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阿赀一手抱着我,一手牵着马的缰绳,一路走过去,士兵们投来尊敬的目光,好像看到阿赀就一定会胜利一般。我奇怪的看着阿赀,以前一直觉得阿赀是一个王者,气度不凡,一场宴会就能灭了一个国家,现在才发现,真正让他强大的是这支强大的楚军。
中原传闻楚人是祝融的后代,好战的民族,从遥远的上古时代他们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回到他们以前的家园,为了这个梦想,他们一直在奋斗,知道现在他们已经是南方的霸主,到了可以与周王比肩的地位,而阿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理想,或许对于中原诸侯来说这是一场灭顶之灾,然而对于楚人来使这是他们理想实现最基本的奋斗,楚人所到之处,金戈铁马,血流成河,我不赞成杀戮,可我也不能阻止杀戮,在漫长的岁月里楚人被压榨成了蛮夷,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毫无畏惧的宣称自己是祝融的后代,以此为荣,他们不在乎杀更多的人,因为在这里他们兄弟姐妹的尸体更多……
“王后……”
我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正站在我身后,我看你了半天才认出他是谁,“王将军,是你……”
王琅微微一笑,像以前一样给我行礼,却更加谦卑,“罪奴参见王后。”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想看他,因为一看到他似乎就可以看到息候,这些年我一直在回避着,我不是不相见息国人,而是我怕想起伤心的过去,虽也如梭,我知道早晚要见息国人的,可从未想过是在这个时候,而他自称罪奴,想起整个息国因为我而亡国,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阿赀看我这个样子,一把把我拉过去,警告道:“妫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答应过他什么,我答应阿赀的太多了,是不在想别的男人吗,是忘记息候吗,还是……
“不准哭了……”阿赀怒道
不哭,他说的原来是这个,这种时候他居然只是想着让我不要掉眼泪,我对他笑了笑,却异常的倔强,“我答应过的……我不会哭的。”
阿赀不在看我,一把将我抱上马,自己则和王琅去那边说话,他的脸色及其的不好,我真担心他会忍不住打王朗,可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没有动手,只是板着张脸,听完王琅的叙述,阿赀交代了些什么,王琅看了我一眼,上马背向远方。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是他表情都那么严肃,看来是比较重要的事,心中好奇,可是却不敢开口去问,阿赀翻身上马,只冷冷的说了句:“我先送你回大帐。”
坐在马上,内心焦急,可是却没有勇气解释,我应该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哭吗,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问了我也没办法回答,还不如他不问。
到了大帐前,阿赀抱着我走进大帐,一把将我仍在床上,冷冷的道“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想说什么,阿赀却头也不会的走了。
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不自觉的缩成一团,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冬,天也在不知不觉的变冷,从初秋到现在,这场仗竟然打了这么久,我不知道阿赀今夜去干什么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样的冷,不过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阿赀的身体都是特别的烫的,那年的雪山上,他就是用身体来温暖我的,相信今日他也一定不冷。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大帐虽然四面都是墙,可是却并不是密不透风的,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往往睡着睡着就被冻醒,不过到了后半夜,好像风不那么吹了,虽然耳边时常有“呼呼”的声音传来,却不在感觉冷了,身体总是暖暖的,好像那外界的寒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外界的所有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第一天一睁开眼,我便知道就如以前一样,阿赀闭着眼睛安静的睡在我旁边,双手紧紧的抱着我,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下一颗跳动的心灵,那是独属于我的心。
我慢慢的将他的手挪开,扭动身子,空出一大片位置来给他,昨晚一定是一场非常惊险的战争,他的眼角还留着滴滴鲜血,早已干硬,我以为那是别人的血,想要帮他擦干净,却发现原来那是他的伤口。
“嘶”
阿赀痛苦的叫了一声,惊醒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好像在问:你在干什么。
我咬着嘴巴,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阿赀你受伤了。”
阿赀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自己眼角的伤痕,好像才发现那个伤口,他却满脸睡意,豪不在意的抱紧我,“先睡觉等会再解释。”
我“哦”了一声,被阿赀抱在怀里,心思却已经飘远了,战场上阿赀到底遇到了什么,这个人一上战场他是永远冲在最前方,恐怕什么时候受伤的自己都不知道,我无耐的看着阿赀,心中担心,却又无能为力,我摸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伤口上的血早就干了,当时一定非常的疼,可是阿赀却不知道,那只能证明一件事,阿赀当时已经杀红了眼,完全不顾自己了,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一点吗。”
阿赀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我。
慢慢的推开阿赀的手,蹑手蹑脚的走下床。
“啪”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我紧张的就往地上看,却看到满地的盔甲,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黏黏的特别恶心。
