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有点莫名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她知道对方认错人了。
可是,她却无法挣开自己的手,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系着她与对方,她不想松手,不忍松手。
“小柔,你……”方教授也走了过来,踉跄着,也要去抓韩笑的手,可是走近了,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孩,并不是他们的女儿方柔。
方柔又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目光炅?
“老太婆,认错人了。”方教授不得不拉了拉妻子的胳膊。
教授夫人连忙松开手,“姑娘你……痣”
“我叫韩笑。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韩笑善意地笑笑,虽然有了这样一个乌龙,可是,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对老夫妇让韩笑打心眼里觉得亲切。
“不过,你和我们女儿长得很像。我们太久没见过她了,所以认错了,真是对不住啊姑娘。”教授夫人虽然着抱歉,可是,却恋恋不舍地,不愿意就这样离开韩笑。
这个女孩,也让他们觉得格外亲切。
心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一样,暖暖的,紧紧的。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挺像方柔的。
像方柔还没有进入叛逆期,还没有变的那么冷漠之前。
“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能不能请姑娘一起喝杯饮料?”教授夫人试探地问。
她原本没打算韩笑会答应,毕竟,这个请求实在有点唐突。
韩笑顿了一顿,然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啊。”
待会再去找温静把。
现在,韩笑想与这对老夫妇在一起多待一会。
他们让她想起了她从未谋面的父母。
如果父母还在世上,一定也像这对老夫妇一样,是祥和的,幸福的,亲切的。
她愿意陪着他们一起坐一会,就好像陪着自己的父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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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走出来,方柔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挽住岳晋原的胳膊,笑得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
岳晋原没有推开她,而是一起驾车离去。
“现在,你可以准备骨髓移植的手术了吧。”在车上时,岳晋原淡淡地问。
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
岳晋原这样讳莫如深,方柔也猜不出他的底线在哪里。
“可以啊,等我做完手术,肯定要在医院里待很久,我们是不是应该……”方柔着,手已经攀上了岳晋原的脖子,“故梦重游?……这么久没见,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
两人到底是做过夫妻的人。
隔了那么多年,她已经变得更加漂亮了,方柔就不信,岳晋原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岳晋原还是淡淡的,面对方柔的挑-逗,他既不迎合,但也没将她推开。方柔在他身上墨迹了一会,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反应,也觉得无趣。
“难道你改行到和尚了?”方柔不悦地问,“你该知道,如果我心情不好,做手术时的状态也不会好。”
她简直是有恃无恐,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术做要挟了。
复婚还不,还必须让岳晋原与自己成为真正的夫妻。
只要一次。
方柔自信,只要岳晋原肯与自己做一次,他就会食髓知味,再也离不开她。
男人嘛,不都是那么一回事。
岳晋原就算再冷再有自制力,不也是个男人吗。
果然,方柔的话,终于引起了岳晋原的一点反应。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盯着方柔,目光若有实质,几乎压得方柔喘不过气来。
方柔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没有让自己器械投降。
“适可而止。不然……”岳晋原其实很想:不然,他并不介意从一个死人身上取下骨髓。
可是,他还是无法对方柔做得那么绝。
毕竟是司南的母亲。——方柔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她在自己心中所有温情全部消磨掉了,唯剩下越来越深的厌恶。如果方柔还有什么事情,是让岳晋原始终无法对她动手的原因,便是岳司南了。
她纵然有百般错,她也是司南的母亲,也是即将要救司南的人。
岳晋原只能一忍再忍。
老实,他偶然会怀念,怀念自己方柔初见的那一幕,在车祸现场,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
如果人生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
……
……
……
方柔
tang也知道自己要得太多,可能把岳晋原惹急了,她抿了抿嘴,这一次,她选择了退让。
还是别把岳晋原逼得太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反正她现在是正牌的岳夫人了。
来日方长。
这样一想,方柔将视线移向窗外,想化解此时车内紧张的气氛。
外面的街景倏倏地滑过。
突然,方柔略微坐直了一些,瞪大眼睛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一幕。
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是方家夫妇吗?她的爸爸妈妈?
那两个老东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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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柔并没有看错。
韩笑与教授夫妇正坐在露天咖啡馆里,在和煦的阳光下,喝着咖啡,笑着。
他们本是陌生人,且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照理没什么共同话题,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了两小时了,却没有一个人想离开。
他们几乎聊得停不下来。
他们聊电影,聊书本,也聊一些时下热门的新闻。相比其他的年轻人,韩笑的思维方式相对保守,她喜欢一些深沉而细致的东西,会静下心来看一部法国文艺片,这让教授很惊喜。
因为他教的科目,就是艺术美学。
教授夫人醉心的却是厨艺,她们都喜欢粤菜,也喜欢看同一档美事节目,教授夫人自己曾经创了一道很有革命意义的菜,将羊肉与鱼一起加工而成的菜肴。
韩笑惊喜地:“我也尝试过!而且很成功!”
