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琴瑟和鸣
这天他们来到距离市中心一百公里的和鸣山风景区游玩,这里是这座城市海拔最高的一片群山,从山下望去,山势陡峻,秀丽奇险,山上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茂密的植被也掩盖不住挺立在半空的山体。
苍翠的树群中散落着一簇簇娇艳鲜红的大片红花,远处一座明显高出周围山头的山峰像一把竖起的古琴,笔直地矗立于众群山之中,山体一侧的岩石从高处往下形成一道道犹如琴弦般的状貌,山峰吹拂着树木在山体上摆动,仿佛在挑动琴弦,发出轰鸣声。
韩熙澈指着那座山说道:“那座山叫做琴瑟峰,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然后对米罗夫妇说:“我们坐缆车上去吧,如果我们一步步爬上去,估计天都黑了。”
说完准备去买票,结果被米罗拦下了,米罗用意大利语对韩熙澈说:“不要坐缆车,我和汉娜想自己爬上去。”
何笑笑和韩熙澈同时惊了一下,山又高又险,他们两个年轻人爬上去估计都累得够呛,何况米罗夫妇两人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汉娜看出他们的顾虑,劝说道:“我们在意大利也经常爬上,每天都会坚持锻炼身体,我们的体力是没问题的,放心好了。”米罗还打趣说:“咱们四个人可以比试一下,看谁先到山顶。”
韩熙澈和何笑笑看他们执意要爬上去,只好同意了,于是四人徒步往山顶爬去。靠近山脚下的景色还非常秀美,他们边走边拍照,节奏并不快,爬得很轻松,何笑笑和韩熙澈还能相互开玩笑。再往上基本就是陡峻的山石和一些树干粗壮的植被,很少能看到娇艳的野花了,他们也就一心往上爬,不再流连风景。
走了一半,何笑笑就有些气喘吁吁,而米罗夫妇却还兴致盎然,说笑着在前面走。韩熙澈呼吸也粗了起来,看着何笑笑红扑扑的脸,戏谑道:“你还行不行?要不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会儿,我们先上去,别到时候爬不动还得别人背你上去啊。”
韩熙澈说的“别人”自然也没有别人了,米罗夫妇是万万不可能背她的,他们四个人也就只有韩熙澈了。何笑笑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放心好了,用不着你背我。”
就说了两句话,发现他们已经落后米罗夫妇一大截了,韩熙澈拉起何笑笑的手臂说:“快走吧,人家一个人的年龄都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大了,总不能被他们落下吧。”于是何笑笑在韩熙澈的搀扶下迈力往上爬。
在一些台阶比较高的地方,韩熙澈先跳上去,然后拉着米罗和汉娜上去,最后再把何笑笑拉上去,何笑笑体力有些不支,一个趔趄往前倾,韩熙澈赶紧拉住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何笑笑整个人贴在了韩熙澈身上,似乎都能感受他的心跳。
何笑笑心慌地赶紧起身,结果地下全是不平的石头,脚下绊了一跤又倒进韩熙澈怀里,韩熙澈顺势揽着她的腰,将站不起来的何笑笑抱到平坦的地方放下,手却没有松脱,怔怔地看着何笑笑,眼神柔和,何笑笑也呆呆看着他,还沉浸在刚才韩熙澈抱她的瞬间,本来红扑扑的脸上又染上了一层红晕。
若不是听到米罗夫妇的窃窃笑语,恐怕两个人还要抱一段时间,何笑笑窘迫中拿下搂住韩熙澈脖颈的手臂,韩熙澈也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似揽非揽着何笑笑后背,以免她再摔倒。
汉娜赞赏地看看韩熙澈,然后对何笑笑说:“你不觉得他是男朋友的最佳人选吗?”其实这几天玩下来,米罗夫妇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诙谐默契,早就把他们当成一对情侣了。
何笑笑听汉娜这么说,脸顿时红成了一个番茄,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一副羞涩的神情。
韩熙澈笑着打圆场,让大家赶紧继续爬山。一路上,何笑笑再也没有和韩熙澈打闹说笑过,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时不时拉扯着他的衣袖攀登。
到达山顶时,天色基本全黑下来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坐缆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山顶,傍晚之前就能赶到山下的农家餐厅吃饭,可现在他们整整爬了四个多小时,再下山的话估计就是半夜了。
韩熙澈和米罗商量晚上就住在山顶的旅馆里,第二天一早再下山。
韩熙澈跟何笑笑发现山顶上居然只有一家旅馆,而且被告知旅馆只有两个房间了,米罗和汉娜可以住一间,他们俩怎能同住一间。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四人都还没吃东西,又累又饿,来咨询旅馆房间的人又来了几波。韩熙澈只好先预定下这两间房,免得再犹豫连两间房都没有了。
这个旅馆前面是餐厅,房间在后面,背靠山体而建,房间与餐厅之间还有个露天的大院子。何笑笑突然有了主意,和老板协商将餐桌搬到院子里,又点了几样可口的农家菜,四个人在院子里开始吃晚餐。
对于山顶露天用餐的主意,汉娜非常欣喜,大家欣赏着山上的夜景,品尝着美味的饭菜,其乐融融。突然汉娜问了一句:“这座山为什么叫做琴瑟峰呢?只是因为像一把琴吗?”
