊!
大个子森普带人离开那一天,狄特马索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这样的选择,人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世人会如何看待他,在身后留下的是美誉还是骂名,凭心而论,这些对他都已经完全没意义了。他只要以自己的方式守卫国家,所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死!不能辞官!更不能为一己好恶变成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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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邦尼虽然留在哈图萨斯,但是他辞官了。对达鲁·赛恩斯这个新王的态度,不低头,不承认,非暴力不合作!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监视的重点,时常都会在街上走动,更频繁前往奥斯坦行宫。如今只能用寂寥形容的宫殿,他每天都会来看望整理,坐在昔日王子议事办公的房间,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一天离开的时候,他在街上碰到了亚比斯,选择妥协的猛将,纵然满眼愧疚还是走过去:“我知道,我愧对殿下,只是……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对这样的选择……”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没有起誓效忠篡逆者!”
鲁邦尼冷冷打断他,锋利的眼神写满轻蔑:“不错,你有家人,我也有家人,妻室儿女固然重要,但如果到了非舍不可的时候……”
他摇摇头,不无讽刺的冷哼道:“小心前程,将军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我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乾坤易主的阴霾下,鲁邦尼这样锋芒毕露不是没有目的的——他是要以自己为目标,引开密探的注意!身处权力核心,多年跟从王子的书记官又怎能没有自己的耳目和帮手?现在,这些力量已经全部运作起来,帮他寻找四王子的准确消息!
终于,消息传来了,四王子还活着!是被关押在城外的悬崖黑堡!
哈图萨斯两道城墙,外围分布于山区的前沿防线,在许多关键高地都建有堡垒,是守卫王城的哨岗所在,因堡垒是用黑色的岩石建造,所以一直以来都称为黑堡。一个在黑堡中做杂役的叙利亚籍奴隶提供重要线索,他曾经看到穿金丝绣袍的大人来至地牢,隔着风窗,听到他笑意盎然称呼‘四弟’。
金丝绣织的图案,那是只有国王才能穿戴的服饰!地牢中传出的消息,四王子分明还活着!狂喜时刻,鲁邦尼还是以其理智的作风,想方设法反复确认消息,因为他实在很难理解,达鲁·赛恩斯凭什么会让四王子活命?!前前后后反复考量,当终于确信可以为裘德等人送出消息时,他不忘在信中慎重提醒一句:营救王子必须秘密行事,大军不可妄动,以免惊动篡逆者再起杀机。此外阿林娜提方面也要做好防备,必须有人留守坐镇指挥,不能让篡逆者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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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商讨,营救计划终于出笼。军团不动,费因斯洛与裘德都仅带贴身副将,从弓箭队精挑细选十余名神射手,再加之投奔来的大个子森普一干兄弟,二十几人组成营救小组,由裘德全权领队。鉴于鲁邦尼的特别提醒,裘德本希望费因斯洛留下镇守,可是工兵队长坚决不同意。
“黑堡的装置机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谁不去我都必须去。”
此外,凯伊也坚决同行,无论怎样劝说都没用。谁能不明白呢,此番营救无异于只身入狼窝,其凶险程度基本上等于拼命敢死,要她眼睁睁看着裘德上路根本不可能。凯伊的决心不容动摇,万般叹息中,大姐只能决定和她一起去。
“如果裘德生意外,只怕到时没人拦得住她。”
大姐要布赫坐镇阿林娜提以防生变,可是布赫坚决不同意:“我去!我保证把凯伊平安带回来,但是你不能走啊!你是大姐,坐镇带领族人只能是你!”
他说:“如果真有不测,我们的儿子,还有凯伊的儿子该交给谁,他们还都那么小,照顾孩子总要女人才行啊!”
大姐不容他争辩,忍泪痛声道:“如果真有不测,族人会把他们养大,我只要你为他们守住这块可以成长的天地。算我求你好吗,为了我,为了孩子,留守坐镇!”
以死相挟,布赫终究没能拗过大姐,看着众人在夜色中踏上征途,黑豹子一般的硬汉流下滚烫热泪,说不出心痛的滋味,平安!这两个字对如今的所有人,都显得何其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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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堡!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透射黑暗的味道!行动前一天,鲁邦尼一整天‘闭门不出’,其实却是在帮手掩护下秘密出城,来到第二道前沿城墙的外围,行动当夜与裘德等人秘密在山脚汇合。由他勘查选择的营救路线,是黑堡引泉汲水的水道,在山中开凿,把地下水抽上悬崖以供人畜需求。水道位于山脚的出水口,解决掉把守兵丁,由鲁邦尼带同几个神射手留下望风,其余人等就从这里潜入救人。
顺水道一路向上攀爬,出口到了,费因斯洛小心开启闸门,营救小组所有成员,个个出手皆能杀人于无声。由此还算顺利的摸进地牢,在那个传递消息的叙利亚奴隶指引下,人们终于见到辛苦期盼的王子!可是……
“殿……殿下?!”
看清真相那一刻,所有人都只能用面无血色来形容,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
黑暗囚牢里,躺在乱草中的囚徒实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骨瘦如柴,如同干尸!没有捆缚,因为根本不需要了,手脚横陈可怕刀口,分明已被挑断筋脉!肩轴、手肘、膝盖、脚踝……所有关节皆被敲碎变形!全身上下再无一处完整皮肤,蠕蠕可动但见各色蛆虫爬满全身,甚至……就连男人引以为傲的**都不见了!如果不是胸口那道埃及军医缝合的伤疤,根本没人认得出来!
所有人都几近崩溃,大姐凯伊根本不忍再看,猛将扑上去,霎那间已是眼泪横流。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搞错了!
