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这回不似前几次能很快就完成小像的雕刻,他花了近十天的时间才将自己的小像刻好。
云然接过他递过来的小像,细细看着,这个小像雕工虽好,但是小像上的李暄表情木讷,眼神无光,却不像之前他为自己和李月雅的那般栩栩如生。这也难怪,再好的理发师也没有办法在自己的头上剪出精致的发型,李暄的雕工再好,为自己雕像也不比为别人雕像来的细致入微。
云然冲他笑笑,赞道:“我们暄真棒呢!”
李暄不好意思的笑笑,问:“还要吗?”
虽然李暄说话都是没头没尾的,但是跟他相处了好几个月,云然已经能体会到他话间的意思了,他是在问自己还要不要他的小像。云然摇摇头,笑着回答:“好东西不在多,一个就够了。”
这时紫桃在旁边道:“小姐,是时候过去了。”
云然点点头,又到十天一次的家宴了,她将小像收好,柔声对李暄说:“暄,我们走吧,该去赴家宴了。”
李暄点点头,走到云然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云然觉得手中一热,轻轻反握住李暄的手,她经常牵着李暄的手带他出门,她已经很熟悉他掌中的温度了,甚至他掌中有几个茧子,她都清楚的知道。
家宴照旧进行,李暄还是很安静,可是李怀渊却很满意,多年来他都当这个儿子不存在,可是云然的进门慢慢地将这一切改变,他越来越喜欢云然,也越来越感谢萧家给他们景昌侯府养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可是管家李全带着一封书信出现,却将这个美好给打破了。
李怀渊面色凝重地看完李全递上来的信件,将目光轻轻投向了云然。
云然一怔,猜不透这封书信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怀渊悲戚道:“凝心,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云然的心一沉,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还跟她有关系?难不成是萧家出了事?
李怀渊顿了顿,道:“这是庆州知府何嘉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说是十天前萧家一家被灭门了。”
灭门?云然还不能从这样的噩耗中反应过来,身后的紫桃却“噼啪”一声将手中的酒壶摔碎了,云然现在没有功夫去责怪紫桃的无状,李家上下也不会在这时候责怪紫桃的无礼。
云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怀渊,道:“父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萧家上下包括仆人在内一共三十二口人,虽然她觉得萧家人伪善,但是她毕竟在萧家呆了三个月,跟萧家有不解之缘,怎么可能不震惊?不难过?
李怀渊哀戚地点了点头:“你们是知道那无恶不作的无言盗吧?十天之前,他们闯入了萧家,将萧家一门都灭口,抢去了萧家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
“一个活口都没有?”云然还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都死了?那是生命,大都是无辜的生命,怎么会就这样都死了?那萧凝心也死了是不是?她这么努力,可是萧凝心非但没有能幸福,最后还要死于非命!
“一个都没有,庆州知府何嘉知道你是本侯的媳妇,所以才快马加鞭传了书信到景昌侯府,现在还没有结案,就是等着你回去结案,为他们……”李怀渊没有将最后“收尸”两个字说出来。
但即使李怀渊不点明,云然也清楚明白的是什么意思,她秀眉一皱,道:“父亲,我想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庆州。”
李怀渊点了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总是要有人代表景昌侯府到庆州去帮忙,也免得让人家说他李家薄情,他环视了屋内一圈,李暄肯定是不行的,他最终将目光落到李晗身上,道:“你陪着你大嫂回趟庆州,处理好大小事务。”
李晗刚才本来就想毛遂自荐的,听李怀渊这么说,他当然立马接道:“父亲放心。”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异常,谁都没有心情再动筷子,明明还只是夏末,云然却觉得寒冷异常,连放在桌下的手指都忍不住打颤。可是突然的,她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那只手又宽又厚,还有厚厚的茧子,可是却非常的温暖。
她轻轻的回头,李暄正在看着她,那双黑玛瑙般的眸子,有一股暖流在融化,直接从他的眼里流到她是眼里,再流到她的心里。
她沉浸在这平静的暖流之中,可是又有人偏偏将她拉回了现实,只听一声一声非常哀戚的女声响起:“大嫂可要节哀顺变,此去庆州千里迢迢,大嫂可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说话者是林清君,云然猛地回转头,虽然林清君脸色是一脸哀戚,但是她的眼底却是近乎张牙舞爪的欢呼。
云然平静的看着她眼底的群魔乱舞,回应道:“弟妹不必挂心。”
家宴就这么中途散去,一直到回到落玉轩,云然都没有掉下泪来,紫桃一边在为云然收拾去庆州的包袱,一边抽泣着。
云然坐在美人榻上,心中就像被堵上了棉花,透不过气,紫桃的抽搭声让她心烦,她道:“想哭就哭出来吧,不必憋着!”
紫桃红着眼看了云然一眼,手里的活没有停,声音也没有放大。
云然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肯定在想我不是萧家真正的女儿,所以萧家人死了我也无动于衷,一滴泪也不掉,薄情寡性对不对?”
“奴婢怎么敢!”紫桃嘟囔着回应道。
“你不敢?可是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毕竟跟在萧夫人身边这么多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要用眼泪表达出来,用眼泪表达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悲伤。”
紫桃好像突然间领会到了什么,踱步到云然身边,道:“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心里难过。我十岁就被卖到萧家为婢,整整八年啊,小姐!”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云然轻轻为她拍着背,道:“我知道,想哭就哭吧。”
紫桃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云然也就看她哭了半个时辰,没有言语。
直到李暄出现在云然的房门口,云然才把紫桃打发出去,道:“你先出去吧,你和绿翘一样要随我回庆州,今晚都把包袱收拾好,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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