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夜色静谧,虫不鸣鸟不啼,乡村田野廖无人烟。
寂静的路口。
“小缘来,爷爷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吃人家的东西,你个小崽子就是不听。”
老人慈眉善目,嘴里不停的数落面前小男孩。
“爷爷,我好饿。”
“饿也不能吃。”
小男孩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时空静止,空气凝固,老人脸上的皱纹凭空多出十几道枯黄的沟壑,与身边的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唯独眼神清明,丝毫不见混浊。
“缘来,你总算回来了,爷爷已经老了,不能带你去抓鱼摸虾了。”
少年走上前扶着老人,信誓旦旦:“您老永远都年轻,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老人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突然一把推开他,吼道:“快跑,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一直跑下去不能停息,一秒都不行。”
少年眼里泛着血色,爷爷的枯瘦的脸开始发青,然后嘴巴似乎被一种强有力的铁掌死死的捂住,不能开口说话。
当他想上前帮助爷爷的时候,突然不知所措看着眼前一幕,爷爷皮肤开始往下脱落,没有血浆溢处,只露出晶莹剔透的森森白骨,紧接着头发如无根枯草,随夜色微风吹散,白骨颜色由白变黑,瞬间,黑骨化为齑粉,彻底不存在了。
他拔腿就跑,爷爷嘱咐他,要使劲跑,全力跑,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总之一直跑就对了。
“缘来,赶快回家吃饭。”
听到妈妈的声音,陈缘来脚下一顿,他真的好饿,就像好多年都不曾吃过饱饭一样。
他咬了咬牙冠,跑!继续跑,没有为什么,爷爷叫让他一直跑。
“缘来,爸爸打麻将赢了不少钱,给……帮爸爸买一包烟,剩下的钱都归你。”
豪爽的中年男人,心情大好,从鼓鼓的黑皮钱夹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钞票。
陈缘来犹豫几秒钟,他需要钱吃饭,他真的好饿。
可是爷爷的话,他不得不听。
跑!继续跑,扭头迈步的同时看了一眼红彤彤的钞票,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跑,漫无目的。
“缘来,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你……你喜欢我吗?”
路边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羞答答的朝他问道。
是欣欣,陈缘来的青梅竹马,他喜欢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真的好想好想跑到欣欣身边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可惜……他不能。
留下两行青春无悔的泪,含着滚烫的眼泪,往前跑去。
速度越跑越快,不仅是他,他身后的东西也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能抓到他。
“缘来,网吧走起,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好友浩然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他脑海中的思绪,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陈缘来有些意动,转念一想,欣欣我都拒绝了,游戏更加无所谓。
后面的那东西眼看就要追到身前了,他不能停下脚步。
继续跑!
好友、亲人,不停在身边路过,他们脸色平和,亲切的给陈缘来打招呼,他却不理不睬,只知道跑。
或者说逃。
累!真的很累。
好饿,又累又饿。
爷爷,缘来快跑不动了,缘来真的能一直跑下去吗?
“缘来,你要坚持住,还差一点点。”
爷爷的声音响彻在他脑海,不停的告诫他。
“到底什么差一点点,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为啥要一直跑,我错过了好多东西。”
“亲人朋友恋人”
陈缘来顿时有些不耐烦,“爷爷,你骗我,我不想跑了,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就是逃跑掉,孤身一人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爷爷沉默半晌,蓦然道:“孩子,这些……你拥有过吗?”
陈缘来一愣,转头望去,爸爸、妈妈、欣欣、浩然……
瞬间化为泡沫。
陈有缘哭了。
那东西来了,爷爷被一口吃掉,然后是他……
“爷爷,你说的对,这些美好,我一直不曾拥有。”
“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
意识里听到最后一句爷爷话,之后,就醒来了。
魔都第一中学,男生宿舍。
少年泪水沾满枕头,浸湿一片。
“果然又失败了。”
陈缘来很饿,特别饿,现在的他能吃下一头牛,手里还攥着手掌大的黑皮书,书上只有一个鎏金字。
“诡”
陈缘来苦笑几声,已经一百零七次了,全部都失败了。
“爷爷,我还有机会能成功吗?”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陈缘来摇了摇头,起身烧热水煮泡面,直接上大锅,八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很快,方便面热气腾腾出锅。
滋溜滋溜声不断在宿舍响起。
宿舍是标准四人间,其他三人是富二代,受不了宿舍什么都“缺”的环境,没有住几天便都不愿意住校了。
偌大宿舍从此只有他一人居住,这样也好,清净。
吃完整整一大锅泡面之后,陈缘来松了一口气,肚子终于不闹腾了。
“诡”书,里面空白无一个字,是爷爷的遗物,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诡”书很薄,只有九张纸,他只能翻开第一张,咖啡色,很薄却异常结实,说的上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他试过,脑袋一抽风就试了,神奇无比。
陈缘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不成功,便成仁!
从新躺下,将“诡”书放置在心窝处。
良久,一道呼吸声平稳传来,诡书金字光芒一闪,遁入他的眉心。
夜色宁静,还是那条小路,乡间夜路。
“缘来,我希望你这最后一次不要进来。”
“爷爷,我依然进来了,不是么?”
陈缘来脸色怅然,心中无喜无悲,这是最后一次,成功了,他拥有诡书,失败了,永远留在诡界。
“哎……何必呢?”老人叹了叹,转身就要离去。
远处三两点诡火燎烧,白磷不!是诡火。
“等一等,爷爷,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老人脚下步伐一顿,接着向诡火走去。
“爷爷,您怕了”
老人脚速加快,似乎不想听见陈缘来说话。
“爷爷,您躲得掉么?”
老人止步了,不敢再向前一步,默默转身,脸色铁青,皮肤毛发往下掉落。
“爷爷,我不想玩了,我很思念您。”
陈缘来眼神一摒,伸手讨要,“是时候交给缘来了。”
老人白骨架开始长出新肉,头发也如同春草萌芽,不一会儿,不再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反而像春秋鼎立的中年。
老人走到陈缘来身前,沉默许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爷爷的七八个孙子里面最疼爱缘来,就因为不喜欢。”
老人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巴掌大,封面上有一个金字。
“诡”
“善用,慎用,不得不用。”
“缘来会谨记一辈子。”陈缘来毫不客气,一把从老人手里夺过来。
“您要走了么?”
“该走了,尘归尘,土归土,不该留,此时走。”
老人消失了,一切都是梦,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