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绵纸铺得满地都是,宇智波斑提笔淋墨,手腕厉转,笔势如锋似剑,又写下一个篆书的“杀”字。
“就这些?”
漫不经心的问话穿过屏风,清晰如在耳旁。
跪坐在外厅的宇智波川仁低头,“日向家递过来的文书中只有这些,其他的只字未提。”
笔尖一顿,左手手指提溜某只在墨中打滚后跑到白纸上捣乱的松鼠,毫不客气地扔出窗外。
猫又正躺在花丛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尾巴瞬间变长,藤蔓一般卷住做抛物运动的某只。松鼠四仰八叉地跌到猫又的肚子上,漆黑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哀怨。
“内政未清,又来拉拢外援。妄图以宇智波做踏板。”斑轻笑一声,“日向一族未免太傲慢。”
春风吹过,撩起额前散落的长发。书房里四处铺撒的绵纸轻轻飘起来。
一张绵纸越过屏风,墨色的奇怪字体占据整张纸面,而夹杂在这字间、迎面刺来的杀气,如万仞迫近……刺骨的寒意窜上脊背,宇智波川仁不禁僵直了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呵,也好。总之对我们不算是坏事。”
仔细审视一会儿,斑终于放下笔,在这幅最满意的字上盖上自己的印鉴。
第九十九幅字。
这个“杀”没有刚开始写的字那样给人的血腥和压迫感,只能让人感觉到不针对任何人的凛然寒意,恰似万物凋零的萧索。——不是“杀戮”的杀,是“肃杀”的杀。如同万物步入晚秋,生命驶入终程,在迫近死亡的萧肃中带着从容。
九十九幅字,足足写了四天。完全消解了前几个月出任务留下的剩余的戾气,也将他的杀意磨砺得更加精纯。
斑用白帕净手,头也不转道:“炎君。”
“是。”
“去请二长老来一趟。”
“至于你,宇智波……川仁。”
“是,大人。”
“日向家族的来意我已知晓,告诉他们,最好要拿出诚意。我希望两天后能在宇智波的会客厅见到日向秋涉。”
想利用宇智波,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古老而矜贵的日向一族,拥有号称最完美的血继——白眼。此时没有落到后来那般落魄,和千手、宇智波一样,他们在忍界占据一定的势力范围,并利用先天的优势巩固家族的威望。他们不仅是忍界大族,更是忍界贵族。
最初,日向和宇智波关系紧密,后来因为种种分歧,两家冷淡下来。起码宇智波斑出生以后,再没见到两家有过交流。
斑对传说中的白眼有点好奇。
“要不要偷偷挖几双研究一下……”
不是每一次会议都能保持严肃的基调,宇智波斑偶尔也会好奇心旺盛。
宇智波在田的眉毛一抖,低头吐槽:您那是好奇心吗?是破坏欲吧!
七长老宇智波正彦那张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严肃正经气息的冰块脸,此刻在众望所归之下镇住了场面:“大人,此事不宜。”
“对啊,现在日向算得上半个盟友,为了两家关系也——”宇智波越赶紧提醒自家家主大人。
“以后会有机会的。”
“……”宇智波越噎住了。
“到时候不劳大人亲自动手。”
“……”转头,宇智波越苦仇大恨地盯着某人。
某人的冰块脸不动如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宇智波正彦那双镇定的黑眼睛里闪着狂热的火光。
宇智波在田默默离正彦远了一点。科研人员太凶残太没人性,他惹不起。
最近刚得到资格参与旁听一般会议的宇智波行一目瞪口呆:正彦大人!您是怎样用类似“啊,今天不要吃丸子明天再吃”的淡定口吻说出如此毁三观的话?!
难道这就是带领宇智波家族走向辉煌的大人们吗?!!
