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听了这话,面上顿时一片讶色。
“当初沈四爷娶亲也算是轰动一时,况且对外也说沈四太太是生子的时候伤了身,说什么恶疾、无子,这岂非······”李欣皱了皱眉头。
关文答道:“从前安家便只是一家商户,没什么根基,安老爷也不过是个突然发家的商贾。”关文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道:“你夫君我不也是如此?”
李欣白了他一眼,关文继续说道:“安老爷死后,安家内宅不宁,争家产之事也是像唱大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也没有个懂生意的人出来操持生意,坐吃山空,日子久了,自然就败落了。如今的安家……说句难听点儿的话,比那小门小户有两分家底的还不如。”
李欣道:“即便是如此,沈四太太也是沈家从安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头娘子,如果沈家真的以这样的名头休妻,那不更加落人话柄,说沈家是欺安家败落,家中无人可替沈四太太出头,所以将沈四太太一个可怜的女子休出家门?”
说到这儿李欣紧锁了锁眉:“你光说沈家,沈四爷是个什么态度?”
关文又懒懒地睡了下去,半晌后才回李欣的话道:“依我看……沈四爷倒是个念旧情的。”
李欣眉梢一挑:“你意思是,沈四爷是欢喜沈四太太的?”
关文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今儿太晚了,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明日你还要认识家中下人想必也是要早起安排家中事务,早些休息。”
李欣瞪了他半晌,闻得关文呼吸均匀,有微微的打鼾声,不由叹了口气,几下收拾妥当,钻入被窝中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关文便起床了,他自然是要忙着打理家中生意。
因为带悠悠,李欣想来浅眠关文一动她便也跟着醒了,掩被坐起打了个哈欠,见关文动作利落地穿衣理发,李欣也慢腾腾地开始着衣。
“悠悠还没醒呢?”李欣低声问关文。
关文朝一边儿的小木床看了一眼,道:“睡着呢,小嘴巴还吐泡泡。”说着便宠溺地笑了一下。
夫妻两人收拾妥当,门口已经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等候着。
关文一打开门,那妇人便躬身道:“老爷起了。”
关文稍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让她端水进屋并嘱咐道:“动作轻些。”
近身伺候的自然都知道主家还有个出生不足一岁的女儿,妇人当即便轻手轻脚地进去。
李欣理了鬓发,瞧那端水的妇人急忙过来要帮她梳发,阻道:“我自己来,你下去吧,待会儿用了早膳,让家中下人到后堂来,好让我一一认识一下。”
妇人忙道:“是,夫人。”
青丫和果子是李欣贴身丫鬟,毕竟是一早就跟在她身边的但今儿却没有人家原本的仆从勤快,人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伺候了,她们俩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着实让李欣有些丢脸。
用过早膳,所以家中下人都站在了后堂了。
关文坐在主位,李欣在他旁边儿位置坐下,怀中抱着悠悠。扬儿在下首第一位坐了。其余仆从全都站着,包括低头立在李欣身后的青丫和果子。
瞧着像是个管事的四十来岁男人站了出来,沉稳地道:“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早安。”
众人便跟着道了句“早安”。
“下方所站的便是关宅中所有的下人了簿册在这儿请老爷妇人览阅。”
李欣手里捏着所有的卖身契,只是对不上号。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将卖身契拿出来拿一张念一个人的名字,让人出来给她认识。这便显得太粗俗了一些。李欣还正想着怎么让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着来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这管事倒是个机灵的。
李欣笑了笑,接过簿册,朝关文挑了挑眉。
关文不动,对李欣笑了笑。
眼中之意就是说,今儿是让她立威的,她来管,他旁观表态便罢。
李欣知道关文的意思。他在外拼搏,内宅的事情他不会管,都交给她。他此举,是让人知道在这个家中是由谁做主——他这个当家主子将家中诸事都交给主母打理,对主母予以十二万分的信任。
李欣扫过人去,翻开薄薄的簿册,一一点人上前问话。
二十来个人也不算多,男女管事各一人,厨房上四个人,洒扫屋子的十个人,做针线的两个人,看门儿的两个人,在外行走递消息的两个人,其余的便是从前还没正式分配下来事做的,也就是年纪还尚小的小子丫头,共有四个。
起初李欣觉得,他们才刚到镇上安家,委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着,毕竟家中人口也少。
但关文却说,正是因为家中人口少,所以在这个事上更加不能马虎。
关宅院子不算小,要是落落的,容易遭贼人惦记。
李欣也只能应下来。
划分了职责的李欣也不好改变,仍旧让他们各做各的事儿。
李欣曾问关文这些人为什么会被从前的主家留下来,可是因为犯了什么错?不然单单是觉得不好带走,为何就偏偏留了这些人。
关文笑答她道:“犯错倒是没有,可能就是资质平平,没什么出彩的,也没本事让前头那主家记得,更没心眼儿使银子给管事······他们相当于是被前头那主家给抛弃了。至于那四个小的,那是才买回来的。”
李欣看向最开始发话的那管事,姓曹的道:“曹管事,你与曹妈妈是夫妻?”