我看看床上的阿赀,他并没有被惊醒,我松了一口气,才去关心地下的盔甲。
黑色的盔甲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阿赀脱完就随手仍在地上,我捡起一个其中一片,上面还有什么东西地下来红红的,我突然想到那是什么,心中害怕不已,顺手将那东西仍的老远。
之前给阿赀擦拭的时候,他的盔甲上面也是血淋淋的,那时我擦出了好几盆的血,当时虽然害怕,却也知道那是岁月流逝的痕迹,那血好像离我很遥远,可是现在一个滴着血的盔甲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不免吓一跳,几乎让我觉得他的主人下一刻就要来杀我了,虽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心中却还是不免难过,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熟睡的阿赀,他就好像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人的恶魔,天不怕地不怕,真不知道他会怕什么。
阿赀动了动眼皮,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来睡的很好。
“阿谣。”
听见他叫,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在这”
阿赀借着我的力气,慢慢起身,看到我紧紧的盯着地上的盔甲,他紧张的说:“吓到你了。”
我盯着他,好奇的问:“阿赀你怕什么。”
阿赀瞟了一眼地下的盔甲,正襟危坐,回答道“你……”
我疑惑,“为什么。”
阿赀紧紧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不能伤了你。”
我“扑哧”一笑,“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是舍不得……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舍不得,直到现在也舍不得……因为伤了你,就等于毁了我的心……阿谣你懂吗。”阿赀非常认真的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阿赀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心呢,自从我们初见,我就再也放不下了,我愿用尽我的一生一世,去相信你,守护你……不管你是能征惯战的帝王,还是杀人恶魔,你都是我的丈夫,我妫谣一生唯一的男人。”
我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此时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我们的眼里却只有对方的身影
“咚咚咚”军鼓再起,看来又有战争了
阿赀飞快穿好盔甲,在我额上亲了一口,匆匆忙忙去议事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我在一起,完全没有往日的君王之威了。”可是我很开心,因为我要的是一个会喜会怒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大王。
我刚要回头却看到,远方王琅快速走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是我实在想不到,阿赀会让他做什么跟我有关的事。
想着想着,王琅已经走上前来,他抱拳道:“王后。”
我问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王琅以为我问他前方发生了什么,犹豫了一会才说:“王后,巴人再次起兵伐楚,大王要领兵攻巴。”
我疑惑,“那叛军呢。”
王琅面无表情道:“昨日大王已经叛军全歼了。”
“全歼”,我犹如晴天霹雳,怪不得阿赀的盔甲上那么多的血,那是十几万将士的鲜血呀。
我定了定心神,问道:“那现在呢……阿……大王让你来做什么。”
王琅看着我,脸色无喜无怒,“大王让罪奴来保护王后。”
我问道:“巴人来势汹汹,他不让你上战场吗。”
王琅道:“大王的命令,我无法违背。”
“好吧。”我说。
我收拾好东西,大军也准备开拔了,这一次我没有做到阿赀的战车上,而是坐在另一辆不起眼的车上,王琅寸步不离,好像看犯人一样,我知道阿赀是想保护我,如果巴人来偷袭,那么恐怕只会偷袭阿赀的车,到时候他不确定能保护我,而王琅的身手他是见过的,更重要的是他之前是息国人,面对以前的夫人他定会竭尽全力,不让我受伤。可是我不知道阿赀为什么那么信任王琅,除了大哥现在最想我死的恐怕就是以前的息国人了,我不禁看向王琅,他之前一次一次的保护我,现在虽然变得冷漠了,可是他应该是对我有感情的吧,他会为息候报仇吗。
越想越不放心,不禁出口试探道:“王将军这几年过的可好。”
王琅之说了两个字:“很好。”
我略微有点失望,可是我有希望他说些什么,难道要他说自己过的不好,在抱怨阿赀一顿吗,别说是现在的他,就是以前的他一说不出这样的话吧。
我继续道“息亡之后,你有没有怪过我。”
王琅说“夫人是为了君侯,王琅不敢相怪。”
我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爱上楚王了。”
王琅眼中带着回忆,一点一点的说出来,“从夫人刚嫁到息国,我就知道夫人的心不在君侯身上,哪怕夫人失忆了,哪怕是夫人接受了君侯,夫人的内心深处都只有楚王一个男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好怪夫人的了。”
我盯着王琅,不知为什么那中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了,早没有一个人与我这般促膝长谈,我静静的听着他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这份宁静。
王琅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继续说道:“其实天下间最不应该怪夫人的就是息国人,夫人给我们带来的不是灭国的祸端,是一天天强盛的喜悦……然而息国太弱了,否则也不会与陈国联姻来巩固自己的诸侯地位,这么小的息国,容不下夫人这般的美貌,我相信若不是楚王,也会有别人觊觎夫人容貌,灭了息国的,蔡侯不救是这样吗……若是息国够强大,蔡侯敢公然对夫人无礼吗……夫人息国人不怪你,因为是我们无能,只有向楚王这样强大的国力,才能保护夫人这般的美貌,给你一个安慰的家……”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从别人口里说“息亡不关你的事”,听来虽然不真实,可这是一个息国人说的,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相信,因为他们没有理由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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