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广厦千万间
王涧之把内务部全体工作人员召集一起开会。他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会议室里弥漫浓烈的烟草味。
梅蔷皱起眉头打开一扇窗户,凛冽的寒风呼呼地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忙把窗户又关上。她走到王涧之面前,一把夺过他刚点着的烟扔到地上。
王涧之一脸尴尬,捡起烟,灭了火,小心翼翼将它放回烟盒。
欧阳小菁和苏小莹在一旁偷偷的笑。
李芳菲假装未看见,一面和郑红梅闲扯,一面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他们。在枫林结义兄妹中,她对欧阳溶泉、梅蔷和于蕙真三人毫无芥蒂。欧阳溶泉和梅蔷将要结婚,李芳菲正在鼓动王涧之,能和他俩一同办婚礼。
坐在另一边的古大运、游先勇、鲁尔纲、匡世东、沈文斌、徐盘兴和郭子雄等人都正襟危坐,显得有些拘束。
王涧之见众人已到齐,便咳嗽一声,待大家静下后才开始说话。“今天的会议有两个题目,一是总结前一阶段的成绩,二是布置新任务。在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对天佑国生死存亡攸关的均田运动取得了辉煌胜利,打倒了万恶的土豪劣绅,初步实现了有田大家种、有饭大家吃的伟大目标。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中,在座各位冲锋陷阵,奋勇向前,充分体现了革命党人为民作主的大无畏精神。各小分队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杰出成就。”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扫了大家一眼,见众人都是聚精会神的神态,心里很满意。他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正想点烟,猛然见到梅蔷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便呵呵一笑,放下了烟。“在大佛村,李队长创造的‘抓两头带中间’的工作方法有效地打击了反动派嚣张气焰,激发了广大农户翻身闹革命的斗志,很快就打开局面,第一个完成了均田任务。”
李芳菲心中洋洋得意,脸上依然低眉垂眼,毫无矜功恃宠的意思。
王涧之继续说:“在靠山村,五分队跟土豪劣绅斗智斗勇,巧妙地发动群众,揭开了土豪劣绅凶残的真面目,击退了反动分子的疯狂进攻,为均田工作立下战功!”
匡世东毕恭毕敬地聆听训示。
王涧之接着说:“更加值得表彰的是我们内务部的新生力量在这次斗争中表现得非常突出。郭子雄主动劝说家庭捐献多余土地,在三磊村带了个好头;徐盘兴在陆家村均田工作中,挨家挨户串联农户争取自己的权利,功不可没。就连沈文斌、郑红梅也都有杰出的表现。”
王涧之再也熬不住烟瘾,闷头点烟后猛抽一囗。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不可违言的是在我们内部还存在一个致命问题:个别同志心慈手软,在反动派面前束手无策,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譬如有人不愿对土豪劣绅下手,认为他们不够格、不应打倒。同志,你大错特错了!革命潮流滚滚向前,若不把少数人扳倒,均田工作如何进行到底?天佑国革命政权如何得到巩固?再说了,政府不过是要求他们顺应潮流,让出多余土地,并不是把他们搞个倾家荡产。这种人连拔一毛而利天下的事都不愿做,却要飞蛾扑火,与革命洪流对着干,其自取灭亡的下场是必然的。
当然,话还得说回来,分田分地毕竟是新生事物,犯点错是难免的。希望同志们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古大运、游先勇和鲁尔纲不以为然,他们知道没法跟王部长辩清是非,便都默然无语。梅蔷和欧阳小菁都未参加均田工作,不便发表意见。苏小莹已提出调动,懒得发言。
王涧之见他们哑口无言不敢反驳,以为真理在自己手上,字字珠玑是理所当然的。他提高了声音,侃侃而谈。“下面我想给大家指出,今后的工作方向是开荒造田、伐木建屋,掀起大生产高潮,实现民富国强。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杨主席提出的大生产运动比以往更具丰富内涵:在广大农户成为土地的真正主人后,渴求吃饱穿暖、进一步改善住房条件的欲望与日俱增。顺应民心是政府的责任。
唐代大诗人杜甫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杜诗圣有其心却无其力。如今天佑国可以向世人宣称:天佑国子民人人有田种、有饭吃、有屋住的好日子已经到来。天佑山无穷无尽的林木是取之不竭的资源,任由我们烧炭、烧砖、开荒种粮、伐木建屋。在我们天佑国,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干不成的事。各位放开手脚大胆干,各显神通的时候到了!”
