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一向清冷的“兰馨居”内进进出出很多人。
一路上,朱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紧锁。清歌料想这个病重的陈妃对朱棣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兰馨居”离朱棣的书房比较远,走了一会儿才到。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见到朱棣来便兴奋地大声通报:“燕王殿下驾到----”
朱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径直进了院内,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屋内而去。
清歌纳闷,朱棣什么时候这么重情义了?难道史书写错了?带着疑惑,清歌跟在朱棣身后进了房间。
甫一进入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香,看来这陈妃应是个病美人了。
守在陈妃床榻旁边的朱智欣见到朱棣,兴奋地摇着陈妃的手臂:“娘,父王来了。”
陈妃闻言先是勾了勾唇角,挽起一抹欣喜的微笑,然后缓缓睁开双眸看向门口的朱棣。
清歌看到陈妃,微蹙的黛眉下是一双晶亮的眼睛。毫不夸张的说,她的眼里藏着一个星空。然而只有在看向朱棣的时候,她的眼睛才会如星海般闪烁着光芒。这一瞬间,她不再是病人,而是一个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的少女。
陈妃吃力地坐起,这微小的动作引发了她不住地喘息。她眉头轻蹙,笑容却不变,声音略带嘶哑道:“王爷,你,你来了。”
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快步走到陈妃的床榻边,轻轻握住陈妃苍白的手指道:“素锦①,你明知道你的病,怎么如此不小心?”
陈妃笑:“臣妾,臣妾没事。倒是,倒是王爷你,你瘦了……”说着,陈妃伸出另一只手,欲抚摸朱棣的脸,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朱棣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露出一丝笑容:“你还是如此关心本王,如此不爱惜自己。”
清歌在一旁看着,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惹得二人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她。
“抱歉啊,你们继续,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作为一个大灯泡,清歌不仅要看他们二人你侬我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还要看着朱棣的面瘫脸硬生生地做出怜惜的表情,那场面实在是诡异的很啊。
陈妃这时才注意到清歌的存在:“王爷,这位是…”
“她是本王的客人,方清歌。清歌,这位是陈妃,素锦。”
清歌略施一礼:“参见陈妃娘娘。”
陈妃眼神一暗,不过很快便挽起一抹笑容:“妹妹快快请起,原来,原来你就是王爷带来的客人啊,长得倒是十分清秀。只是,本宫现在略有不便,不周之处,还望,还望妹妹见谅。”
“不会不会,娘娘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时,赵伯带着太医进来了,太医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见到朱棣后他惶恐地下跪:“参加燕王殿下。”
朱棣挥手,神色如初。
“侧妃的病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侧妃是多年的‘哮症’②了,此次发作多半是精神不济加上遇到了过敏源导致的。”
“精神不济?”朱棣看向半倚在床头微微喘息的陈妃问道:“最近心情不好吗?还是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此时陈妃的气息已经平复了许多,闻言她羞涩低头:“没有。”
“没有?你且放心跟本王说就是了。”
陈妃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朱棣,扭捏道:“王爷,只要王爷肯多来看看臣妾就好。”
朱棣恍然:“原来素锦是怪本王没有来看你了。”
“臣妾不敢。王爷回府定有很多要事要处理,听说您昨夜在书房一宿没睡,这怎么能行呢?”
“本王没事。”
说完,朱棣又看向跪着的太医:“那,过敏源又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这个过敏源因人而异,不知,侧妃娘娘是否有不能靠近的东西?”
陈妃想了想,迟疑道:“臣妾,不能接近猫。”
“猫?”
一旁的朱智欣有些紧张:“父王,回父王,娘她一接近猫就会呼吸不顺畅。”
这时跪着的太医急忙解释:“那侧妃的过敏源应该就是猫了。娘娘最近有没有接触过猫?”
陈妃疑惑:“没有啊。”
此时清歌问道:“那王府里有没有养猫的人来过,身上带了猫的气息?”
陈妃依然摇头:“没有,我这‘兰馨居’向来冷清,没有什么人会来。”
“那会不会是你这里的人出去接触过猫?”
“可是,我怕猫的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连我都没有在意。”
朱棣面色阴沉:“传令下去,‘兰馨居’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居心叵测!”
“王爷,王府里有谁是养猫的?”
“怎么了清歌?”
“或许,从他身上查起会比较容易。”
朱棣看向赵伯:“赵伯,咱们王府有谁是养猫的?”
“回王爷,是孙侧妃。”
“孙侧妃?是妙言③?本王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只是,赵伯,你觉得她会是这样的人么?”
