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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故国往事 七(1 / 1)

从开始讲述到现在,南奉几乎一直在笑,仿佛要把此生的笑都用在今时今刻了。她的声音很好听,长得其实也好。若好好生在南朝,求亲的人一定踏破门槛,也定能寻觅到一个好夫家。

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

南奉是个战俘,婚姻无法自主,自由也无法自主。她在顾府里,没有人伺候,没有人说话,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敢随意往外走,一出门迎着都是顾府下人诡异的视线。

索性她就不出去了,大门一关,自己待在屋子里刺绣。等到整个屋子里的绣面枕面都被她复绣了一次的时候,离荷花台上一别,已有两月。

虽然同在一个府里,南奉和顾九朝也相互见不到。

每天,她都在一张红木大床上醒来,而每一次睁开眼。她都希望自己还在那张不大却温暖的小床,床头还挂着哥哥南鹤去庙里祈来的橘子红福袋。

可身下冰凉的触感,和睡四个人都嫌大的红木大床。大红的被子,大红的帷帐,这一片喜庆的模样,都像针扎在她的心里,化开一片浓浓不散的血雾。

这是梁国,不是南朝。

她心知不过是个虚有身份,被禁锢着的阶下囚罢了。

整个顾府的下人都当南奉是丧门星,没什么事自然也没人会主动靠近她这边。但也不能把她饿死了,她整日待在屋中,饭点一到会有丫鬟送来饭食,每每等到丫鬟将食盒重重一磕在桌上的时候,南奉才觉得这屋子里有了人气儿。

丫鬟不情不愿地称她一声夫人。“夫人,将军让我告诉您,今儿的晚宴就不必去了。”

南奉闭着眼没有答话。

上次出征,梁国几乎把南朝打得崩溃了。身为领军的顾九朝是大功,一回京就得了封赏,加官进爵,今儿的晚宴就是给他庆贺的,朝中说得上名号的朝臣和家属基本都到场,府里一大早便忙碌开来,外头吵杂不已,她想不知道也难。

丫鬟走了,饭菜凉了。她不知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床上躺了多久,烛火没添,屋里一片漆黑。她心里想,宴会该开始了,定有许许多多的人来庆贺,台上的伶人们定都生得好看,她今日得缘远远望了一眼,巧笑倩兮,舞步生辉。

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人,在南朝的时候,每逢节庆,她都必然拉着哥哥一起,赶着上街参加节日的庆典。

但是如今那些都已经是从前了。她沉沉叹了口气。这样的时刻,没人会关心这深院中,还有一个心系家乡的敌国战俘。

所以这样寂静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南奉五分惊疑五分不解地抬头,见到是一个气喘吁吁跑来的丫鬟时,还未能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那丫鬟跑得急,三步并两步走,就差没扑到她床边。“夫人,您怎么还在这儿?”

“……”顾九朝连这儿也不想让她待了么。南奉默了默,眉眼垂下来。“我马上收拾离开。”

“来不及了,您赶紧披上外衫和我走吧。”

“……?”

那丫鬟见她还愣着,着急一跺脚。“今天的晚宴您是女主人,怎么可以缺席呢?”

“……女主人?”半晌,南奉才反应过来是在指自己。闭上眼,轻声道。“顾九朝说我可以不去……”丫鬟着急得打断她。“正是将军让我来寻您的。哎?不说了,您快点,大家都到了,都在等您呢。”说着来拉她。“您不到不开宴。”

“……”她实在猜不透顾九朝的心思,一会不让她去,一会又派丫鬟来催。可见那丫鬟着急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叹了口气。“你等一会。”

南奉让丫鬟在屋外候了一会,随意拿了件外衫披上,举着一盏灯笼就和那丫鬟一齐出来了。举办宴会的花园,与她住的屋子大约一刻钟的脚程。她举着灯笼踏上荷花台的台阶时,热闹的场面突然静寂了一下。

平日里安静的后花园,此刻全摆满了宴会桌席。满满的全是宾客,塘边搭了个临时戏台,台上伶人正唱得欢快,红裙舞动,烛火交织。

南奉站在其中,只觉得无力的晕眩感一阵一阵传来。在场许多人,那么多人里,她竟一眼就看到了顾九朝。他在主座。容色冷淡地举着琉璃杯子,就是这样为他特地举办的宴会上,他依然是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

