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上官红袖
这些日子,王涧之将内务部的工作交待给余雁、鲁尔纲等人,让他们多费点心,一般事务由他们处置即可,如有重要事项马上向他请示。他说因备战需要,自己的主要精力将放在少年师。其实,王涧之是因为杨主席委派上官红袖辅助他的工作,才不得不在少年师多化些时间。
杨时中对王涧之说,派上官红袖和古大运帮助他工作有三个原因:一是面对敌人即将到来的围剿行动,急需提升少年师战斗力;二是在少年师培养未来的军官苗子,以待将来扩军之需;三是上官红袖资历丰富,有实战经验,对少年师的军事训练有重要作用。
王涧之口头上表示欢迎,还专门为上官红袖设宴接风,开会时吹捧一通,称她为天佑国巾帼英雄。但在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猜不透杨时中突然派她下来的真实目的。他以为必定是杨主席对自己不信任,以为他王涧之缺乏军事才能,缺乏作战经验。
按理说,他王涧之也经历过一次艰难的战斗,在那次执行运粮任务时和敌人作战时表现也不差。再说少年师参谋长游先勇也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对天佑国忠心耿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王涧之想到韩一粟和范人鹤分别担任鹰师、虎师的参谋长,颇受重用。而少年师不过是区区三百多个毛孩子,还怕我带不好?可见在杨主席心目中,我王涧之的地位微不足道。
他对上官红袖的印象始终有一种亲切感。
在天佑国政府和军队中,高层长官都对上官红袖颇有兴趣。上官红袖美丽、豪爽,曾经跟杨夫人情同姐妹。杨夫人牺牲前曾把杨时中托付给她,希望他能终身照顾他。知情人都认为杨时中续娶上官红袖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杨时中和上官红袖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清白关系,看不出任何越过雷池一步的蛛丝马迹。
前参谋长梁正清和龙师师长姚其昌都有追求上官红袖的意图,都被拒绝了。她的心思都放在杨时中身上,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杨时中却始终无动于衷。有人私下议论说杨夫人的牺牲对杨时中的打击巨大,杨时中是重感情的正人君子,对杨夫人矢志不移,王涧之认为是无稽之谈。男欢女爱是人之本能,天性使然。所谓柳下惠“不欺暗室”,不过是道学家用来骗人而杜撰的故事。杨时中到底为何拒上官红袖于千里之外,王涧之百思不得其解,倘若换了是他,恐怕早已成就好事。
不过,王涧之对上官红袖从未生过非分之想。一是因她和杨主席有那种谁也弄不明白的牵连。虽然他从来都不顾忌“朋友妻,不可戏。”之类警示,毕竟有上司加老师的名分,不敢有过分出格的举动。二是上官红袖对杨时中以外的男人都表现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王涧之隐隐察觉到在她身上有一股常人所无的杀气,他猜测与她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气派有关。三是她比他年长四、五岁,王涧之喜欢小女人,不爱老大姐。
王涧之在心底里确有视上官红袖为老大姐的念头,起因于上官红袖待人亲切、和蔼,从未见过她发脾气的模样。他几次听人说过,上官红袖对枫林镇来的青年男女格外爱护、照顾,是因杨时中的关系,爱屋及乌。王涧之知道,在锄奸行动和均田工作中,不少人对他的做法颇多微词,而上官红袖每次都为他说好话、解围。这次杨时中派她来少年师,王涧之料想她不会为难自己,只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不祥预兆。
王涧之在郁闷、憋屈之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杜甫的诗句:“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他长叹一声:“前路何崎岖,仕途是非多。”
正在愁眉不展时,上官红袖和于蕙真有说有笑地走来。
于蕙真一见王涧之就大声嚷起来。“王二哥,你是怎么回事?这些天老是不回家,把二嫂一个人撂在家里,她可是有孕在身的人,你对她不闻不问,万一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李芳菲也没闲着,枫林镇来的才子才女中,除了韩一粟远在百里之外,她都一个个去诉过苦。尽管李芳菲的丑事人所共知,毕竟她是“二嫂”,又身怀六甲,对她的哭诉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点同情,对王涧之的举动也觉得稍嫌过分。
王涧之的脸色有点尴尬。“她的能耐大得很呢,天佑国谁都比不上,小妹不必担心。再说白天有人整天陪着她,会出什么事?”