杨时中提出解决百姓住房的意见是深得民心的。天佑国象个巨大的蓄水池,汇集了全国各地有志人士。这几年根据地人口急剧膨胀,不仅原住民急需翻修住房,外来人员的住宿问题更是迫在眉睫。如梅蔷和欧阳溶泉之所以迟迟没有结婚,就是因为没有房子。
此刻,梅蔷考虑的事是回去和欧阳溶泉一家人商量结婚日期。
李芳菲考虑王涧之的天丰斋虽然僻静,是幽会的好地方,但一旦他们公开关系后,天丰斋就显得过于寒酸了。
沈文斌和郑红梅喜出望外、相视而笑。他俩从深山老林出来跟郑老汉住在一起,正愁屋子拥挤不堪呢!
徐盘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跟着王部长干革命,地有了,房子也可翻建了,过两年再娶个老婆,日子要多美就有多美!
匡世东却在犹豫不决,他的心思没人能够猜得到。慑于郝家父子的淫威和对齐姨的爱恋,他不愿在天佑山终老一生。他知道史无前决不会甘心让天佑国日益壮大,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跟杨时中决一死战。到那时他匡世东必定要配合史军,公开和杨时中为敌,无论天佑国存亡与否,他都要回到枫林镇,那里有个让他日思夜想的齐姨!
匡世东永远忘不了齐姨给他的种种好处,忘不了跟她在一起时享受到的神仙般的快乐、欢畅。匡世东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齐姨的温柔、娇媚。他对齐姨的依恋,并非简单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俗套的话能说得清;也不是被人称妖艳、淫荡、狐媚的“狐狸精”所诱惑。他以为齐姨征服男人的奇妙之处在于那种与生俱来、令天下男人心甘情愿拜倒于石榴裙下的摄人魂魄的魅力!
他更忘不了临别那晚齐姨偷偷跟他幽会时说的话:你是我心里真正的夫君!原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俩的,如今来了郝家父子就一切都变了,倘若我不暂时顺从他们,我们俩都会没命的。你早去早回,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度过这一劫,我跟你远走高飞!
一晃过了三年,齐姨怎样了?匡世东心里没数。去年还从柳林镇暗哨竹匠那儿听到一些消息,今年以来压根儿断了音讯。幸好在三磊村搭上顾寡妇,一头陷进母女共侍一夫的温柔乡,转移了单相思的苦恼,让匡世东尝到了男子汉大丈夫在家中称王称霸的威风,也使他套上左右为难的枷锁。他忘不了齐姨,“沈园再好,非久留之地。”但顾寡妇和巧珍的千娇百媚同样使他依依不舍。匡世东信誓旦旦承诺让母女俩过上好日子,他该不该明媒正娶?
