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逆女!”父亲许是被我气坏了,竟颤抖问我,知不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
他不仅说紫禁城吃人不吐骨头,更说当初慕容毓卿是被逼无奈才入宫为妃的。
果然,那么多年过去了,父亲最会做的还是帮慕容毓卿找借口啊。
“就算是逼不得已,现在她不也享尽了荣华富贵?”
父亲胸口此起彼伏,见我如此固执,只好软了语气“你若走了,我与你娘亲没有一个女儿在宫外头,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是还有大哥和嫂嫂么?”我见父亲语气有些松动,心中大喜。为了让父亲答应下来,更是偷偷看了母亲一眼,道“而且娘亲那边儿爹爹您不用担心,娘亲早便同意我入宫了。”
“什么?”父亲一脸的不可置信,望向母亲。
母亲抓着我的手稍稍用了力,沉默了许久。我见此,十分紧张,也用力握了回去。
终于,母亲开了口“秀儿喜欢,便由着她吧。”
秀儿喜欢,便由着她吧。
真好!母亲真好!就算之前担心我,不肯让我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可到了最后,还是心疼我啊。
我本以为,母亲同意以后,父亲多少会考虑一阵。可谁知,他竟怒震桌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不正下梁歪!
父亲怎能如此侮辱母亲与我?
“爹爹!”我跺了跺脚,企图用撒娇的方式来平息父亲的怒气“都是一家人,说话儿干嘛那么难听嘛!娘亲与我都是女子,自然能懂咱们女子的心思。”
可谁知,以往屡试不爽的手段,到了今日却不管用了!
父亲不仅让我和母亲死了这条心,更放下狠话,说除非他死,否则,慕容家再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入宫为妃。
不仅如此,为了让我打消念头,更是下令把我关进了柴房
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给我送一点吃食。
母亲从小就心疼我,自然不肯让我受苦。她噗通一声儿跪了下去“将军!秀儿哪里能受得了这般苦啊!”
然,父亲不愿与母亲多说,而是让母亲与我一同关着“把夫人也一起带进去,她们母女二人何时想通,便何时放出来!”
“将军!将军!”
“爹爹……你好狠的心啊!”
……
因父亲下了死命令,所以哪怕关着的人是将军夫人和小姐,府中也没有任何人赶忤逆父亲的意思,前来给我们送一些吃食。
八月的夜,已经有些凉了。
柴房又脏又黑,我跟母亲二人蜷缩在角落里,彼此依偎着取暖。
“娘亲,是我连累你了。”
“傻孩子,这不怪你。”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心疼道“说到底啊,都是娘亲没用。如果你娘亲能的你父亲的怜惜和疼爱,咱们母女二人怎会过得如此落魄?”
“娘亲……”我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难受“我真是恨透了慕容毓卿!她明明就不是将军府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说罢,我又道“您还记得今天父亲说的话吗?他说……把夫人和四小姐关在一起。呵……娘亲,我不甘心啊。
我才是将军府的小姐,并且是唯一的一个小姐。可就是因为她慕容毓卿的存在,我才变得如此卑微!她是父亲捡回来的孩子,与我分了名分和恩宠也就算了。
可她身边的丫鬟司棋算什么东西?竟也得了个慕容家三小姐的身份!害得我这个亲生女儿,无端端排在了最后头,这一切,都是拜慕容毓卿所赐。”
“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何用?”母亲听言,叹了口气儿“你父亲喜欢的人,我们母女是没有办法改变得了的。若你真想以后在将军府有话语权,只有出人头地!”
“娘亲,这就是您突然同意我入宫的原因吗?”
“倒不全是……”母亲摇了摇头“一开始,我并没有多想。我跟你父亲的意思是一样的,宫中凶残,怎可让你去冒险?今日在书房里之所以答应你,不过是心疼你一人孤立无援。
我知道,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你父亲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可是秀儿,现在不一样了。若你想入宫,母亲定当支持你。”
“娘亲……”
“秀儿,你说的没错。”黑暗中,我仿佛看到母亲眼神中的坚定“我们之所以有今日,都是拜毓卿所赐。
以前,我只是觉得你父亲偏心,但也没有多想。总以为,只要熬到你长大,寻得如意郎君好了。毕竟,你可是娘亲活着的唯一希望。
可现在,当我看着你父亲为了毓卿居然在如此大喜的日子里,把咱们母女关在了这儿,娘亲就心寒啊。
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为他生了孩子。不奢求他的专宠和体贴,不奢求他的柔情和蜜意。只求,能相敬如宾,只求能多给你一些关心。可是……没想到就连这么点心愿,都求不到啊。”
“娘亲……”我听着母亲的话,竟觉得鼻子一酸。
父亲,终究还是一个薄情的人。
……
我与母亲并没有在柴房里待上三日!仅仅只是第二天,当嫂嫂知道了我和母亲的事情后,便以新媳妇的面儿,跟父亲求情。
父亲不愿嫂嫂才嫁入将军府,就瞧了慕容家的笑话。于是,便把我和母亲放了出来。
可是,纵使没有受到三天三夜的折磨,母亲还是病倒了。而这一病,居然整整持续了小半年。
至于慕容毓卿那边,听说她不小心滑胎了。后来,又听闻她再度有了身孕。
我为她过得不好而开心,为了她重获恩宠而不甘,终日过得十分煎熬。我在煎熬中,瞒着父亲学宫中礼仪,学一切女子该学的东西,苦苦等着一个机会。
终于,这个机会来了。
宫中下令选秀,但凡适龄未婚的官宦商宦女子,都得参选。
而我,已经及笄了。
父亲再如何不愿我入宫,也不可能再故伎重演,说我身染重疾不是?
