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因为才考完试，所以老师们都没有布置作业。季樊一边看书做预习，一边转着笔玩。
他刚想开口对梁川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居然抢先开口了：“别弄得响，真的这么不甘心的话，那你就更加努力来追上我的步伐吧。即使这个目标对目前的你来说太难了，至少也比你玩笔弄得响更具有可行性。”
季樊怒了：“你想打架吗？”
梁川翻了一页书才说道：“如果你认为所谓的‘情场失意，球场得意’是真理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确实看清现实的可悲性。”
季樊沉默了，用深呼吸来调整心率，平静心情。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也许真的会被梁川给挑衅成功。
那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总是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轻易勾起他人的怒火。
每次跟他对抗都不会有好下场不说，那家伙居然还会很鄙视地看着对手轻蔑地说：“匹夫之勇。”
……话说是他先挑起来的战火好么！
季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书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呢？”
梁川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问必答，所以他回答道：“因为我想。”
季樊听了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确实单纯因为想要努力，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对于一个平凡的人来说，要怎么想才可以做到超越努力呢？”
梁川觉得今晚的季樊有些奇怪，他默默地接过话说：“不是想，是逃避。”
季樊听到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梁川说：“意思很简单。不是天才，却做到了跟天才相同或者相似的事情，不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简而言之就是那人是被逼着的。为了避免某种会对自身有极大伤害的因素，而必须拼命去做。”
季樊有些不能理解地问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反抗才对吧？想要将一个凡人逼迫成天才，那会产生多大的压力？那个人会坏掉的吧？”
梁川盯着书本的眼睛并没有离开，他仿佛一直都在静静地看书一般。听到季樊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前者以为他没听见，刚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梁川说道：“如果是他自己在逼自己呢？”
季樊此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般自言自语：“自己……怎么会……”
梁川继续说道：“如果是因为外界因素的介入导致一个人不得不拼命地进化，那么这个人的结局只有两种。一是通过反抗施压者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二是通过压抑自己来处理快要满溢出来的不满。不过在第二种情况下的不满，是不可能一直处于被积压的状态下的。不过一般人都明白的，总有一天所有的不满都会爆发出来，那个时候逼迫他的人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
季樊问道：“那如果不是外界因素的作用呢？”
梁川看了他一眼说道：“果然就跟你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都是第二名了一样。”
季樊扬起拳头做恐吓状：“你想被我揍扁吗？”
梁川无视了怒气冲冲的季樊说道：“任何人想要改变都肯定是被外界因素影响的，没有人会无端端地想要改变自己。就好比明明是一个钢琴家，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是断然不可能跑去做屠夫的。所以外界的因素是必须的，不过可以给外界因素进行分类。”
季樊点点头说：“确实可以分为人为因素和非人为因素。”
梁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如果逼迫方是除了本体以外的其他人，那么压力与不满最终会被释放到那个人身上。只有极度弱小的人才会一直苦苦忍耐，甚至将自己逼上绝路，不过这种人也不可能成就大事。但是如果逼迫方正是本体自己，那我只能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看那个人的神经到底能有多粗了”
季樊脸色有些发白地问道：“会……怎么样？”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但是仿佛希望听到其他的答案似的，寻求着帮助。
梁川终于抬头看着季樊，字正腔圆地说：“除非他能找到正确的发泄途径，不然最好的结果就是会疯掉。一旦选错选项，那个人即使不疯也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最终只能是被强制性加以排除的下场。”
季樊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回答，这些结果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梁川看着季樊的侧脸，目前不想深入探究为什么他会问自己这种他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他转过头继续看书。
从那天开始季樊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梁川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他因为什么事情而焦躁着。
因为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所以梁川并不打算主动去询问。等到季樊自己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的。