以开荒、造屋为主的大生产运动在天佑国轰轰烈烈开始了。王涧之以原来五个均田小分队为基础,分头包办几个村,分别按照农户的实际情况,有的在原来房子基础上老房翻新,有的过于狭小破旧,干脆另建新屋,这一切都由工作队核查批准。得到批准的农户就有资格上山限量砍伐木材,政府不收钱。无论翻建或新盖,房屋的式样大小基本相似,以体现公正平等。政府工作人员的住房则由内务部统一筹建分配,抽调虎师部分人员和少年兵从事砍树、建房、烧炭、烧砖工作。
大生产运动让天佑国百姓看到了幸福生活的曙光,官民一律平等的举措又让天佑国子民心头热烘烘的。王涧之在各乡各村巡视时,看到了村村冒烟烧砖、烧炭,户户上山砍树、开荒的忙碌景象。农户对政府感恩戴德的话语不绝于耳,其中更有对“王青天大老爷”的种种赞颂,王涧之听在耳中,喜在心头。
这当儿,王涧之信步来到大佛村。见到村里十室九空,农户都到千佛寺后的翠屏峰砍树、造田去了。山脚下的砖窑、炭窑烟雾弥漫,跟郁郁葱葱的山林融为一体,在朝阳的辉映下生发出多姿多彩的色调,构成一幅极为幽雅的山水画。
王涧之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画中人,悠然自得地荡漾在自己亲手绘制的天下大同的画卷之中。而这幅画还仅仅是初稿,更加色彩斑斓的画面有待于进一步努力润色。即便如此,王涧之心中的成就感已油然而生,一种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使命感犹如激流汹涌,使他心潮澎湃,难以平静。他真想对天长啸:振兴天佑国,舍我其谁?
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王涧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部长大人为何独自在此悠哉游哉?”
王涧之见是学校老师朱亦珠,喜不自胜。“朱老师来此大佛村意欲求神拜佛?”
朱亦珠嫣然一笑。“我对佛教不感兴趣,方才我是到姚先生家去了,我已拜他为师,学习国画。”
王涧之见她白净的园脸上长着一对酒涡,煞是可爱,心中一动。“姚先生的山水画确实造诣很深,值得一学。我对画画也有兴趣,可惜工作太忙,无法如愿。等你以后学好了就当我的老师吧!”
朱亦珠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眼中放射出摄人魂魄的异样光彩,不由得脸庞绯红。“王部长取笑了,我一个小女子哪敢当你的老师?折杀人了!”
王涧之笑嘻嘻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以朱老师之长补我王涧之之短,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朱亦珠听他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王涧之见她娇艳欲滴的神态别有韵味,不免心荡神驰,一时语塞。两人僵持片刻,朱亦珠抬头望着他,眼中充满柔情蜜意。
忽然,她掏出一封信塞到他手中。“有人要我送给你。”未等王涧之反应过来,朱亦珠就转身走了。
王涧之心头一喜,正想打开信,却被人一把抢了过去。王涧之见是李芳菲满脸愠色站在面前,尴尬地说:“什么时候来的?我正要去找你呢。”
李芳菲恼怒说:“我来得不是时候,碍你们的事了。你的本事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还敢当众传递情书!”
王涧之搓着双手,讪讪地说:“哪有的事!”
李芳菲脸色铁青,她打开信封,草草地看了一遍,把信往地下一扔,骂骂咧咧。“什么狗屁意见,扰乱人心!”
王涧之忐忑不安地捡起信。原来是姚其昌对政府提出的意见。其中一段说:“千佛寺倚山而立,背靠翠屏峰、左右倚钟、鼓二峰。山形雄壮,环抱灵气。三峰皆林木葱笼,气势磅礴。尤翠屏峰乃龙脉所在,青翠复郁、气象万千。天佑山子民历数百年培植至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政府鼓动农户砍伐林木、烧砖建屋,虽本意为百姓生计,无可厚非。然翠屏峰乃天佑国之龙脉,千佛寺系百姓之寄托。今村民纷至沓来,侵门踏户,毁损根本,实是贪图一时之利,葬送祖宗基业的不智之举。
不才以为,政府应以保护山林为宗旨,用科学方法组织安排,切忌滥砍滥伐,以免水土流失,致天佑国龙脉一蹶不振。云云。”
王涧之含笑说:“姚先生杞人忧天,迂腐至极。老天爷对天佑国子民情有独钟,恩赐取之不尽、用之不遏的自然资源,也是对天佑国革命军替天行道、为国为民豪迈壮举的奖励。天意如此,姚先生不识时务,这种意见不必当真,废纸一张而已。”
李芳菲不屑说:“糟老头空有归隐雅兴,竟然不甘寂寞,学起古人‘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高风亮节来了。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走了一个江多娇,又来一个朱亦珠,以后又有热闹看了!”