“殿下?!四王子殿下?”
囚徒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分明也激动起来,他想挣扎,可惜根本动不了,启动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可惜根本不出声音,因为声带舌头都被割掉了。看着开合的唇型,费因斯洛明白了,他在说……杀了我!!!
“殿下——!!!”
无声恸哭,猛将几乎咬碎钢牙!堂堂一个王子居然被蹂躏成这副模样?!他们怎敢相信!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只要还有半点人心,有谁能下得了这种毒手啊!!
痛彻心扉的时刻,地牢的门忽然关合,门外随即传来阴冷笑声:“别哭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全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个干瘪的官吏从窄小的风窗探出头,嘿嘿笑说:“论到用刑,有谁能逃过我这双手?我让你活十天,你就一定不会在第九天咽气,生死间的尺寸拿捏绝对是有大学问的呀。啧啧啧,一下子又添这么多好材料,我都兴奋得有些等不及了!”
酷吏吗?难道就是他,把一个王子毁成这副模样?!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大个子森普一声怒吼,挥舞狼牙棒赫然已将牢门敲碎!酷吏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料到牢门竟会被打破,惊惶下想跑,可是跑得了吗?!
所有人的武器几乎都在同时招上身,裘德抢过狼牙棒,疯狂怒吼着就将他一颗脑袋捣成肉泥!酷吏的出现并非偶然,大批士兵一下子就涌出来,这里显然已经设好埋伏!
费因斯洛让比安特背上王子,由他开路指点各处暗藏机关,一行人就此向外博命冲杀!见人杀人,遇鬼斩鬼,由满腔悲愤怒火爆的杀伤力,所过之处实在无人能挡。眼看就要回归水道,费因斯洛回头张望,忽然出厉声怒吼:“当心头顶!”
裘德负责断后,厮杀中凯伊就紧紧贴在身边,随着声音,一道金属闸门赫然落下,裘德当即把凯伊扔出去,而他自己的右腿则被闸门锋利的尖刺死死钉住!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凯伊不顾一切扑上去,能赶过来的人全都赶过来,想推开闸门,可惜根本做不到。裘德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只让随行部众留下箭弩,厉喝道:“保护殿下!全都快走!”
丢下他吗?谁能做得到?眼看众人不动,他厉声喝命费因斯洛:“还愣着干什么?再耽延片刻谁都走不了!”
费因斯洛连嘴唇都在颤抖,却只能下令:“保护殿下!撤!”
不!凯伊说什么也不走,几近疯狂的时刻裘德忽然抓住她,这个一贯冷淡如冰的男人,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对她说:“我都知道了,原谅我,把他养大!”
说完他狠狠推开凯伊,看向大姐厉喝道:“走!”
凯伊愣倒在地,直到大姐来拽她才蓦然回神,不!她说什么也不走!拼命挣扎企图挣开钳制,谁能不明白啊,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大姐的心何尝不是快被撕碎了,可是眼前的境地,她也只能硬生生拽走她!
凯伊哭到嗓音嘶哑,却已经无可逆转的被大姐拖进水道,面对蜂拥而至的追兵,最后一抹身影的记忆,只剩下裘德拉开弓弩做垂死前的挣扎!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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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道外,山脚的出口也赫然生变,山林中一下子就冒出无数火把光芒,鲁邦尼不由变色,被现了吗?!眼看火把向这边逼近过来,身旁弓箭手立刻搭弓放箭。而就在这时,山林中又起变乱,骑兵!居然有大队骑兵冲杀出来,向着手举火把的来犯者展开厮杀。
“鲁邦尼!书记官大人!”
随着呼唤,两人两骑冲到眼前,赫然是十二勇士中的萨鲁耶德和奥赛罗。鲁邦尼变色道:“怎么回事?谁的人马?”
二人跳下马背,焦急道:“快走!我家大人刚刚得到消息,达鲁·赛恩斯已经知道你们劫牢的事了,他设下埋伏就等着把你们一网打尽!这是亚比斯将军秘密抽调的骑兵,掩护你们赶快退往赫尔什亲王的领地!”
鲁邦尼勃然变色,走?!营救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怎么走?!就在这时,水道中传来哭声,众人撤下来了!看到比安特背负的囚徒,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费因斯洛张望山林中的厮杀,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奥赛罗警告他们:“不可再回阿林娜提!达鲁·赛恩斯要夺回制造铁器的大本营,从各地抽调的军马两万人已经扑过去了,此刻只怕早已截断回程路!亚比斯将军要我转告你们,南方的国王军被埃及人拖住,你们退往伊兹密尔才有生机!快走!有骑兵护送,凭度他们是追不上的!”
说话间骑兵已向这边聚拢过来,安置各人上马,鲁邦尼却不动。费因斯洛吃了一惊:“你干什么?赶快上马!!”
鲁邦尼摇摇头:“你们快走吧,我的家眷都在哈图萨斯,我不能丢下她们独自逃命!”
众人急了,萨鲁耶德一把揪住他:“听着,亚比斯将军已经把你的家人全都接到自己家里,他让我转告你,他就是拼上性命,拼上自己的家人不要,也一定会保护你的妻儿周全!你不能再回去,达鲁·赛恩斯已经下令缉拿你!”
奥赛罗也大声道:“没错!来时大人也说得清楚,只有活着,才能履行你必须履行的责任!走吧,南方战局,需要你为大家出力啊!”
鲁邦尼嘴唇颤抖,无言中流下滚烫热泪,亚比斯……他……
终于,他还是随众人一同退去了,有五百骑兵护送甩掉追杀,只是,看着黑暗中的漫漫征途,没有人知道等在前面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