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房子就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了。看着房子已断壁残垣,看着家用已七零八落,飞雪心里难受极了。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的家呀!就这样被一群打着皇家旗号的强盗摧毁了。
胤堂更是难过。他恨,恨这些人,恨这群没有人性的“人”。他从废墟上抄起一根棍子朝他们冲过去,对着他们就是一阵暴打。“滚开!滚开!我们住得好好的房子,都让你们给破坏了!皇帝又怎么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随便的私拆民房!我叫你拆!我叫你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活!”
飞雪和颜文目睹着胤堂近乎疯狂的举动,心里害怕极了。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大灾难。那个头儿既气愤又恐慌,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大手一挥,叫了几个人。“快把这个刁民绑起来,快呀!”
正说着,就涌上来好几个人,把胤堂来了个五花大绑。那个头头愤恨的从胤堂手里夺下那根棍子,使劲掰成了两段,重重地将其摔在地上。“你不是来狠的吗?我把你送进大牢里头,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颜文见势不妙,慌忙地跑过去哀恳地求道:“这位官爷,小儿愚鲁,冒犯了诸位大爷,还请你们见谅才是!我都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给我送终,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飞雪也冲上前,刚要开口,就被那个人的一阵冷笑给打断了。“什么?”他阴阳怪气地,“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要我干什么?”
颜文脸上顿时愕住了,看来,他们不打算放人了。
“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伙,不就是背后有撑腰的吗,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一对一的打,我不会怕你!”胤堂还不服气,嘴里喋喋不休的。
“你住口!”颜文脸色铁青,嘴唇在颤颤发抖。“你不要命了,我和飞雪还想活命呢。”话音刚落,颜文便直挺挺地朝他跪下了。
“爹……”颜文的这一跪,慌了飞雪,感动了胤堂。两个人齐声喊了出来。
“这样总行了吧?”颜文逼不得已地开了口。
“哼……”出乎意料的是,颜文的这一跪,竟换来了那个人的一阵冷嘲热讽。“不是挺嚣张的吗?竟敢出手打我的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沈俊年是什么人物!我可是朝廷一品大员周慧周大将军的手下!别说让你把牢底坐穿,就是当场格杀,也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是嘛?沈大将军好威风啊!”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叫沈俊年的人东张西望,很快就看见了说话的人。不错,废墟旁赫然地站着周琼芳。周大小姐身边,是形影不离的荣少卿。
“大小姐……”沈俊年瑟缩着身子不敢言语。
琼芳和少卿快步上前,一看眼前这情形就火冒三丈。“好啊!才几天不见,沈大将军的架子比我爹还大,居然要一位年纪这么大的老人给你下跪!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担当得起吗?”
飞雪刚想伸手扶他起来,少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双手搀起了颜文。飞雪投给他一个感,琼芳和少卿顿时愕住了。本来想把沈俊年教训一顿,卖个人情给颜家三口,好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她的邀请,顺利地入府表演。可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静川公主是英宗的第九个孩子,母亲是当朝周贵妃,与太子朱见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因为生得乖巧漂亮,深得英宗的喜爱,被英宗视作掌上明珠。因而她的生日也备受重视。琼芳是周慧的独生女儿,自小娇生惯养。只要不是皇上的圣旨传召,周慧进宫的时候总会把女儿带在身边。一来二去的,琼芳便和比她小三岁的静川公主成了好姐妹。好姐妹的生日,琼芳自是十分挂心。换作是周慧让她来办这件事,她想,她也会像沈俊年一样不顾一切地拆房。
少卿虽没有见过静川公主长什么样子,但每每从琼芳那里,他都会听到静川的名字。因而,他自认对公主的生活耳熟能详。面对这种情况,他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尽管他对飞雪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喜欢和同情。怎么办呢?他瞥见了正被紧紧绑住的颜胤堂,灵机一动。
“先把人放了再说!”这是少卿第一次对周家的人使用了命令的语气。
“不能放!”沈俊年不买账。“这个人不但阻挠我们例行公务,还对我们动武。像这等刁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长记性的。今天我要在人前立个规矩,先要拿他开刀。”
“你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琼芳一听这话来气了。“今天这件事被我撞上了,我就不会不管。只要有我周琼芳在的地方,就轮不到你沈俊年发号施令。先把人放了!”
沈俊年还有些不服气,愤恨地朝后一挥手。胤堂被释放了。
胤堂更是不服气。他用食指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吐了一口,又回到了颜文的身旁。
琼芳走到颜家三口面前,赧然地开了口:“我说不出有多么的抱歉,对不起!都怪我们对部下管教不严,才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个结结在心里……毕竟,我爹的初衷并不是要强行拆迁你们家的房子。但这件事和我、和我爹都有脱不了的关系。我代我爹向你们致歉!”说着,琼芳双手合十,弯腰作了个揖。“我还是希望如之前约定好的,那件事,我是怀着百倍的真诚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飞雪始终不吐不快。“你们有皇命,我们就要遵命吗?我们的家确是毁在你们的手里。今晚你打算让我们宿在哪里?残桥下,还是大街上?”
飞雪的话句句像尖刀,使得琼芳哑口无言。她跑到少卿跟前,急切地问:“少卿,身上带钱了吗?”少卿一直沉浸在对飞雪的陶醉里,被琼芳这么一问,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掏了掏自己的腰包,只掏出了可怜的几锭碎银子。
琼芳一把接过那银子,又跑回去,把银子往他们面前一摊。“出门走得急,银子带的不多,你们先凑合一晚。等我回家禀明了爹爹,看能不能再送点钱过来,你们别嫌少。”
琼芳话音刚落,手里的银子就被胤堂甩在了地上。银子被抖落了一地。
“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我们就是冻死饿死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拿上你的钱,带上你的人滚吧!”胤堂所受的侮辱,霎那间全部发泄了出来,统统浇在了琼芳的身上。
胤堂扯过飞雪的衣袖,和颜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颜姑娘,你们去哪?”少卿急了,高声叫喊着。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心不由得一阵失落。
“不识好歹!”琼芳一肚子气,脸一下子涨红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被别人如此拒绝过,羞辱过。这使她有些下不来台。“这年头还有给钱不要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看见路旁的废墟上还有几个人在捡那些已经散落了的东西,反正银子已经落了地,倒不如便宜了他们。“喂,这些钱归你们了!你们好歹的先找个地方落脚,别委屈了自己!”
他们一听要把钱给自己,乐得跟什么似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捡钱。琼芳生着闷气,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顺从者”,心里才有了些得意。
“走,回家!”琼芳只是喊了一句就自顾自地走了。
少卿看着琼芳的背影,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经意间,他瞥见了一把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住的琵琶。想是那位姑娘的吧。他拨开杂物,拾了起来,虽然已是断成了两截,琴弦也悉数断了。在他看来,也视之如珍宝。他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就把它带回了家。
从此,少卿便迷上了那把断琵琶,也迷上了那个和他没讲过一句话的跳舞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