王涧之忙陪笑说:“菲菲宝贝多心了,我和朱老师偶遇而已。”
李芳菲瞪了他一眼说:“你当我是瞎子、聋子?多贴心的一对啊,我怎么从未听你对我说过取长补短啊?瞎子都能看出那骚货对你动了心!再加上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花痴,真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说不定又能演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好戏来!”
王涧之赧颜。“快别说了,这地方人来人往的,给人听了多不好。过些天我们就结婚吧,否则你老是疑心生暗鬼,不得安宁!”
李芳菲恨声说:“你以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哼,到时我还得时时刻刻看紧你,免得你贼心不死!”
52集体婚礼
入冬以来,天佑山区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鹅毛大雪,雪花飘扬飞舞,遮天蔽日。在“瑞雪兆丰年”的喜悦中,天佑国迎来热热闹闹的春节。
从小年夜开始,冬日高傲地抬起头,用暖洋洋的光辉奋力驱赶北风带来的寒气。一排排矗立在阳光下的崭新房屋,无一例外地挂起了大红灯笼;家家户户都贴上春联、窗花,跟跃动的炭火一起把新房烘托得喜洋洋、暖融融。大门外,嘻笑的孩童有的打雪仗,有的堆雪人。白雪皑皑的田野上,不时走过长长的迎亲队伍,喇叭唢呐声、鞭炮声久久回荡。远远望去,一道道炊烟袅袅上升,在纯净的兰天绘就一幅幅错落有致、动静结合的山水画。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悠扬动听的吆喝声连成一片;穿红戴绿的女人、头戴西瓜皮帽子的士绅、一身崭新棉衣的大人、小孩个个眉开眼笑;到处都有拱手作揖的熟人互赠恭喜发财之类颂词。
东边原本空旷的场子人头攒动,高声说话的、吃花生、吐瓜子壳的个个仰头望着高高的戏台,从县里请来的戏班子正在唱着大戏,时而锣鼓喧天,时而琴声悠扬,时而唱词高昂,声震云天。
这当儿,天佑国政府会场,正在举行一场热闹非凡的集体婚礼。主席台正中墙上挂着杨时中的巨幅头像,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字,两边分别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四个大字。主席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清癯、瘦削的杨时中,另一个是婚礼主持人、威猛高大的蒋天禄。
蒋天禄见时辰已到,和杨时中低声说了句话,便对着台下喊了一声:“革命同志们请安静,婚礼马上开始!”
待嘈杂的会场慢慢平静下来,蒋天禄大声说:“今天是革命政府大喜日子,我们五对新人要在这良辰吉日喜结连理,给天佑国新春佳节增添了喜气。五对新人为革命事业勤勤恳恳、劳苦功高,今后更要再接再励、马不停蹄为天佑国创造更多更健康的小宝宝、革命事业接班人。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新人们急着要进洞房,同志们等着喝喜酒,我这个主婚人就不罗嗦了,下面就请新郎新娘和他们的父母亲上台来吧!”
