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风光。
乘着那沉甸甸的御辇,登上那金灿灿的沙山极目远望,只见黄沙漫漫,沙岭连绵,与天相连,给人一种辽阔、壮丽、肃穆、深邃的感觉。
在绿洲与大漠的结合处,观赏四方风景,眼前奇异的景致让人惊叹万分。大自然的造物神奇:一边是莽莽苍苍、雄浑博大、无边无际的大漠海洋;一边是郁郁葱葱、娟秀妩媚的绿洲碧野。这是鬼斧神工的造化,黄色与绿色之间没有任何过渡,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画家手下的色盘,黄绿分明、对比强烈而又和谐统一,令人叫绝。
这一次是以考察契丹的名义过来,所以沿路尽是走走停停,为的,是让萧家有充足的准备迎接我的到来,更为了让他们的无尽漫长的等待中,磨光所有的心性。
沙丘的轮廓清晰、层次分明,丘脊线平滑流畅,迎风面沙波似水,背风坡落沙如泻。置身大漠,静观大漠日出的绚丽。
目睹夕阳染沙的缤纷,我不由扬声长叹:“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这是王维的诗,开元二十五年(737)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战胜吐蕃,唐玄宗命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塞宣慰,察访军情的时候所做。但这实际是王维被排挤出朝廷,赴边途中所作,并非是一味高昂振奋的,也兼有孤寂之感。此时读来,我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陛下,已经过了白沟河了,再过十来天,就可以到达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将军想询问一下陛下是否要在前方不远的准和科尔沁休息一下?!”
“随便吧!注意一下周围的安全,契丹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安全的。”我挥挥手,连日的御辇坐的我腰酸背痛,折腾起来,竟比骑马步行还要来的累人,揉揉发酸的腰际,我找着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方慕谨走过来,递给我一壶水。
我一愣,他手中的水壶是他自己的,而看着上面的水渍,显然,他方才才喝过。
“不用了!我不渴。”淡淡的拒绝,从什么时候起,我竟传染了萧十一郎的洁癖了?
方慕谨道:“陛下是在嫌弃这水壶是微臣喝过的吗?”
“不是,只是真的不想喝,你休息吧!我四处走走。”受不了那受了伤的眼神,内心无端端的自责起来,不是因为有多狠心,只是想想自己只有四年时间了,又何必再给自己寻找那无谓的爱情呢?临走,只会将他们伤的更深。
契丹,时隔多年,我竟又一次踏入了这里。
十二年了!十二年,改变了多少事?!那懵懂少年牵着枣红小马,在那雨夜的彻夜无眠,安八鲁,我又一次来到了你的故乡啊!
竹笛,我一直戴在身上,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都不曾放弃。只是现在,小小竹笛已经被我摸的发黑发亮,没有了以前刚从少年手中接过时的滚烫。笛声悠扬,我坐在沙堆上,慢慢的吹奏着,翻来覆去,也无非就只有《七》和《萧竹萦心》二首,只是配合着日落时分的大漠黄昏,显得无比孤寂。
小小少年,你在何方?!
“……。”泪,滑落。
擦掉泪痕,轻叹着站起身来,才发现,身后已经围满了一群人。有人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再看向我手中的竹笛后,同情的回首看着坐在远处沙丘上闷声不语整理着物件的方慕谨。
是啊!我早已失心失爱,沉甸甸的,是我胸中那永远抹不去的过往。一件件、一桩桩,如锋利的血刃,割裂着我早已伤痕累累的躯壳。爱情,我不是没有向它敞开过心扉!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我慢慢地学会坚强,当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后,才发现,我的爱情,竟如九天揽月般艰难。
称王封帝又如何?!不是我的终究还是会离开。顶着梅葚的躯壳,我不过是一抹异世的魂灵,没有人会知道我,更没有人能记得我,功绩、爱情、彪炳,是由一个名叫梅葚的女子创造的。
而我,叫何荏。
笛声还在飘扬,大漠的夜,如此清冷,为所有人的心口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凉白银霜。
“哎……。”
“……。”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懆兮。(出自《陈风月出》)一切都有开始,爱情也不能例外。女子在月光中露面,月光纯净一片,映出那女子仪态万方,从容悠闲,而我却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忧伤,这种彷徨辗转不灭,折磨我至今。月光是遥远的,那女子却好像比那月光离我更远。”
“明知那么远,为何还要强求?!”
“飞蛾扑火、玩火自焚吧!”
“这又何必!”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既然我愿意就这么看着你,你又为何不给我这个机会呢?!你,真的很残忍,不仅仅是对我,你更是在折磨你自己!我知道,你对八年前邙山之巅的那场意外一直耿耿于怀,但倘若你觉得这么折磨你自己,能让你的心里面好过一点的话,我陪你!”
“……。”攥紧,心,猛的收紧。
“都说女人不能太要强,这样会让男人的存在感显得渺小!我和邝胤都是经过了背叛而生存下来留在你身边的,明知我们和你之间的阻隔有多么遥远,却还是固守着,不是想求你的原谅,而是不自觉的被你吸引!能够在大乱中生存下来的女子,仅用八年时间就缔造了一个不驯于盛世大唐的帝国,这让我无地自容……。”
我打断了方慕谨的话,道:“四年,还有四年之后我就会离开。”
“什么?!”
“我要去找他。”
“他?!……你疯了!”
“不!我没疯。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在赶时间吗?是啊!我真的很赶。十年之约,若他没有出现,我便随他而去。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策论》、《治国论》、《新思想》、《政治维新》、《经济论》……,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编纂成册!整整一百二十册,定理、公式、推演、兵书,一共七百六十二册,这些,都是早在十四年前在山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编写的,许多,现在已经捐给了中华学院,但我留下来副本,全部藏在御书房郢阁后的密室典库内。……我死后!你就公布于世吧!”
“……。”方慕谨不说话,只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你是说你从十四年前就开始了?!”
我点头,那个时候才不过刚刚意识到想要富国强兵,生怕脑子里的东西会很快忘掉,就找着机会就编写,写着写着,不自觉就越写越多了!事后,经历了无数,感悟了无数,加上自己对国策的体会和对战争从实例中的运用,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已经做了很多。
“……能够答应我吗?!”我犹豫了一下。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女人啊!梅全!呃?……墨主,当真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吗?!
又是墨主!
我忿忿的站起来,这个世界果然只有人知道梅葚!那我呢?!有谁知道我是谁?!
“喂!~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方慕谨愣在原地,不明白又是怎么得罪我了。
是啊!不明白。
谁都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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