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敖思仁倒是看清来者是人非魔,是他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终于呼出心中的那口浊气,跳出了畏怕的意境。即使老者脚下真有一只黑猫,还在冲着他“喵喵”地叫。但是眼见为实,敖思仁的小心脏便也如常跳动,只露出一个苦笑,沙哑着嗓子说:“你看我的样子有那么喜庆吗?”
老者“呀”了一声,摸着下巴细加端详,才一拍大腿,抖着太极武功服说:“啊呀,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啦,我还以为是我那老伙计呢!”
敖思仁不自觉得闭了闭眼,也许经受了这连番摧残,他真的老相不少。
老者见敖思仁不语,又试探着问:“那么,请问你……你可是来问事的?我瞧你脸色晦暗,印堂发虚,必定有什么故故吧?”
敖思仁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叹声说:“我……”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叵测和难以理解,无法以常理度之。
老者忙说:“愿闻其详,愿闻其详!我姓赵,你喊我老中就行,你——”
“敖,敖思仁。”
“哦,敖先生啊!你好,有什么情况直说就是。我老中纵不是大师,一般的卜相问卦还是略懂一点的。坐,敖先生请坐下说!”
敖思仁只好坐下,第一句话便是:“赵老师傅,我找不到上山的路啦。我要上山去,可是没有路了!”
自称老中的老者眯缝着眼说:“上山?这条路就是上山的路呀,怎么会没有路呢?”
敖思仁忙说:“是啊是啊,我也记得这是进山的路,可我偏偏走不过去,我转了好几圈了,就是出不去,这雾太大了!”
“是呀,这大雾起的很是奇怪,晴了一天啦,到了黄昏居然起了雾,这天气真是没法说!哦,对了,你进山干什么?这都快黑天了。”
“救人啊,我们抄近路穿过悬崖的时候……”
“悬崖?”老中惊讶的仰起头,“这三面山并没有悬崖啊。严格来说,这都不算是一座山,只是一个大土包,要不怎么叫‘无影’呢?”
“我也觉得奇怪呐!可山崖就明明白白地横在那里,我们,我们……”敖思仁觉得口渴的要命,不由分说端起桌上的水杯就要喝。
老中忙拉住他,“别别,敖先生,这儿有矿泉水,你喝这个吧。”说着递过一个金属罐来。
敖思仁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下去了一大半,然后才往下说。等到他终于说完,老中神色凝重,过了一会才问:“这么说敖先生,你的妻儿没有回来,失踪啦!”
敖思仁面肉抽搐,点了点头,“我不知道那儿发生了啥事情,但,但……”
“那么敖先生,请抽一挂吧!”不知何时桌上已摆了一个盒子样的物事,里面是一些五彩的琉璃珠。
敖思仁涩声问:“老先生,拿一个吗?”
老中颔首,神情认真之极,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敖思仁停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抓起一个红白相间的琉璃珠,看了看不明所以,就递给老中。
老中摸了摸,又嗅了嗅,才说:“嗯,是了,你便是惹了恶灵啦!”
敖思仁哆嗦一下,“恶灵?恶灵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有解救的法子没有?”
老中举起琉璃珠眯着眼细看,“能生这么大的幻象,还噬人,不是恶灵是什么?你没看珠子里的字吗,‘山陡崖峭,到此一游!’能不出事吗?”
敖思仁急忙问:“那我的妻儿还有救吗?需不需要我去报警?”
老中一瞪眼,“你尽可以报官,但别在我这儿!”
敖思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进哪家门,尊哪家神,既然病急乱投医,就要相信这个医。况且事情如此神秘可怖,正需要这上下五千年、传承至今的神鬼秘笈救人一命呢!连忙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该怎么个破法。我的妻儿已经失踪好几个小时了,一想起这个我就急得发疯!早知道不走近道啊,那样妻儿也就不会不见,也就碰不上恶灵,你说是不是啊?”
老中摆了摆手,“若真是恶灵,你怎么躲也没用,它早晚会找到你的!”
敖思仁的声音不由高上去,“那怎么办啊老先生,我怎么去救家人啊?你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老中制止了敖思仁,“你不要这样说,让我想一想。”闭目掐算了一番,才又说,“没别的法子,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去山上转一转吧,看留没留下什么线索,能不能补救。”
敖思仁大喜,“我这不正要去嘛,有老先生陪着,肯定逢凶化吉,一定会这样!”
老中站起身,“敖先生,你先不要高兴的这么早,因为连我也不知道,山上究竟起了什么变化。恶灵这个说法,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并没有碰到,咱们还是诸事小心为妙!”
敖思仁自然点头不迭。这时,那个一直趴在老中跟前的黑猫忽然伸了个懒腰,一边呼噜着,一边“喵喵”叫了两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老中望着黑猫,心中思索着,山上不该有悬崖的,为何突然之间又有了,便是在战争年代,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怨气啊。可是看那位先生的样子,又不像是撒谎,没人会拿自己的妻儿开玩笑,除非那人脑子有病,而这又另当别论了。
敖思仁也在看猫。猫的皮毛缎子一样闪亮,猫的瞳孔针眼一样细,猫的身姿流水一样曼妙,猫的情态妖女般慵懒,猫的影子仙境般优雅,猫的胡须上帝般睿智。猫是黑猫,在某些传说里,黑猫和老鸹、夜猫子都是不祥之物,会给人带来灾祸,或者更大的灾祸。不过敖思仁认为自己的境遇已经不能再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就算黑猫警长在世,也不过尔尔,大不了一死嘛。敖思仁却不知道,世间有一种事,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更为不幸的是,敖思仁遇上的正是这种事,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只能像个受气包似的熬着、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