于蕙真不满说:“二哥这话说得不在理上。听人说,结过婚的女人最怕夜晚孤苦伶仃,无人陪她说话。她已怀了你的孩子,你却故意冷落她,不象男子汉作为,莫非是嫌弃她变丑了?”
王涧之嘟囔了一句,虽然声音很轻,于蕙真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二嫂虽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并非洁白无瑕,你敢拍胸脯保证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两个人扯平就算了,不该又扯上肚子里的孩子。”
王涧之白了她一眼,想开口反驳,却又想不出什么词,一时语塞。上官红袖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二人斗嘴。
于蕙真不依不饶。“二哥还不服气,难道是我错怪了你?我就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不公平的事,有的男人三妻四妾仍嫌不够,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对这种臭男人没人过问,而女人犯了错却群起而攻之,骂声不绝。”
王涧之自知跟她斗嘴占不到便宜,索性一言不发。
于蕙真见他不再强辩,以为他认了输,便改变了话题。“我舅舅让我来了解一下少年师招兵情况。”
王涧之一下子来了劲,笑着说:“于小妹,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假公济私,明是了解情况,实际上来看你的情郎。少年师招兵的事古大运最清楚,你们俩天天见面,还用得着特地过来问?快老实交待,是不是又在想他了?”
于蕙真遭到突然“袭击”,窘得面红耳赤。“才不是呢!刚才舅舅听说百姓人心不稳,联想起是否会对少年师招兵的事有影响,这才叫我来的。我跟他好已好几天没见面,他从未跟我说过招兵的事,我只好过来问了。”
王涧之大笑。“果然如此!几天不见,急不可待了。”
于蕙真的脸愈发红了,恼怒地盯着王涧之,心头却甜丝丝的。
不一会,古大运、游先勇和匡世东都来了。
王涧之抽了一口烟,笑着说:“各位长官都到齐了,我先说一句。这位于长官是杨主席派来了解少年师招兵情况,游参谋长是负责招兵工作的长官,你先向她报告吧。”
于蕙真挺直了胸,一本正经地看着游先勇,等他说话。游先勇看了王涧之和上官红袖一眼,见他们都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模样。唯有匡世东的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游先勇沉思半晌说:“今年的招兵工作比往年要困难得多,往年的适龄少年不等我们张贴公告,都主动要求参军,有的年龄不够,也缠着要求破格录取。可是今年大不相同,报名人数寥寥无几,招兵处的同志到适龄少年家中走访,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推托身体有病。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忧心忡忡地问到同一个问题:马上又要打仗了,天佑国革命军能不能顶得住,倘若革命军撤退了,留下他们怎么办?
还有人问,陆家若是打回来了,会不会对我们分到田地的人大开杀戒?甚至有个别人埋怨说,不该强迫陆家把田地分给他,害得他以后不好跟陆家人见面,说不定还要以‘通匪’论罪。
不仅如此,少年师内部出现人心动荡的迹象,训练出操也有人请假不到。即便人到了,也是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王涧之神气十足说:“大敌当前,出现少数革命意志不坚定分子,是在意料之中,不足为怪。天佑国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我们奋斗目标正确,一切从老百姓利益出发,爱护百姓、保护百姓,处处为百姓服务,因而得到百姓拥戴,这就是天佑国革命军战无不胜的原因。
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向背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这些年革命军屡次粉碎敌人围剿,保护了天佑国百姓的利益,天佑国百姓也会在强敌面前奋勇当先,保卫自己胜利果实。少数意志不坚定分子在这生死关头跳出来,跟革命军唱反调,其实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谁是真革命,谁是假革命,更纯洁了革命队伍。有人说以前那次锄奸行动冤枉了一些好人,我看未必。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革命意志不坚定,又怎会跟奸细混在一起,又怎会被奸细盯上呢?