我在母亲的支持下,打扮得漂漂亮亮前去参选。只希望,能从此留在宫中获得恩宠,为母亲争气。
可谁知,才仅仅只是初选,我就被那主事儿的阉人给刷了下来。并且,根本没有二次机会。
我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接近完美的装扮,对此十分不解。
我可是慕容家的千金,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要才艺有才艺。就算前来选秀的女子各有所长,也不至于丢一次初选,就直接被告回府!
于是,我特地派人前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其中果然有着猫腻。
“小姐……”
“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我问。
“打探到了,只是不多。”身旁的丫鬟咬了咬唇,道“那太监贼得很,只说是上头有人交代,不能让小姐入宫。别的,便是什么也不肯透露了。”
我听言,心中更是不甘。
上头?
呵……慕容毓卿,你可真够有意思的!
你如今不是身怀有孕,得以复宠了么?你不是不怕我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
因选秀落选,回到将军府的我越发不爱出门与说话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期待了那么久的机会,就这般从我指缝中逝去……难道,我真的再也无法入宫了吗?
父亲见我如此,开始大张旗鼓的为我挑选夫婿。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多等些日子。
京城中好些名门望族都前来求亲,一来是因为将军府本就显赫,二来也是因为慕容毓卿如今在宫中得宠的关系。
只是,我心中只有皇上一人。除了皇上外,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是凡夫俗子。而我慕容毓秀,不愿与他们为伍。
我依旧静静的等着我的机会,期待在年长之前,再度与皇上相遇。可是,我等来的不是相逢,而是噩耗。
京城两大家族因勾结而除了事,一家被流放边疆,一家,则几近被满门抄斩。
而这两大家族,正是我慕容家和罗家。
起因是什么,我倒不大清楚。
只听说是哥哥与罗知画私通被抓,皇上大怒,斩了罗家不说,更收回了父亲的兵权,让我们离开京城前往边疆。
而慕容毓卿这个宠妃,从始至终都没有发挥过半点作用。
……
边疆的府邸很小,每人分得一间屋子后,便再没有多余。
我们一家人,没有一个小厮和丫鬟,所有事情都得自己动手。
我不再要求漂亮的衣裳,也不再奢望有精致的食物。只要能填饱东西的,我都吃!
我知道从此,父亲不再是护国将军,母亲不再是将军夫人,而我,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小姐了。
在这场诬陷之中,唯一不被连累的人,只有慕容毓卿!
她不仅没有被皇上责怪半分,反而凭借着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成为了当朝皇后。
边疆的天气十分恶劣,母亲才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病倒了。
父亲和哥哥为了养活一大家子,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去给人当武夫。而那些人,瞧见我们是京城来的,总是羞辱不休。
好在嫂嫂是边境小国的公主,才能保得一家人没有受到杀害。但是,生活却过得水生火热。
“娘亲,起来喝药了。”嫂嫂亲自煎好的药,让我给母亲服下。我扶起母亲,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娘亲,小心烫。”
“这药……又花了不少银两吧?”母亲虚弱问。
“娘亲,您不用担心。”我听了母亲的话有些心酸,但还是开口安慰道“哥哥找到了个不错的活,能赚不少银两呢。”
“哎……”母亲听言,叹了口气儿“都怪我的身子不争气,拖累你们了。”
“娘亲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说着,不免又对远在京城的慕容毓卿生了怨恨“所以啊,不管日子过得多苦,都不许说这些连累不连累的话。
父亲,您,哥哥,我,还有嫂嫂,咱们都是至亲至爱的家人,有着血缘关系的。不像那个皇后娘娘,一人独享荣华富贵,却不顾咱们的死活。”
“秀儿,休得胡说。”母亲摆了摆手“虽然咱们远在边疆,可若这话传到了京城,可就不好了。更何况,你父亲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如果不小心让他听去,你可就麻烦了。”
“娘亲,我可什么都没说错”我小声嘀咕“咱们在这里过得水深火热,食不果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她呢?不仅是一国皇后,锦衣玉食。就连两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孩子,都已是太子和尊敬无比的长公主了。
捡来的孩子就是捡来的孩子,没有血缘,对她再好她也是白眼狼!如果当年,入宫的是我而不是她。那么今日咱们慕容家,绝对不会沦落至此。”
“秀儿,这一切都是命。”
“命?就算命中我慕容家有此一劫,那又如何?”我摇了摇头,心中十分酸楚“如果今日在坤宁宫里住着的是我,母仪天下的人是我,就算慕容家被流放到了边疆,我也绝对不会让您与父亲过这么艰难的日子。”
慕容毓卿已经是皇后了,一国之母啊!
就算她无法替慕容家说情,身为皇后,随便来点书信,寄一些银票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咱们来到边疆那么久了,却没有她的只言片语。她如此这般作为,不是害怕自己被连累,还能是什么?
就算我有心为她解释,也找不到一个借口!
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想的,如今竟还这般挂念她。
我时常在夜里听到父亲和哥哥叹气,说不知慕容毓卿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慕容家的事情,有没有连累到她。她如今的处境,艰难不艰难。
呵……
我的傻父亲和傻哥哥,怎的会为了慕容毓卿如此着魔?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十分后悔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在她最艰难需要一个家的时候,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有了高贵的身份!
可当养着她长大的将军府有难时,她却冷眼旁观,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这些年来,父亲和哥哥对她的偏爱,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