“是啊,鲜字就是鱼与羊组成的,古人诚不欺我。”教授夫人真是打心眼地喜欢这个女孩。
“我也是啊,有一天突发奇想,觉得应该会很搭,所以就开始尝试各种烹饪方式!”韩笑的成长环境里是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她几乎很少与人讨论这种话题,她觉得无比放松而且开心。
教授夫人慈爱地看着韩笑,她同样觉得很快乐。
如果韩笑是方柔就好了。
或者,如果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方教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有没有耽误韩小姐的正事?我们是已经退休的闲人,总不能一直占用年轻人的时间。”
韩笑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她还没有联系温静呢。
“那我先打一下电话。”韩笑着,已经站起身,给温静拨了个电话。
方家夫妇则留在座椅上。教授夫妇突然笑道:“老头子,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也有。”教授轻声道。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仿佛,面前这个女孩,才是自己真正的女儿。
也许,真的是投缘吧。
韩笑很快通完电话,然后折返回咖啡桌。
两老人也打算回房了。
他们热情地邀请明天韩笑来他们酒店一趟,“我们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如果韩小姐有时间,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吃早餐吧,我们也有一个礼物想送给韩小姐。”
教授夫人如是。她想把自己这些年自创的烹饪书留给韩笑。
方柔对烹饪一向是没兴趣的,交给韩笑,也不枉费她当初写下那本书的一番苦心。
韩笑没有拒绝。
事实上,她也期待再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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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静在韩笑前往酒店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本来是打算安排韩笑与方柔一起去教授夫妇见面的,可是,在此之前,他得知了岳司南生病,而且方柔会给岳司南做移植的消息。
不管他多么不喜欢方柔,也不能拿孩子的姓名冒险。
温静只得将这件事拖一拖。
韩笑也因为在咖啡馆拖的时间太久了,也没能搬家,所以,她与温静没有碰头,只是在回去的时候,韩笑照例去医院看了看。
方柔并不在医院,可能正在和岳晋原庆祝复婚的事情吧。
韩笑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岳司南,心中柔情万分。——就算以后做不成一家人,只要知道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她就足够欣慰了。
韩笑在外面站了很久,她不停地想着今天下午邂逅的那对老年夫妇。
那种出人意料的合拍,那种
久违的,和父母在一起的感觉。
单单只是回忆,就让韩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暖的笑,属于家人的笑。
明天,她也要送给这对可爱的夫妇一件礼物。
送什么好呢?
书?一套趁手的厨具?或者……
……
……
……
……
那天晚上,韩笑睡得很踏实,即便在经历了突然结婚又突然失婚这件事之后,她却觉得踏实,因为司南会活下去,因为,她明天与那对夫妇还有约,她还能见到他们……那一晚,简直是韩笑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她睡得像一个婴儿一样。母亲怀里的婴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想好了,应该带什么礼物去送给那对夫妇。
一束花。
对,一束新鲜的,沾着露水的百合,加点康奶昔,再加点满天星,阿姨一定很喜欢。
韩笑在去往酒店之前,先去了一趟花店。
……
……
……
……
酒店。
方老太太将那本烹饪书用礼品纸包装好,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上。
门铃响。
也许韩笑提前到了。
老教授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但是陌生。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
“你是?”教授有点迷糊了。
女人却举起咖啡,用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你们最近还好吧。”她松开教授,又转向教授夫人,露出了一抹微笑,“妈妈,我是方柔。不认识我了?我可是特意给你们送来爱心咖啡呢。”
教授夫妇目瞪口呆。
方柔到底找来了。
这一次,她决定一劳永逸。
……
……
……
……
韩笑捧着一大束花,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在酒店楼下的大厅里,可是,教授夫妇并没有准时出现。她也不着急,只是在楼下耐心地等着。
楼上,方柔看着一脸惊异的夫妇俩,很好心地解释道:“我整容了。对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是一位温先生接我们来的。”
“温静吗?”方柔始终笑眯眯的。
“好像是这个名字。方柔,你怎么整容了呢?以前的你多好看。听你后来结婚了,我们能见见你的丈夫吗?”
“不能。”
“……”
“你们好像要出门的样子,出去见谁?”方柔留意到他们穿着外套,那是即将出门的装扮。
要去见谁呢?
韩笑吗?
昨天下午,她看到了的那个背影,与两夫妻一起喝咖啡的背影,让她整个晚上都心惊肉跳!
“一位昨天刚认识的姑娘,她和你长得很像。……和你没有整容之前长得很像,也许你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我们一起去见她吧。”教授夫人已经注意到,与韩笑约定的时间快迟到了。
“我知道她,事实上,我很早就认识她了。……远在认识你们之前。”方柔看了一眼桌上两杯已经见底的空咖啡杯子,轻声道:“我们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她在孤儿院的名字,叫小方。”
……
……
……
……
已经过了预定时间半个多小时了,韩笑问明了他们的房间号,决定上去看看。
她走到酒店房间前。
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的。
韩笑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教授夫妇似乎已经离开了,桌上只有一本包装好的烹饪书,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抱歉,韩小姐,我们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见。
他们已经走了。
韩笑呆呆地站在房间里,虽然知道这种萍水相逢一定会有别离,可是,还是那么惆怅,原本她预料得她惆怅得多。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失去。
不,已经失去了。
她失去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她自己,却不曾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笑打开了书的包装,慢慢地翻阅着。
教授夫人的笔迹秀气而亲切。这让韩笑稍微有点了一点慰藉。
总算有个念想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花束留在了酒店房间里,然后转身。
……
……
……
……
洗手间里。
方柔松开了捂住夫妻俩嘴巴
的手,在他们耳边,轻声:“没错,韩笑,就是那么真正的女儿。”咖啡里的迷-药已经发挥了功效,里面的药量,足以让他们永远地闭嘴了。
“卡擦”
洗手间外面,房门合上了。
韩笑已经离开了房间。
教授夫妇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可是,停留在他们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是两抹浅淡微笑。
再见,……我的女儿。
你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