杨主席对反围剿斗争早有战略安排,天佑山和笔架山两块革命根据地发展态势蒸蒸日上,鹰、虎两师兵强马壮、士气高昂,是天佑国的中流砥柱,有他们在,天佑国坚如磐石!”
于蕙真听了颇为不满,王二哥讲这些夸夸其谈的话有什么用?杨主席关心的是少年师扩军,游先勇反映的是人心不稳,影响到备战。可二哥非但不正视问题的严重性,反而空谈什么“革命纯洁性”,文不对题!看来他对以前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并无闭门思过之心。她正想据理反驳,抬头见到古大运对自己摇头示意,便耐住性子冷眼旁观。
匡世东心想王涧之志大才疏,治国治军都是空谈,绣花枕头一包草。唯有寻欢作乐才是他的强项,看来策反此人还是有可能的。转念一想,倘若他当真投到政府一边,史督军给他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又爬在自己头上?自己的老婆被他白白睡了去,还要亲手把他送上领奖台,这世上到哪里去找这种白痴?匡世东恨得直咬牙,双眼顿时射出凶狠的目光。
须臾,凶焰消失,匡世东又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王长官金玉良言,小的如梦方醒,革命意志更加坚定了。长官有何吩咐,小的必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上官红袖点头赞同。“我来少年师之前,杨主席反复交代,我来此目的是在军事训练方面助王师长一臂之力,其它方面都要听从王师长指挥。此时听了王师长一番妙语连珠的见解,让我大开眼界。王长官站在天佑国大局思考大事,高屋建瓴、气势不凡,常人绝难有此宽大胸怀。难怪杨主席一再在我面前夸奖王师长乃天佑国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匡世东不满地瞥了上官红袖一眼,心想王涧之说的话不过是拐弯抹角为他以前受到的非议辩护,根本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她为何大加赞扬?狗日的王涧之凭什么处处都能得到女人青睐,老天爷太不公平!
古大运冷眼旁观,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见于蕙真的脸色不顺,忙示意她别作声,于蕙真会意,默默无言。
王涧之意犹未尽。“大敌当前,除了鹰师、虎师分别独挡一面,抗击敌人围攻外,我们少年师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最近匡副参谋长历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购到武器,将少年师的战斗力提高到一个新水平。再加上我们前一阶段的均田运动解决了‘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田种。’的国计民生大事,天佑国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支持政府、支持革命军。有此军民团结的喜人局面,还有什么困难能挡得住革命军前进的步伐?”
匡世东心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王涧之这个空心萝卜煞有介事的乱放空炮,还真以为老子冒死为革命买枪?哼,说不定有颗子弹就是为你准备的!
王涧之胸有成竹说:“方才游参谋长担心天佑国出现人心浮动的问题,我以为这是我们宣传鼓动工作做得不够的缘故,只要大家深入群众,讲明形势,说清道理,帮助他们增强信心,一定能够收到扩军备战的效果。”
匡世***然心中一动,一本正经说:“长官说的一点不错。我在下面听到一些群众反映,他们都说自己的命运已和天佑国密不可分,天佑国的存亡就是他们的存亡。他们也想拿枪保家卫国,但因有家庭拖累,不能参加革命军。在此非常时期,小的提议把他们组织起来军训,教会他们打枪,平时在家跟以往一样过日子,敌人来时就把枪发给他们,岂不是两全其美?”
上官红袖面露喜色。“这倒是个好办法,王师长你说呢?”