侧头看自家爷爷习以为常的表情,宇智波行一顿时复杂了。不是世界太荒谬,是我不够淡定……
斑心情不错,“那就交给正彦了。不要影响两家友好关系。”言下之意下手要隐蔽。“说不定以后还有和千手一族合作的机会。”
宇智波正彦眼睛黑亮。
众长老围观自家英明神武的家主与宇智波正彦狼狈为奸的全程,心情各自复杂自不必说。直接导致后天看日向族人的眼光无比诡异。
宇智波主宅从内到外有三层,会客厅在最外围。门口正对一大片园林,景色美丽明媚,暖风宜人,怎么看都是好天气。日向秋涉却觉得有点冷。
对面一排宇智波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茶水。宇智波正彦则光明正大看着对方眼睛。
忍者对战守则中有“不要和宇智波对视”这条,日向一方的人忍不住移开目光。
坐在日向秋涉身边的小儿子日向尚人不舒服地挪了挪腿,余光偷偷瞄着会客厅的布置。珍贵的摆设、精美的雕刻和风雅的字画晃花了人眼。随行而来的日向族人很不是滋味,羡慕嫉妒恨情绪交杂:这还只是外围吧,宇智波难道堕落了吗?身为忍者居然在意这些花哨的东西。你们……敢不敢不炫富!敢不敢!
“让客人如此等待,这就是你们宇智波的待客之道?”被故意晾在会客厅许久,日向秋涉终于忍不住出声。“宇智波家主未免太失礼!”
宇智波泰慢悠悠地说:“日向大人稍安勿躁,今日的怠慢实在事出有因。一来,我们两家毕竟断交已久,您突然来访难免有不备之处;二来,家主大人近来事务繁忙,前来投奔的家族众多,国中的又情况不尽人意,哎呀真是一团乱,听说贵方的近来也是家事烦乱,真实没有想到呢……”一句话两个暗讽三个陷阱四个试探,日向一方凡是听出点什么的人都黑了脸色。
“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天前我们已经递书说明意思,面谈的要求还是你们提出来的!”日向启介按上腰间的手里剑,怒道,“我们日向没那么好欺负!”
对面的宇智波齐齐露出冷笑,瞳眸转红,清一色的三勾玉。
日向启介动作定格。
日向家某长老咳嗽一声,“启介,日向和宇智波都是大家族,怎么没点礼貌?坐下!”
宇智波们故作不知对方话中的暗讽,高傲地抬起下巴,呕得对方一喉咙血差点没喷出来,心里却撇嘴:果然如家主大人所讲,日向家太傲慢。
日向一方心里愤怒又安心,愤怒对方的高傲无礼,安心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宇智波。果然,刚才那个笑里藏刀、软中带刺的长老,应该只是变异吧……
宇智波斑作为压轴,一出场便消弭了僵硬的气氛。深蓝色无花纹的衣裳任是让他穿出一身的清贵,绸缎发带紧紧缠绕住偏硬的长发,淡漠的微笑疏离不失礼仪:“日向君,久等了。”
日向君,不是日向家主。宇智波斑公然质疑对方身份,完全是赤|裸裸的挑衅。
日向秋涉含怒道:“阁下什么意思!”
忽略他的问话,斑挥袖而坐。“两族虽有旧交,却是隔阂许久,音讯不通。日向君此番来意本属冒昧,我族仓促之下亦未能有所明晰实情。”
宇智波们脊背一挺,面无表情地腹诽:家主大人,您又睁眼说瞎话唬人。六年前就吩咐全方位打探日向一族情报的人是谁?
“不过有消息说,令堂兄对情势别有看法,以至于对日向颇有影响。我身负全族之重托,自不能贸然定论。”
日向秋涉恢复平静,沉声道:“宇智波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立刻答复吗?”
“在日向君没有完全掌握权柄的情况下,任何约定都等同废纸。”轻缓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看不到你的保证。”
日向一方各自交换下眼神,反而露出笑容,日向秋涉拿出一样卷轴,“如果只是这样,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下一步的事。”
……
送走日向一族的来人,在场宇智波身心一松。
宇智波直首先开口:“加强版‘笼中鸟’,禁锢灵魂的吧~啧啧!”
“搞出这么个东西,对血亲同族都能下得了手,真狠啊!”
“那是他们的家事,没妨碍到我们就不用多管。”宇智波的目标从来不是日向,日向家只能算个跳板。所谓利用与被利用,只在转手之间。
“此举做权宜之计尚可,若是他们尝到甜头不肯放手。”宇智波泰的笑容兴味十足,“以后,大概有的看了。”在座众人纷纷意会。
斑笑容一敛,凉冰冰的眸子扫过在座所有长老……不少人的笑容僵住了。
“看别人笑话?还是先看看自己吧。二长老三长老,跟我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