在会场一片哄笑声中,韩一粟和苏小莹、王涧之和李芳菲、欧阳溶泉和梅蔷、鲁尔纲和余雁、匡世东和顾巧珍等五对新人手拉着手喜笑颜开地走上主席台。五对新人中只有韩一粟、梅蔷和苏小莹的父母亲上台,顾巧珍的母亲顾寡妇早就说过不愿出头露面,匡世东和顾巧珍也不勉强。其他几位新人的家长都不可能来到天佑山,就由杨主席当总代表了,杨时中是天佑国所有子民的最高父母官,当个总代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接下来的婚礼仪式跟民间大同小异,并无特别之处。倒是在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却有几个人神态各异、与众不同。
坐在主席台下前排的上官红袖的目光始终不离杨时中。按她的意见,杨时中极度虚弱的身体不容许他出现在这种场合,更不能在公众面前露了底,引起天佑国子民的不安,扰乱了军心、民心。可是杨时中坚持要出场,哪怕和大家见上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上官红袖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他到婚礼现场,不过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也不要在会上发言,免得露馅。此刻,忧心忡忡的上官红袖时时刻刻准备上台去扶住他,以免他忽然体力不支倒下来。
同在前排就座的范人鹤面无喜色。他跟欧阳小菁的关系始终处于一言难尽的“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尴尬地步。
在枫林镇的时候,范人鹤就对欧阳小菁情有独钟。他对王涧之家有贤妻还对小菁示好的行为嗤之以鼻。参加革命军后,他写过信给欧阳小菁。后来小菁来到天佑山,他俩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起初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发展得还算顺利,后来范人鹤听到有关王涧之的风言风语,其中还牵扯到欧阳小菁。范人鹤心中憋屈,又无人可诉说,只得闷在心里。
这种飘浮在众人之口的男女绯闻真真假假、若有若无,言之凿凿却查无实据,即便当事人赌咒发誓表明清白,在旁观者看来依然将信将疑、越描越黑。何况欧阳溶泉和范人鹤是结义兄弟,这种不尴不尬的事让范人鹤实在难以启齿。更为糟糕的是李芳菲亲自找到范人鹤,请他管好欧阳小菁,让她彻底断绝和王涧之的往来。王涧之是李芳菲的人,绝不允许别的女人染指!
范人鹤感慨万分,没想到王二哥这么有女人缘。他早就听说有些新来的学生对王涧之十分崇拜,甚至还有女生跟他关系暧昧。但即便有人在他面前含含糊糊影射王涧之跟欧阳小菁关系不一般,范人鹤仍不以为然,认定那不过是王涧之一厢情愿。可如今连当事人都出来指证,这件事就变得非同寻常。范人鹤心中疑窦丛生,多次旁敲侧击试探她的反应。
欧阳小菁起初并不在意,后来才慢慢听出他话中有话,觉得非常委屈,说要是自己喜欢王涧之,早就答应他的追求了。她认为范人鹤不该怀疑自己,把她的人格看低了。女孩子一生气,便会做出不够理智的举动:一连几天不理睬他。
范人鹤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更往岔道想:假如你真的一清二白,就该理直气壮说明白,更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其实该用什么办法来澄清这种流言蜚语,范人鹤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以为“无风不起浪”,自己是有理一方,欧阳小菁就该对他委曲求全,得到他的谅解。
欧阳小菁认为自己没做亏心事,为何对他低声下气?谈恋爱时就被他说三道四,结了婚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
两个人就这么憋着气,谁都不肯主动让步。这种僵局维持了一些日子,欧阳溶泉、梅蔷、于蕙真和蒋天禄都分头出来劝合。好话说了几箩筐,还是无效。
李芳菲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庆幸自己的妙计奏效。按理说,李芳菲为防止王涧之对欧阳小菁动邪念,最好的办法是促成范人鹤跟欧阳小菁早结连理,让王润之死心。但李芳菲另有独到见解,她凭自己多年来与各种各样的男人厮混得出一个结论:男人十有八九都是花心大罗卜,对漂亮女人个个都是馋涎欲滴,恨不得把天下美女都揽入怀中。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吃相难看,见到美人就象恶狼见到羔羊,馋相毕露;而有的人却是表面矜持,把自己掩饰得很好,只在心里“意淫”。但一旦机会合适,便会毫不犹豫扑上去!王涧之绝不是那百里难寻一二的柳下惠,即便欧阳小菁“名花有主”,以王涧之从枫林镇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的贼心,也难保今后不会“暗渡陈仓”。唯一的办法只有把这事闹大,让更多的人盯住他们俩人的一举一动。尽管这样做会给王涧之带来稍许难堪,也还是值得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又看到五对新人你恩我爱,范人鹤如何高兴得起来?若不是台上有四个结义兄妹,他不会参加这个婚礼。
李芳菲的小伎俩确实出乎常人意外,其后果是坐实了王涧之和欧阳小菁的暧昧关系,使欧阳小菁百口莫辩。
起初,欧阳小菁对无聊的传言付之一笑,人正不怕影子斜嘛!后来范人鹤说出一些躲躲闪闪的问话,让她备感受伤。她恼怒范人鹤是非不分、轻信谗言,更怨恨李芳菲挑泼离间,败坏她的名声。
欧阳溶泉和梅蔷委托于蕙真对她多加开导,于蕙真一口答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从失去侯光煜的伤痛中渐渐摆脱,恢复了开朗活泼的本性。她把欧阳小菁拽到范人鹤身边坐下,对他说:“范三哥要把小菁看好了,不准你欺侮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范人鹤对她苦笑说:“遵命!”
