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一席话令王云妮听得心神不宁。
本欲掏出手机给程韵儿去个电话后立马离开，却在回至电梯门口时停住。回头一望，保洁已去了其它楼层，整个楼显得空荡无比。犹豫再三，反正人已到这里，将手中东西放下她便走。
掏出钥匙开门，几经努力将门打开，才发现自己手心一片汗湿。门开了，屋内一片漆黑，阳光被密厚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迎面扑鼻来一股刺鼻怪味。程韵儿很长时间都未出门，连窗户都未曾打开，里面空气令人窒息。
王云妮捂住鼻子将阳台和厨房能打开的窗户全都打开通风，空气才稍微不那么难闻。在经过厨房门口时，闻到了垃圾桶里酸腐的味道，看来程韵儿几日未曾清理垃圾。
捂紧鼻子打开垃圾桶，吃剩的饭菜着充斥桶内整个空间，已然腐臭。扎起垃圾袋口，将垃圾袋提出垃圾桶，发现桶底静静躺着一个黑色手机。
手机？
放下垃圾袋，好奇将手机拿起瞅看，察觉眼熟。
手机是梁景轩的，她以前见到过。手机不是新款，梁景轩此人，在用品方面有恋旧癖好。之前有一次一起吃饭时，餐座上，迟战溪曾开玩笑说或他该将这个的老古董换了，否则配不上他彼时身份。当时记得梁景轩不自然地笑了下，说这东西是以前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送的，他不会把朋友的东西随便丢掉。
由此，虽然口头上仍喜欢讨些便宜，但打心里她对梁景轩此人印象不坏。
身后寒光直冒，莫名感觉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回头扫看一圈，屋内只她一人，却好像总不止一人。一阵心悸过后，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下身子，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紧张。
打开手机，开机铃声响过之后，手机跳出很多找人短信。都是梁景轩公司或家人发来的，问他最近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接电话，开机后请尽快联系。
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七十，梁景轩只此一个电话，不可能是因为没电才关机。
可他为什么关机？手机又为什么出现在此？没人会相信像他这样念旧的大忙人会不动声色私换号码。
她迟疑了下，掏出自己手机，拨通了自己手机里存着的梁的号码进行再次确认。
手机铃声响起。
摁断电话，将两个手机放入包内，她拾起垃圾袋转身欲离开。走了没几步，却又回头，将垃圾袋塞回原位。忽然想起刚才保洁阿姨的话。这么说来，原来对方口中那个失踪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梁景轩。
难怪保洁阿姨说那个男的也很有来头，再加上警察曾怀疑失踪男子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这里，照目前情况看来，梁景轩万年不更的手机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他人也在这里？
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王云妮下意识地颤抖了下身子，却早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刚将门打开一条缝，门外就响起了电梯到层的音乐声，看样子有人回来了，落地的高跟鞋声证明来人很有可能就是程韵儿。她这么快折回来了？
王云妮用最快的速度将门轻轻阖上，惊悸不安地将屋内被她打开的所有窗户扫了一圈，然后走向门窗……
“喂？”程韵儿掏出钥匙开门，包内电话响起。
原来是和她有签约意向的娱乐公司打来的，力邀她去参加一个活动，出场费不会低于两百万。
她在门口驻足，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什么时候？”
对方报出了一个日期：“半天，我敢跟您保证，出场时间绝不会超过预期。如果超出了，我们按小时额外收费好不好？”
程韵儿沉吟了一下：“那好的，我晚上给你答复。”
“好。请您尽快给予答复，那边催得很急。”
“可以。”挂了电话，程韵儿开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满是难闻的馊味。对她来说，这几日已习以为常。
她是回来取□□的，出门前忘了拿，车子都开出半条街了才想起，然后折回。