韩熙澈也不是很清楚,轻轻转头与何笑笑对视一下,何笑笑很有把握地一笑,对汉娜回答说:“每一座山美丽名字的背后,必然会有一个美丽故事,不过这座琴瑟山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男琴师在这里弹琴,但从来没人能理解他的琴音,只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听得懂他旋律中的喜怒哀乐,于是二人结为夫妻,婚后两人十分恩爱,相敬如宾,时常弹琴共奏一曲。可是后来妻子突患重病离开人世,琴师心痛至极,抚着琴弦肆意地弹奏起来,琴声一会儿高亢悲愤,一会儿幽咽哀鸣,好像在诉说自己的知己、知音和最心爱的人已经离他远去,想到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琴瑟和鸣,也没有人能懂他的琴音,于是越弹越心痛,甚至停不下来,直至双手鲜血淋漓,琴弦也应声而断。琴师悲痛地托起琴往远处一掷,那把琴恰好立在了地上,就化作现在的琴瑟峰,而他手上的鲜血也随着散落下来,化为山上那簇簇鲜红的杜鹃花。每当风吹拂过来,杜鹃花摆动,犹如抚琴,其实这是琴师在怀念他的妻子,所以这里的风声都会带着呜咽的悲伤……”
何笑笑轻柔的声音在夜幕下娓娓道来,似乎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魔力,韩熙澈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笑笑,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白嫩的皮肤被月光照映着,眼睛好像一潭湖水,清亮澄澈,微风拂动柔软的发丝在脸颊边飞舞,韩熙澈看得有些失神,忘记了对面还坐着米罗夫妇。
汉娜注意到了韩熙澈的神情,对何笑笑使了个眼色,何笑笑不知怎么回事,回头看韩熙澈,正好对上他望向自己深邃的眼神。
韩熙澈好像被看破了心事,眼睛赶紧看向别处,脸上却是一热。
汉娜痴痴笑着说:“笑笑刚才的样子很美,对吗?”
韩熙澈还是第一次被人追问得这么窘迫,尴尬地笑了下,悄悄扫了一眼何笑笑,发现她脸上也是正和自己一样的窘态。
吃完晚饭,就已经到晚上九点多了,韩熙澈安排米罗夫妇住进比较宽敞的一个房间后,自己和何笑笑走进另一间稍微小一点儿的房间。
一进去,何笑笑就瞪大眼睛问韩熙澈:“怎么只有一张床?”韩熙澈径直走进去说:“谁告诉你有两张床了?”
何笑笑说:“我们两个人啊,怎么睡啊?睡在哪儿?”韩熙澈拍了下床:“睡床啊。”
何笑笑知道他这个说了等于白说的回答是故意气她的,于是反守为攻:“我睡床,你睡哪儿啊?”
韩熙澈淡定地说:“我当然睡床啊。”说完发现何笑笑正警惕地盯着自己,看着她脸上交织着防备、怀疑和怒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没说什么,更加肆意地自顾往床上一趟,闭目养神起来。
何笑笑一看他躺下了,一边拉着他起来,一边嚷道:“喂,谁让你躺下的,我要睡床上。”
韩熙澈无奈地被她拉着坐了起来,看她着急的样子,逗她的兴致大起,于是说:“没人不让你睡床上,你上来就是了。”
何笑笑急了:“我跟你一个房间已经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了,怎么可能跟你睡一张床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不是有辱我清白名声嘛。”
韩熙澈嘴角一笑,看着她戏说道:“我委屈跟你睡一个房间,这事要是传出去,那我的清白名声谁负责?要是传出去了,不知有多少痴情女子要从这琴瑟峰上跳下去了。”
何笑笑白了他一眼说:“少自恋啦,跳下去的不是痴情,是白痴!”