王涧之喷出一口烟。“这个办法好,民心可用。就这么办吧,让他们来报名,专门编成少年师预备队,由匡副参谋长负责训练。若是天佑国老百姓不分男女老幼,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敌人,我们就是无坚不摧的力量,夺取江山必定指日可待!”
70黑云压城
几天之间,匡世东把复仇会的男女成员全都拉过来报名,他们异口同声的说辞是保家卫国,为革命军分忧。王涧之兴奋得连声称赞匡世东有办法,跟上次购买武器一样说到就能做到。真人不露相,露相便惊人。倘若如法炮制,估计动员几千名预备队员是不成问题的。
匡世东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尽最大力量执行长官的命令,为天佑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涧之又夸奖了几句,匡世东笑得脸上开了花,一迭声感谢长官栽培。
一般情况下,王涧之不肯轻易表扬别人。自从来到天佑山后,除了阴错阳差在民间意外获得“王青天”美誉和那些初出茅芦的青年学生的吹捧外,他很少听到上面或同僚当面夸奖自己,得到最多的却是有关锄奸、分地工作的非议、责难。王涧之不屑于与无知的人争辩,认为“对牛弹琴”反会伤了自己。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历史会判断谁是谁非”。如果说表扬是一种对别人的肯定、评判,那么,未曾享受这种殊荣的人也就不会愿意让别人轻易得到享受,这是符合公平原则的。
王涧之在顷刻之间接连夸奖匡世东,是出于他由衷的钦佩还是掺杂了极为私密的因素?王涧之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是,匡世东却是刻骨铭心:白天装模作样,一副正人君子的腔调,夜晚寻欢作乐,偷我的老婆,此时又假惺惺说几句漂亮话,你把我当成是白痴!
回家以后,匡世东愤愤不平的对顾寡妇说:“狗日的王涧之,打一巴掌揉三揉,偷了我老婆,还来跟我说好话!”
顾寡妇瞪他一眼说:“你到今天才知道后悔?天底下就你一个大傻瓜,变着法子抢绿帽子戴头上!”
匡世东讪讪的说:“我也是一时无奈,想不出好办法为顾家报仇,你以为我愿意当缩头乌龟?”
顾寡妇说:“那你报到仇没有?只听你大话连篇,看不到半点行动,别到头来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匡世东得意说:“快了,快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一到,一切都报!”
正说着,听到有人轻轻敲门,一个压低的嗓音说:“快开门,我是胡长贵。”
匡世东对顾寡妇挤眉弄眼说:“你看看,才说到‘东风’,这‘东风’就到了!”
胡长贵刚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好消息,好消息!大军就要出动了。”
匡世东眼睛一亮。“真的吗?什么时候出发?”
胡长贵说:“就在下个月。郝军师知道特遣组只剩下三先生和你两人,力量单薄,就命令我赶来跟你们一起作好准备工作。郝军师得到三先生的报告后很满意。他要特遣组尽快掌握少年师,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一举灭掉天佑国。还要求我们特遣组迅速扩大复仇会,把他们的复仇怒火烧得旺旺的。郝军师说,狗急了都会跳墙,天佑国已经把这些人逼急了,只等我们登高一呼,他们立刻会发了疯似地向泥腿子们报血海深仇,这股力量绝不可小觑,我们特遣组一定要善加利用。”
匡世东说:“复仇会的事已经搞妥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可以大模大样地组织他们军事训练,过几天还可发枪给他们。可笑那狗日的王涧之,还以为我献了锦囊妙计,替他解决了扩军难题呢!”
胡长贵听了匡世东对复仇会的详细说明,想出一个主意。“你想办法让我进预备队,到时候就可以把他们牢牢抓在手中。”
匡世东说:“这个办法绝妙!怕只怕有人会把你认出来。”
胡长贵自信说:“不会。我那个连的官兵都已阵亡,唯有我一个人死里逃生。营里的熟人都驻守在三关,少年师除你外从未照过面。以后你在别人面前称我胡振彪不就得了!”