曹妈妈便是早上那端水进李欣屋中来的妇人。
曹管事忙道:“回夫人话,是。”
李欣嘴角扬起笑来:“你们夫妻俩怎么双双被留下来了?好歹也是管事。”
曹管事苦笑一声:“回夫人话·小的两口子得罪了大管事,当时就被大管事说不带我们跟着去享福…···”
李欣挑了下眉:“哦?何事得罪了大管事?”
曹管事犹豫看一下,方才伸手指了指他们那堆人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这是小人和贱内的儿子,十岁起跟着小人混了个递消息的活儿,却是在一次递消息的事儿上抢了大管事侄儿的功,大管事找茬,被小人和贱内堵了回去,以后就跟大管事交了恶····`·”
曹妈妈一脸唏嘘,似是想起从前的不公·又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迷茫,不禁抹了抹泪。
李欣敲了三下桌子,沉声说道:“若果真如你们所说,这事也怨不得你们。”
曹管事和曹妈妈脸色稍霁,李欣却道:“不过······”
二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今后在我关宅里边儿,小心眼儿可要收着些。”李欣目光如炬地看向曹管事和曹妈妈:“宅子里边儿如今只剩你们两个管事,还是一对夫妻,一个管外院男仆,一个管内院女仆,可以说整个宅子里就看着你们俩的脸色行事·焉能不出钱如你们所言那大管事徇私之事。”
一席话顿时说得曹管事和曹妈妈脸上阴晴不定,曹管事率先下跪道:“夫人放心,小人既已是关家的人,自然事事为关家着想,绝不敢有私心!”
李欣才不信这话,人活在世上焉能没有私心?她只是不希望触了她的底线罢了。
曹妈妈也跪了下来表忠心。
李欣却不搭理他们,看向关文道:“你平日里出行就一个何仔跟着,会不会少了些?”
关文挑了下眉:“夫人觉得不妥?”
“若是中途有事,派出何仔办事,夫君身边便没人了。”李欣莞尔一笑·视线又转向仆从中人,点了曹管事的儿子出来,笑问道:“你是曹管事和曹妈妈的儿子?”
“是·夫人。”十来岁的少年还很青涩,微微低着头,脸色略染了红晕。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话,小人曹均。”
“曹均,你从前是专门递消息的,是吧?”李欣笑道:“今后你便随老爷在外行走,和何仔一起当老爷的长随,可好?”
曹均不大明白做长随好还是递消息好·迟疑地望向曹管事。
曹管事却不敢抬头。
李欣笑道:“跟着老爷可以学到很多·曹均你是否不愿意?”
一句话顿时让曹均反应过来,忙道:“小人不敢·小人多谢夫人提拔!”
李欣点点头,略有些欣慰。
这也晾了曹管事有一会儿了·李欣方才懒懒地叫了起,对曹管事说:“曹均这差事,曹管事以为如何。”
曹管事拱手道:“谢夫人提拔。”
李欣笑意更深:“提拔说不上,今后家中诸事还有赖曹管事和曹妈妈协助我打理,曹均若是有志气的,想必还有好前途等着他。”
挑了最重要的管事给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李欣瞧着下边儿其他的仆从,也没了深切了解的意思,正好那四个小子丫头正好是两男两女,李欣便将两个男孩儿分给扬儿作伴,两个女孩儿分给悠悠作伴。
余下的人不过是叫了名字让人上前来给她看,李欣再问了几句诸如家中还有几人,年几何等问题,便结束了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见面”。
事后关文陪李欣回房,笑言道:“夫人的确是有几分当家夫人的风范。”
李欣歪了歪头看向关文:“阿文,你当真是叫我夫人叫上瘾了不成?怎么到了镇上你就老喜欢叫我夫人,自称夫君?”
关文顿时哂笑:“好了欣儿,你总要让我习惯习惯。以后和旁人打交道,这称呼可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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