俩人正斗着嘴,旅馆老板来敲门,何笑笑打开门,老板笑眯眯地带着歉意说:“这是你们要的床铺和被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还请两位将就一下。这是送给你们的鲜花。”说着将被子和一束漂亮精致的鲜花递给何笑笑。
何笑笑疑惑地接过被子和鲜花,韩熙澈在身后说了句:“麻烦老板,谢谢了。”
老板摆手示意,然后对笑笑说:“姑娘,你找了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幸运啊,不但体贴还不会趁人之危,祝福你们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何笑笑更加疑惑地站在那儿。
韩熙澈拿过她手里的被褥,在地板上铺好,站起来发现何笑笑捧着花还站在那儿没动,拍了她的头一下,提醒道:“还不赶紧休息。”
何笑笑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说:“你睡地板啊。”心里却想:要是知道你早就安排好了,就不和你争了。其实韩熙澈早就想到了,提前问老板多要了一套被褥,自己睡在地板上。
何笑笑突然想起什么,问韩熙澈:“老板怎么会说你是我男朋友?”
韩熙澈看着她手里的花,扬了下眉毛,说:“要不你怎么会收到这么独特的礼物呢?”
何笑笑看这花确实是普通花店买不到的,都是长在靠近悬崖山体上的天然野花,花朵小巧精致,颜色娇嫩淡雅,“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何笑笑还是不懂。
韩熙澈将外衣脱下,躺在地板上说:“这个旅馆会给来这里住宿的情侣赠送一束这样的鲜花,汉娜也收到了一份,我怕明天看到汉娜捧着这么好看的花,你会羡慕,所以呢,就帮你也‘争取’到了一份。”
韩熙澈说的“争取”自然是告诉老板他们俩也是一对的了,但是自己又多要被褥,只好说他们俩还没结婚,不能同床而眠。
何笑笑嘀咕道:“那你就用我的清白来‘争取’啊。”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清白,说的好像已经没有清白似的,不过心里却浮上一丝欣喜和甜蜜,小心地将花放在一个矿泉水瓶中。
何笑笑只把外套脱掉,和衣躺在床上,关上灯后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由于太累,何笑笑很快就睡着了。半夜的山风呼啸着吹打着窗户,何笑笑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寂静,犹如墨染的颜色,窗外晃动着不规则的黑影,似乎要冲进屋子,何笑笑越看越心惊。
“啊——”何笑笑恐惧地叫了起来,缩着身子往一边躲,韩熙澈听到叫声赶紧起身,还没坐起来,眼前一个人影晃过压到了自己身上,又将他按倒在地板上,对方的额头恰好磕在他的嘴唇和下巴上,下巴被撞的有些僵,嘴边却萦绕着一屡清淡的体香。
“哎呦——”何笑笑抚着额头轻呼着,用手揉了两下才往身下看,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正对视着她,自己的鼻尖都能感受到他唇边呼出的气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翻了个身,从床上正好掉到了韩熙澈的身上,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压在了他身上。
何笑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爬起来,慌乱中似乎膝盖不小心碰到了韩熙澈大腿间的某个部位,痛得他呼出了声音。
何笑笑更加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手和腿是支撑在韩熙澈的哪个部位爬起来的。爬回床上镇定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脸比白天还要烫,幸好此时房间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要不然估计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蒙着被子了。
“你刚才怎么了?做噩梦了?”韩熙澈关切地问。
何笑笑定了定神,说:“我有点儿怕黑,刚才看到外面的树影,样子有些可怕,忘了你也在这里,以为就我一个人在这么黑的屋里,所以……”
“所以你差点儿把我下巴碰歪了。”韩熙澈摸着下巴接口说道。
何笑笑想起刚才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撞在韩熙澈柔软的嘴唇上,然后又被他的下巴硌了一下,不由地又羞又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韩熙澈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下巴歪了,你是不是得赔我整容手术费?这可比手机贵多了。”何笑笑一听扑哧笑了出来。
“平时看你胆儿挺大的,敢跟上司顶嘴,敢对公司副总裁无理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怕黑啊?”韩熙澈调侃地说。
何笑笑不服气地回答:“谁都有害怕的东西好吧,我就不信没有让你心里有阴影的事情。”
韩熙澈本想缓和一些气氛,才那样开玩笑的,看她确实害怕的样子,问道:“你现在还能睡的着吗?要不要把灯给你打开?
何笑笑赶紧回答:“不用了,我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不会害怕了,只是刚才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忘记你还在我身边了。”
柔弱的语气让韩熙澈有些动容,脑海里生出了一股保护她的冲动,心跳似乎不在节拍上了,何笑笑也没想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突然会变得有些暧昧。
沉默了一会儿,俩人重新躺下,时不时说两句话,渐渐地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