匡世东欣慰。“这就好,求之不得!你一来,我心里踏实多了。以前对谁都不敢说真心话,憋死人了。每次会见三先生,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神秘秘的,连长个什么样都不知道。”
胡长贵茫然。“这几年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我们特遣组原本还有二人,祝升平代号‘师爷’,死了。还有一个代号‘狱头’,从未见过面,听说也死了。我们这种人就是这个命,死了白死,没人会记得。”
匡世东点点头。“这倒也是,人跟人不一样,还是各安天命罢,先过了眼前再说。这穷山沟的日子过腻了,再这样混下去,只怕这条小命会丢在这儿!”
胡长贵一脸坏笑说:“那可不行,若匡老弟为国民政府捐躯了,你那个貌若天仙的齐姨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匡世东向里屋瞥一眼说:“胡长官小点声,隔墙有耳!”
胡长贵不以为然。“你跟她们母女分手是早晚的事。你该不会把她们带回枫林镇吧?”
匡世东轻轻叹息一声。“小的可不是史督军,娇妻美妾八、九个,到哪儿说那儿的话吧,真想知道齐姨如今在干什么。”
胡长贵意味深长说:“你是在猜忌王涧民吧!自从王涧民来天佑山游说无功而返后,郝军师对他冷淡了许多,王涧民郁郁不得志,却把气撒到齐姨身上,齐姨岂是他的出气筒?一怒之下便不准他再进她的门。如今她那儿是寂寞深宫,只等匡老弟前去称王称霸呢!”
匡世东默默无言,眼眶有些湿润。
胡长贵暗想此人欺主盗母、处处风流,乃不折不扣的奸诈小人。难得他对齐姨极具深情,却全然不知那个人间尤物已成我胡某心爱女人,依旧在做着重整旗鼓的春秋大梦,看来此人断不可留!想到这里,胡长贵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第二天,匡世东对王涧之谎称自己的远房表哥胡振彪因老家遭灾前来投亲,愿意吃份军饷。王涧之说,当兵打仗多多益善。于是,胡长贵冒名胡振彪参加预备队,与复仇会一起接受训练。
古大运见这些预备队员相互之间似乎早就熟悉,却又一个个装出素昧平生的样子,神色中颇多暧昧。他多了个心眼,假意和他们闲聊,询问家境。多次探听之后,疑虑更甚。
这天晚上,古大运和于蕙真一起去见杨时中。刚坐定,欧阳溶泉和梅蔷也来了。
古大运忧心忡忡。“匡世东在短短两天内就动员了四、五十个预备队员来参加训练,太过蹊跷。眼下百姓中流言四起,人心不稳,严重影响到少年师的扩军工作。偏巧他们这些人却象过节一样兴高采烈,我分别问过他们的参军动机,异口同声说是保家卫国,没有国哪有家。就象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答案出奇的一致。似乎有人跟他们统一口径,令人奇怪。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批预备队员的家庭背景非常复杂,大多是锄奸和均田运动中受到打击的家属,如地主的儿子,内奸的兄弟,顾啸天的亲戚等等。这些人怎会心甘情愿拿枪保卫天佑国?”
于蕙真说:“前两天大佛村的郑红梅告诉我,她听人说起有人参加了一个叫‘复仇会’的组织,都是些对天佑国政府不满的人。这个组织神神秘秘的,都在深更半夜开会议事。郑红梅还说她们村最近常见到陌生人在粮库附近转悠,不知道动什么心思。”
杨时中面露笑容说:“大敌当前,天佑国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在这非常时期,你们二人能够保持高度警惕,我很欣慰。当前这场保卫天佑国的斗争比以往几次战斗更艰难、更凶险。简单归纳一下,有五个不同点。我想考考你们,不同在什么地方?”