他的左手边,坐着的大概是宫里来的尊客。而右侧的那个人南奉未曾见过,明眸皓齿,红衣飘飘,正举着酒壶给顾九朝添酒。大概……是那如因夫人了。

很美。

南奉的心中,好似被针扎了一下。

新婚那夜,顾九朝留给她的不过是个冷淡的背影,给宣如因的,却是整夜的陪伴与厮守。

宴会已然进行了一半,桌上的佳肴渐冷,南奉站在其中,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不速之客,独自迎着众人不友好的目光。而那个传话的小丫鬟,早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南奉咬了咬唇,收回注视着顾九朝的目光。抬手吹灭了手中灯笼的烛光,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只是这么愣愣地坐着,也不动碗筷,也不搭理席间人的询问。

顾九朝何苦这样设计她,她都那样不争不扰地低到尘埃里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既然躲不掉了,那就接受吧。忍着,忍着,等到宴席结束了,就好了。

南奉攥着衣角,低头看着鞋头的绣花。周围的碎语她假装听不到,台上伶人唱得凄厉,却不及她心底凄厉的万分之一。

她深呼吸努力调整着心绪,突然就被扑了个满怀。

南奉愣愣看着怀里的一团小粉红,是个八岁大小的女孩子。大概是跑急了,不注意滑着,顺势扑到了她怀里。南奉一下愣在那儿,才想起应该先把小女孩扶起来。

她伸手将那女孩子扶正。“你没事吧?”

“没事。”那小小女孩子稚声稚气,乖巧地任南奉扶着。待扶正了她,南奉看清她的面容,天真活泼,眉间点了一个梅花妆,看起来是个被父母妥善保护着的官家小姐。

若不是扑倒在她怀里,大概会磕伤额头。

“没伤到就好,下次小心……”

她轻言劝慰,那原本好好的女孩,却突然在她面前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哇!好丑的人!”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夹杂着尖利的喊声。“吓死人了!”

南奉愣住了,下一秒回过神来,竟是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

台上的人儿唱的什么剧,已经没人再去理会。连伺候的丫鬟,都停下来,看着那容貌丑陋的南朝战俘,正手足无措安慰着面前哭泣不止的小女孩。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声音渐盛。说的全是伤人的话。

周围的人全看过来了,大家都在笑,耻笑,嘲笑皆有。

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她。

只有一个守卫模样的男子,从一旁拽了拽她的衣角,浅声道。“夫人,将军让我来带您回主屋。”她没有犹豫地推开了那个男子,拉过手帕,遮住了自己那张残破的脸,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逃离了那场宴会。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宴会上的那件事,成了府上下人间最常说的笑料。

而这位身份诡异的将军夫人,比原先更加沉寂了。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几乎不去与外人接触。连餐盒,都只让丫鬟放在门口,她自己再去取。

她自己一人在屋中,把整个屋里的绣面都重绣了一遍,陪伴她的永远只有一室空荡。院中那棵不高不矮的歪脖子树,多少次夜深人静时,南奉站到了树下,恍惚间却听见兄长轻笑地在呼唤她的名字,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三尺白绫已挂上。

“白绫是我挂的。那时我心里已经有想死的念了。在顾府,我事事都无法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做,连生死之事亦同。”我看着南奉低头摩挲着那枚小小的别致的戒指,那枚戒指想必对她的意义非凡,但我没敢细问,怕对她又是一次新的打击。南奉的眉眼拢在烛光下,继续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贪得了一段苟且偷生的日子,足足有两月……直到有一天下人来报,说顾九朝要搬到我的屋子里住。”

“搬到你的屋子里住?”我听到这儿,深深凝眉。

南奉点点头。“我那时听了消息,也和你一样疑惑,一个自打成婚之日起就把我晾在一边置之不理的人,突然就说要搬来和我住……”

“你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把笔搁下,全身贯注地看着南奉。她眉间轻凝,而后稍稍叹了口气。“别人看来是恩典,我却只当他是不愿见得我安生。”

她答非所问。我仔细看着她表情的细微变化,觉得南奉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答案。通过和南奉那么短暂的接触和她讲述的故事,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却不能完全确定,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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