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是个驼背,虽年过半百,两鬃斑白,但精神矍铄,十分硬朗。
孙老头在江阴通往苏州的一条山野小路旁开了一个茶棚。不过一间破草棚,几套桌橙,十分简陋。卖的也只是些粗茶馒头,几样自家腌渍的咸菜。这里过往行人稀少,生意很不景气,勉强糊口罢了。
孙老头也不奢求有什么样的发展和改进,也无从想象什么样才是荣华富贵,在他看来这间破草棚似乎还能维持温饱,已经不错。是以脸上总是很平静、很淡然、很纯朴。
可是最近孙老头的生意却格外的好。这无疑得感激韩星,为了找韩星,许多人深入深山荒效、人迹罕至之地,他这荒野小店便沾了光,顾客多了起来,孙老头的银子也赚得多了起来。
孙老头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银子多一点的姿味的确比维持温饱要好受得多,他想,或许银子再多一点,自己就满足了,是以干得很起劲。
起初他的银子赚得的确很容易也很多,可是后来他发现他的客人开始高贵起来,之前可能还是些无名小卒,后来的便是些不寻常的人物了。不寻常的人物,脾气自然大得不寻常,是以孙老头又开始倒霉起来……
因为他的茶是粗茶,有人会把茶水喷到他的脸上。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把茶水喷到他脸上的是个面目漆黑,身材镖悍,手中提着一把大环刀的人。
孙老头不见得能认识“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九的“奇命刀”楚连环。但他知道,象楚连环那种模样的人物,通常是不好惹的,理所当然也不是他这种身份卑微的人所能惹得起的,所以无论是喷了一脸茶水也好,喷了一脸口水也罢,孙老头都不敢介意。庆幸楚连环没有不给他银子,而且一甩手就是十两,孙老头就并不觉得委屈了。
孙老头为人和善,服务态度很好,招呼客人一项是笑脸相迎、毕恭毕敬。可偏偏有人觉得,他作得还不够好,至少是认为他应该跪着服务就对了。便一掌把他打得跪下,嘴里还骂着:“狗奴才!”。把孙老头打得跪下的是个络腮胡子、一身红缎、手持两柄斧头的中年人。孙老头也不见得能认识“长风镖局”的镖头吴天雄,但他也知道像吴天雄这种模样的人,也是不能惹的,无论是跪着、趴着、磕头也好,孙老头也都不敢介意。
吴天雄也没不给他银子,而且也给的很多,他们这种人当然是不在乎银子的。所以孙老头非但已不记得吴天雄对自己的侮辱与慢骂,像是已把他当作是天神。
孙老头从不多嘴也不好事,更别说惹事,然而有些人却偏偏找他的麻烦——居然还是一群乞丐。
孙老头一项善良,当一群乞丐鱼贯冲入他的茶棚时,他飞入脑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应该给他们一些馒头。”当然,孙老头是要施舍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尚未施舍时,一锭银子已经飞落到他的脚下,孙老头诧异而且感慨:“要饭居然也成了赚钱的行业!”好像还考虑了一下是否转行的问题。尚未来得及去捡那银子,麻烦便找上了他。
其实也算不得麻烦,只不过是一个中年乞丐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各子高高的,长得有模有样的年青人路过你这里?”
孙老头摇摇头道:“没有!”接着便挨了两个巴掌,直打得鼻吼穿血。那乞丐还不住地骂道:“老东西!想都不想就敷衍大爷是不是?”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耳光。
孙老头撑不住倒在地上,幸好有个中年剑客插了一嘴:“白兄何必为难他,韩星那小子得到盟主真传,易容术定也了得,怎么还会以原来的面目招摇过市?即便有模样异常的人经过这里,他一个卖饭的老头,又能看出什么端倪来……”这样,孙老头才逃过一劫,心中自然委屈万分,但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仍是一幅笑脸,毕恭毕敬地给那些乞丐上茶、盛小菜、捡馒头……然后偷偷地蹲下身,抓起银子迅速地放入衣袋里,模样滑稽而可笑。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于是招来一阵蔑笑,孙老头除了脸有些红,自然也都不敢介意。
然而今天孙老头却愤怒了……
其实今天没有人喷他口水,没有人让他跪下,也没有人揪住他的衣领打听韩星,甚至没有人正眼看过他,但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在了胡宝堂的身上……
孙老头第一眼见到胡宝堂那种衣着华艳、油头粉面、目光淫逸的样子,便断定是个招花惹草的下流胚子。下流不下流只要不找麻烦,按说他都不敢干得罪。
可此刻孙老头偏偏目光如火地盯着胡宝堂,如果目光能杀人,胡宝堂已死了千百次。
孙老头为何如此反常?原因在一个女人身上。因为胡宝堂正在调戏那个女人。
那女人是在胡宝堂之前进入棚内的,一身碧色的衣裙,身姿娇小玲珑,婀娜青秀。一头长发披垂,光亮松散。那双眼睛更加美妙绝伦,只是眸光晶莹,眼睑红肿,像是伤心欲绝痛哭过,此刻尤不能自抑。而且她还不住地咳嗽,像是重病缠身,无计可除,看了叫人忍不住怜惜。
孙老头第一眼见到那女子,就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感触,静静地望着她,目光竟也晶莹,但片刻他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庆幸没有人注意到他,众人的目光也都在那女子身上。
这时胡宝堂走了进来,他只冲孙老头一挥手,道了一声:“上茶!”便直冲那女子行去……
孙老头开始替那女子担心起来……
胡宝堂一到那女子跟前,便满脸堆笑地坐了下来,貌似怜惜地道:“哎哟!瞧瞧金陵第一美人,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可怜!真是可怜呢!”说着手向那女子脸上一撩,又续道:“韩星那小子有什么好?薄情寡意,弃你而去,你又何必对他朝思暮想,整日以泪洗面呢?岂不耽误大好青春,连我胡宝堂见了都于心不忍。他既无情在先,谁也不能怪你无意,不如跟了哥哥我吧,保证怜香惜玉,叫好妹妹你不再受这份相思之苦……”
孙老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愤怒了。至少是眼神中充满了愤怒,而且怒火愈烧愈旺,连他自己都在承受冶炼似的。
那女子受人欺服,加之自身悲楚万分,泪水奇眶而出,低泣道:“你走开!”
胡宝堂不但没有走,而且手竟愈发越轨,“啧啧”两声道:“这娇花带雨,真是叫哥哥想不怜爱都不行啊……”
孙老头的手已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