今天是去医院探望迟战溪，听说他在医院半死不活的，她总要表达下前女友的关心，顺带……会一会那个见了自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的恩儿。一想到恩儿，她的牙关就咬得格外地紧。
走进卧室，从床头抽屉中取出自己的卡，路过客厅的时候，一眼望见厨房里的垃圾桶盖半开着。
她想起梁景轩的手机还在里面。刚要走向垃圾桶，厨房里逼人的气味让她迟疑了，她不想让垃圾弄脏了自己的裙子，索性转身出门。
站在电梯门前，她给王云妮打去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电梯也到了，她走进去，按下停车层。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接：“怎么才接电话？你在睡觉？”
接通电话之前，她仿佛听见了王云妮熟悉的铃声就在不远处。
电话里王云妮的声音似乎不太自然，着意压低的语调。“我……我……嗯，在睡觉。你找我有事？”
“前几天我不是出门了吗？今天刚回来，你在哪里，等下一起吃个中饭。”
“我……我今天有事走不开。”
程韵儿迟疑了下：“你有什么事？怎么感觉你今天的声音怪怪的？”
王云妮吸了口气：“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什么朋友？你除了我还有其他朋友？”
“以前的同学。我出国留学之前一直保持联系，前几天碰到，所以开个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需要小声说话吗？”
王云妮沉吟了一下：“我之前喜欢的一个男同学也在呢，正好单身！小声说话有助于保持良好形象，先这样，拜拜！”
说完，电话就被急促挂了。
“这算什么理由？”程韵儿眼望屏幕，冷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车子开出小区门口，一扭头，看见王云妮的车子正停在自己小区路边。她觉得有点奇怪，就又拨电话给王云妮，可电话还未拨出去，就被她自己掐掉了。
医院里。
去楼上看小钟是顾婷和那个跟她一同来的小会计的主意。
她们本来是跟着丹妮出去办事的，岂料在下面等了很长时间后不见她下来，就上来找。碰到苏佳人纯属意外，自知身份有限，说是过来看迟总是临时套话，不过对于迟战溪的情况，既然来了自然也要详加询问。
一改方才忌恨模样，在外人面前，此刻的白淑琴对迟战溪的病况表现出尤为担心的样子。
苏佳人并不多加理会，只一心一意吃饭。
镇定将吃剩的盒饭盖好，小会计提议去楼上看一眼小钟。许久不语的苏佳人道了声：“我也去。”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小钟就像个活死人。
三人进门时，丹妮正被小钟的母亲拉着说话，陪着流泪，难怪许久不能下楼。
小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好不容易培养长大刚找到工作，就出了要命车祸。小钟的母亲整个人憔悴得没有一点生气。
知道她是迟战溪的未婚妻，小钟的母亲差些激动至给她跪下，说如果不是因为迟总，小钟的医药费全无着落。想必连活到现在都不能。
拿仇人当恩人，苏佳人感觉这真是莫大讽刺。
就像最近的那一场车祸，明明是迟战溪派人来撞死她的，却不料他自己竟会突然改变想法。那种本能的反应是他最真实的表现，将车头掉转，挡在她和危险之间。
这个男人从来未变，他既这么狠戾又这么摇摆不定，他似乎总游走在黑与白之间。他横着被人抬出来送往医院时，她跟在身后，在他进入手术室时她握了一下他的手。他已经昏迷，却还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整个事端都是莫大讽刺。
小钟时日不多了，背地里听丹妮说，捱不过一周时间。
死亡对于苏佳人来说并不陌生，对于这条明显是被迟战溪用来当替代品送掉的年轻的生命，她除了深感唏嘘外不知作何反应。梁景轩将车子借给迟战溪时早已经做好手脚。与此同时，和梁景轩完美勾结的战辉则带着她离开迟宅前往蓝岛。
车子被撞下跨海大桥是她和迟战溪计划的终结，也是利用完她后，他将她推入地狱的终结。
害死了战辉时她心有内疚，毕竟战辉对她说不上绝对好，但也绝不坏。当时车子被设计撞下大桥后，她临时起意想拉他一把，却在看到他因被受撞击大口大口出血时放弃了营救。
她记得自己毫发无伤钻出事先被她打开的车窗时，还看到仅存一口气的战辉在水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她。
他嘴瓣微启，叫不出声，看口型是“佳人”。
她不欲再看，闭上眼睛浮出水面。大桥上，肇事司机正惊慌失措站在桥栏外向下看她。
她浮出水面，盯着他，扬起一丝自我毁灭式的笑意。
然后，再次慢慢没入水下。
再次，又一次，机缘巧合，她从水中死，现在也从水中回来。“战溪，我是来报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