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身上仿似散发一种光辉,莫名吸引人心。
钱万金凝着她,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只觉得心腔某个位置跳动剧烈,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像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而她,并非他的对手,她是他的伙伴。
这一点,更叫他觉得难以自持。
很想把她抱起来转上几个圈,扯着嗓子大喊。
只是没等他动作,有双手先他一步把小丫头抱开了。
钱万金,“……”卧槽这人,探测雷达么?他想什么他都能提前知道!
就跟心有灵犀似的,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跟这家伙心有灵犀!
“笙笙要睡午觉了。”那个淡漠少年,说的话比脸更淡漠。
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滚你妹呀!
门口,大黄赶着马车如约而至,探头往院子里看,就看到自家少年捂着心口,一脸不甘不愿的瞪着坐在对面的少年,怨念冲天。
“少爷,小的接您来了,咱是不是现在就走?”
“催什么催!爷的青菜还没带上呢!”钱万金气哼哼往屋后走,帮奶奶摘菜去!
大黄忙垂头跟上,免得待会又被当成出气筒。
怨妇么,不能轻易招惹。
等两人拐没了影儿,柳玉笙才无奈抬头,两手捏住少年脸颊往两边扯,“你又故意气他了。”
“到时间了。”少年抬头看看天色,示意时辰。
“也不差这一会,小东家马上要走,我们总要送送,这是待客之道。再说他在家里也不是客人,是朋友。”因为是朋友,且她看出钱万金对柳家人真心相待,所以最后才会拿出那两瓶药水。
算是对他的回馈。
少年歪着头看了她一会,眼神黑得让人看不透,然后问,“那我呢。”
柳玉笙怔了下,懂了少年的意思,钱万金是客也是友,所以经常出现在柳家,能跟家人打成一片。
那他呢?他呆在这里,算什么?
“你是家人。”认真、郑重,柳玉笙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若清风的笑意,在少年脸上缓缓漾开来,拂掉了他眼睛里的尘埃,亮过璀璨星辰。
他很高兴。
钱万金带着一篮子青菜并两瓶药水离开了。
离开前还跟家里两位老人腻歪了好一会,撒娇似的提出好几个要求,等下次来的时候要实现。
全是关于吃的。
家里烧了个随时随地能咋呼的家伙,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清净起来。
柳老婆子为此,还叹了好几口气,就在柳玉笙琢磨怎么哄自家老太太开心的时候,老太太转头捏着鞋底子乐呵呵出门,跟老姐妹们讨论花样子去了。
“我发现了,家里下到小上到老,自愈能力都是这个。”柳玉笙哭笑不得的比了个大拇指。
完全是不需要人操心的类型啊。
可爱得她想抱着老太太亲一口。
阿修抿嘴笑了笑,笑容干净柔和,“这样才好。”
奶奶一直这么乐呵呵,家里每个人都一直这么乐呵呵,那笙笙也每天都会笑眯眯的。
他喜欢看她没有烦恼不需忧愁的样子。
春耕过后没多久,转眼就到了清明。
祭祖的时节,天公应景,接连几天绵绵细雨,把清明的轻愁浅悲渲染到极致。
因为是大节,镇上书院特地休了两天假,放学子们回家祭拜祖先。
柳知夏柳知秋兄弟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围着阿修打转好几圈,有激动有兴奋也有怜惜,唯独没有对他那半张被烧毁的脸的恶心和嫌弃。
他们在书院的时候,钱万金去探望过几回,早就将家里的事情说了,没忘了提及阿修,对于阿修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
“回来就好。”柳知夏轻擂了阿修肩头一拳,以此表达自己的心情。
柳知秋抓抓脑袋,更想揽着阿修的肩膀咋呼上一顿,只是见到了人,反而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现在的阿修,比以前更加安静,也更加淡漠。因为经历了太多。
而他们能跟他谈的,不过都是以前的时光。还怎么敢谈?
那段时光里,有阿修最深的苦痛。
三年时间,兄弟俩也到了十一岁的年纪,因为吃得好个头足,此时比起阿修来还高上半个头,身形也较为健壮,最后柳知秋干脆把胸脯一拍,“阿修,看到我这体格没?在整个书院都是最壮的,力气也最大,以后我罩着你!”
柳玉笙在旁抿嘴偷笑,二哥还是那样一根筋的性子,跟二叔简直一模一样。真要说罩,哪里轮得到他?他跟大哥加起来,都不是阿修哥哥的对手。
四月初五这天,柳家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祭祖用的东西,猪头,鸡鸭,清酒,香烛纸钱等等,柳大柳二负责担箩筐打头,一家人紧随其后,踩着泥泞小路给柳家各个祖先都拜了一遍。
好在早上的时候春雨停了,否则路更难行。
沿路地上撒满了纸钱元宝,空气里全是香烛燃烧的味道。
阿修似乎不懂这些,只懵懵懂懂亦步亦趋跟在柳玉笙身边,学着她的动作或跪或拜,点蜡烛,插香,烧纸钱。
一轮走完,已到正午,柳知秋累得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鞋子,都成泥鞋了,快走不动了都。”
柳老爷子蒲扇巴掌在他后脑勺一拍,“怪道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肚子墨水有什么用?爬个山拜拜祖先都喘成这样!不像话!赶紧跟上,还有地儿没去!”
“不是,爷爷,咱这不是已经祭拜完了么?家里几个祖先几座坟我记得清楚着呢,您可别唬我啊!”
后脑勺又挨上一记,这次是柳老婆子,“叫你跟上就跟上!话那么多,讨打是不是!”
柳知秋无力的挂在大哥身上,摇头叫屈,“咱家男娃都是草啊,都是草……”
柳知夏把肩膀一抖,紧走两步到了前头,不带搭理这二货。
一行人绕过村子较为集中的墓地,循着小路拐到了山坡背后,一眼就看到了山脚上不远,立着一个小坟包。
单独的一座,没有墓碑。
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于这样的节日里,透着萧瑟悲凉。
“阿修,过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