于蕙真想了一会说:“我说一点:如果不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么敌人出动的兵力比以往任何一次围剿都要多,他们以二十万对付我们两个根据地的五万人马,力量悬殊很大,达到四比一。”
古大运说:“第二点是敌人的策略改变了,他们将以‘围而不攻’的办法截断根据地所有补给通道,企图把我们困死在山沟里。这个办法很恶毒,他们尽量不跟革命军打硬仗,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目标。史督军是以保存实力著称的老狐狸,从来不肯做亏本生意。”
杨时中频频点头。
梅蔷说:“这两点是对天佑国不利的外部条件,从根据地内部来看,我觉得人心动荡是个大问题,很多农户担心史督军打进来,对他们极为不利,尤其是传言陆鼎新发誓夺回祖产,与天佑国势不两立,陆家村的农户家家提心吊胆,种地都没心思,生怕陆家人回来又把地收回去,白种了。”
欧阳溶泉说:“我们在锄奸和分田分地工作中的过火行动所产生的后遗症越来越显现出来,那些无辜受到冤屈的家庭和以前有田地、家境厚实的大户人家大多走到了革命军的对立面。
这个问题在天佑山地区非常明显,而在笔架山根据地却不存在,他们那儿的锄奸、分田工作做得很细致、稳妥,没有发生冤案错案,大户人家的合法财产得到合情合理的保护,地主和佃户双方对笔架山政府减租减息政策都很满意,生产积极性高涨。军民团结一条心的氛围十分浓烈。
根据统计表明,笔架山根据地去年和今年一季度的财政收入都已经赶上天佑山根据地。上个月我奉命去检查工作,那儿热火朝天的气氛让我深受鼓舞。”
杨时中边听边沉思。“这两年天佑山根据地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是我的责任。我在政策把关方面有疏忽,造成目前一些被动局面。幸好笔架山根据地发展良好,未受到过激思想的影响,我很欣慰。
方才大家提出的三点看法都很正确,另外还有两点不可忽视。一是内奸活动更加猖狂。据我们在史督军中的内线报告,郝诸葛派到我革命军内部的奸细先后有五名,组成一个特遣组,五人的代号分别是‘三先生’、‘军师’、‘先锋’、‘钦差’和‘狱头’,以三先生为首。前段时期的锄奸行动中,我们清除了代号‘军师’的内奸祝升平和隐藏在千佛寺的‘狱头’以及他们发展或胁迫的低级军官、士兵,捣毁了他们的联络点。另外三个成员仍潜伏在我们天佑山根据地。
最近一段时期,天佑山谣言四起,有人暗中组织‘复仇会’,拉拢对政府不满的人入伙,这些都是内奸搞的鬼。他们的目的无非是配合敌人的围剿行动,扰乱天佑国人心,里应外合,妄图置天佑国于死地。根据情报分析,三先生并不仅仅满足于造谣生事蛊惑人心,还会采取更为恶毒的方式搞破坏,打击革命军。”
杨时中停顿片刻,见大家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尤其是三位枫林镇来的弟子更显得凝重、肃然。
“最后一点是天时。史督军将在下个月开始围剿天佑国,他选择这个时间点是别有用心的。从下月起,本地将进入雨季,这是天佑山特殊地形造成的。连绵不断的夏雨会对我们军事行动和生产、生活带来许多不便,而在山外却是晴空万里。
综上所述,天佑国即将兵临城下,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诸多不利,每个人都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树立必胜信心。以前我们粉碎了敌人多次围剿,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对一些疑惑问题,请大家多加思考,举一反三。例如方才古大运提到的预备队问题,你还可以进一步观察,多问一个为什么。少年师的责任不轻,尤其守护粮仓是重中之重,古大运要慎之又慎,一定要和游先勇牢牢掌握这支重要力量,多加防范,防止内奸破坏。”
欧阳溶泉四人的神色十分严竣,离敌人发动进攻的日子虽然还有一段时间,大战前夕“黑云压城城欲催”的紧张气氛已给每个人心头带来沉甸甸的压力,压得大家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