“王爷,老奴看孙妃娘娘不像是在意这些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见王爷啊。别说王爷了,府上包括老奴都很少看见她。”
“恩,清歌,你怎么看?”
“王爷,即便孙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但毕竟王府里只有她养了猫,正是这猫导致了陈妃娘娘旧疾复发。虽说她此番并非有心置陈妃娘娘于死地,但这里的人也不能与她再有任何接触了。”
“恩,你说的有理。另外,这次的事也不排除这里的某些下人借刀杀人,利用妙言的猫。此举既害了锦儿又能嫁祸给妙言。这个人,本王定要查出来!”
屋内的气氛由于此事扑朔迷离的真相变得有些冷凝。朱棣依然是寡言少语,陈妃和清歌陷入了沉思,朱智欣则是有些不安。她的眼神时而看向陈妃,时而瞄向朱棣,最后看向清歌的时候则是有些恨意。
“好了,素锦,你在这里好生休养吧,本王先走了。”
陈妃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王爷这就要走了么?”
“恩,对于身边的人你要多加小心啊。”
“臣妾知道了。”
说着,陈妃便要下床,朱棣急忙制止:“你身子多有不便,就不用下来了。”
“是,臣妾恭送王爷。”
朱棣走了,赵伯跟在朱棣身后也一同出去了。清歌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陈妃,她原本苍白的面色自朱棣进来后变得有些嫣红,此刻更是艳若烟霞。一双含情的双眸星辰奕奕,嘴角因为朱棣的关心微微勾起,似乎只要朱棣能来看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清歌心里叹息,如果她再也回不去了,难道她就要像陈妃、张妃以及徐王妃这样的女人一样,苦苦守着自己的男人一辈子吗?甚至就如同现在的陈妃,就连看上朱棣一眼都成了奢望,那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走出了门,清歌叫住了朱棣:“王爷。”
朱棣回头:“怎么了?”
“陈妃娘娘身体不适,需要人照顾,清歌自请留下来照顾娘娘。”
“什么?你!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本王的客人!”
“是,但是王爷,陈妃娘娘她是您的…”
清歌顿住,陈妃是朱棣的什么呢?她不过是个妾罢了。朱棣若是喜欢,她就是宠妾,若是不喜欢,她就是贱妾。好坏不过朱棣一念之间,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清歌实在不忍心看着用情至深的陈妃被朱棣如此冷漠以待,不管怎么说,陈妃都不该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所以,她要留下来陪她,即便她的关心不能代替朱棣的爱。
“还望王爷恩准。”
朱棣一言不发,二人就这样在院外僵持着,良久。
“那好,本王准了,但素锦的病一日不好,你就一日别想回去!”
“多谢王爷。”
朱棣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清歌再次回到“兰馨居”的时候,陈妃和朱智欣都很惊讶。
“清歌小姐?你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娘娘,您叫我清歌便好。是清歌自请留下来照顾您的,往后咱们要朝夕相处了,您可千万别见外。”
陈妃疑惑:“你,为什么不留在王爷身边?为什么要来照顾我?”
清歌笑了:“也许是投缘吧,怎么,娘娘不高兴我留下来?”
“没有,怎么会。你也说了叫我别见外,你也就别叫我娘娘了。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清歌心里无语,怎么又认了个姐姐。但是能在这里多一个朋友,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不知翠儿那个傻丫头怎么样了。
“我这里常年没什么人来,就是太冷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清歌莞尔一笑:“我就是来陪姐姐的,有我在,这里冷清不了。”
闻言,陈妃也笑了。
听着屋内传出的阵阵笑声,朱智欣面色有些阴沉。
她悄悄出了“兰馨居”,来到一处院外,将兜里的一些碎银子掏出来交给守卫:“守卫大哥,麻烦请你们侧妃娘娘的饲猫丫鬟出来一下。”
“你是谁啊?怎么看着有些面生?”
“守卫大哥,我是王爷这次请来的客人,方清歌。”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
“多谢守卫大哥。”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朱智欣急忙拉住她便往一旁的墙根处走,见四下没人,她便将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取了下来:“这个给你,我来找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府上新来的客人方清歌让你将猫拿给她的,知道了么?”
那小丫鬟笑着收下手镯后点头:“知道啦。”
朱智欣仍然不放心,再三叮嘱道:“千万要记住了啊!否则,我倒是没什么,你的小命可要不保了!”
小丫鬟这才重视起来:“是。”
朱智欣回到“兰馨居”后,将朱棣来之前藏好的接触过猫的那身衣服从柴火中取了出来,丢进了小灶内。
接触到那身衣服,灶内的火烧得更旺。火光中,朱智欣不甘的表情显得愈发狰狞。
父王,你就真的如此狠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