梁川看着季樊通红的双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道：“你多久没睡了？”
季樊笑嘻嘻地回答：“放心，我每晚都比你睡得更好。”
梁川不置可否地拿起一张图放在他面前说：“看了什么感想。”
季樊一把挥开那张纸埋怨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转得我头晕，明明只是一张纸而已。”
梁川平静地将这张纸折起来放到季樊手里说：“我只是单纯不希望出现又多出一个人参与竞争。虽然这对我并不会构成威胁，但是你太啰嗦了，我觉得很烦。这张纸你收好。”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季樊还是乖乖地收下了。周六回到家里一查才知道这只是网络上随处可见的心理压力测试图。
对于梁川这种别扭的关心，季樊不由得觉得好笑。看了看带回来那满满一书包的课本，他想：确实也应该休息了。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季樊拿出一张纸问梁川：“你看见了什么？”
梁川瞄了一眼说：“恶魔。”
季樊笑了：“哈哈，果然是这样。我就猜到你肯定是看到的恶魔。”
梁川不解地问：“为什么？根据人类眼球的构造以及平日里的生活作息规律，正常情况下都会首先注意到醒目的事物。这张纸上的空白部分以及无限接近白色的浅色部分大致有百分之六十左右，所以剩下的那百分之四十的黑色物体才应该是最醒目的存在。我倒是比较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一眼就看出白色的图形。请一定要将他介绍给我，顺便请务必注明他的工作性质以及居住环境。”
季樊没有回答，他把那张纸收好说道：“你的诡辩论还真是越来越有逻辑了，我不跟你纠结这个没有结论的问题。说起来，你愿不愿意听我讲故事？”
梁川淡定地转过头说：“我在背古文。”
季樊笑着说：“我在看童话。”
对此梁川没有回答，季樊则开始自说自话：“唉，其实我是一个很喜欢自言自语的人，我一般都注意不到有人在听我讲故事。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他独自在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听到了哭泣的声音。他很疑惑地绕过巨大的石头往哭声的来源地看去，那是一条很小很普通的鱼。”
“那个人疑惑地开口问：‘小鱼，你为什么独自在这里哭泣呢？’但是那条鱼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跑了。因为很介意那哀伤的哭声，所以那个人每天都会跑去海边，希望能再次遇到那条鱼。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遇到，他甚至想要放弃去寻找那条鱼。直到某天他无意中看到了鱼鳞反射出来的光芒，他有些激动地冲到大岩石后面，那条鱼果然在。”
“那个人吸取教训，这一次用很轻地声音问道：‘小鱼，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小鱼看了看他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也没有立刻逃走。他想：对方只是一条鱼，可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吧。但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努力跟那条鱼说话。渐渐地那条鱼对他开始亲近起来了，偶尔也会游到他放在水里的双手上方。”
“那个人是一个人住在村子里的，所以每天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去跟他的好朋友小鱼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不过他不会在意这些。因为那条鱼已经非常亲近他了，还会在高兴的时候，不停地摆动着它的鱼尾。只是好景不常，即使是在童话的故事里，背叛与欺瞒也依旧存在。那个人察觉到那条鱼很寂寞，他想要让它开心起来。于是他跑去找到别的一群小鱼，希望它们能带着那条鱼一起在海里快乐的游泳。”
“只是他没有想到，身为人类的他对鱼类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群鱼虽然很友善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背地里却残忍地对待那条鱼。还欺骗那条鱼说：‘这都是那个人类逼我们做的！我们什么错都没有！’最后当他在沙滩上找到那条奄奄一息的鱼的时候，那鱼居然笑了。那个人很惊讶地看到那条鱼笑了，也许人们会认为一条鱼怎么可能会笑啊？但是那个人很肯定那条鱼就是在笑，然后他第一次听到了那条鱼的声音。”
“很模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那条鱼说：‘以后都不会有像我这种奇怪的鱼会缠着你了，因为我马上就会死了。’那个人很惊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条鱼用尽最后的力气从他的手上跃下，跌落到大海里，随着海波远去。后来那条鱼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手心里仿佛依旧残留着那条鱼冰冷的体温。再后来他终于从某一条路过的鱼那里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包括那条鱼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又为什么会拼死离开。”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好心办了坏事。原本以为是在帮助那条鱼，谁知道却正是他自己亲手将那条鱼，自己的好朋友逼到绝路上去了。他向路过的鱼打听那条鱼的消息，路过的鱼说它也不知道。只是偶尔听到朋友的朋友说起，它曾经听到过那条鱼说想要去遥远的北极。”
“那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生长在亚热带的那条鱼想要去那么遥远冰冷的地方，他想：也许只有亲自去问它了。于是他不顾村民们的阻扰，制定了以北极为终点的旅行计划，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最后，季樊毫无笑意地笑着看着梁川问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是不是很棒很精彩的一个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