欧阳小菁板着脸不情愿地挨着他坐下,于蕙真坐在他俩后面。
过了一会,于蕙真见他俩毫无动静,心头着急,便捣了范人鹤一下,示意他主动说话。范人鹤瞥了小菁一眼,满脸犹豫。于蕙真又捣了小菁一下,小菁毫无反应。
于蕙真叹口气小声嘟囔:“两块木头,扶不起的刘阿斗!”
于蕙真觉得有人扯她衣襟,转过脸见是古大运。
古大运傻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也该关心关心我吧!”
于蕙真脸色绯红。“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古大运小声说:“我当了半天跟屁虫,你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于蕙真“唉”了一声。“我这叫白费心思,他俩不肯领情,我不能强按牛头喝水。随他们去吧,我们做我们的事!”
于蕙真看了古大运一眼,就起身往外走。过了片刻,古大运也走了出去。
朱亦珠愤愤不平地盯着台上的李芳菲,见她妖艳、轻佻的模样,心头的怒火一下窜上脑门,她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李芳菲的头发,扇她的脸,大声向人们揭露这个阴险狠毒的女人,是她一手策划了所谓的捉奸行动,逼走了江多娇。
朱亦珠在“捉奸”后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整个事件的真相。那一晚她在现场亲眼看到陆翘楚和江多娇出丑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回到宿舍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江多娇平时和自己的关系特别好,又多次催促自己主动追求陆翘楚。她的性格温和,不象是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两面派。仅仅相隔短短几天,江多娇又怎会一下子和陆翘楚搅在一起?再说李芳菲为什么对他俩的行动掌握得如此清楚,那么及时的带人捉奸,还非要把自己拉到现场?
第二天大早,她就去找江多娇,见她哭得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便劝慰几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多娇说是李芳菲居中介绍她和陆翘楚在庆祝会后约会见面,还说陆翘楚喜欢她,托李芳菲帮忙说合。江多娇还说昨晚多喝了几杯酒,到了陆老师宿舍,不多一会就昏昏沉沉,后来就那个样子了。
朱亦珠越听越觉得蹊跷,对江多娇说:“你千万要撑得住,你和陆老师都是单身汉,一时冲动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们俩真正相爱,别人管不到,我会祝福你们!”
朱亦珠又去找陆翘楚,责问他为什么欺侮江多娇。
陆翘楚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太冲动了。可我是真心爱她的,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明媒正娶把她接回家。
不过,我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我才明白,我上了别人的当,中了别人的圈套。朱老师你想一想,世上哪有媒人带了人把相亲对象当成奸夫淫妇来抓的怪事?”
朱亦珠问:“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翘楚说:“她是冲着我们陆家的那些地来的!倘若我家把地主动交出来,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朱亦珠想了一会说:“哦,我全都明白了,这个狠毒的女人是一箭双雕!既要逼你们陆家交出田地,又把江多娇搞臭,她早就把江多娇当作情敌了。”
陆翘楚想到和李芳菲做露水夫妻时翻云覆雨的情景,不免黯然神伤,眼眶湿湿的。“她,她居然连我也下得了毒手!”
朱亦珠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一些弦外之音,不过,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陆翘楚曾经和李芳菲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纠葛。
不久以后,陆家果然“主动”交出地契,陆翘楚全家和江多娇先后离开了天佑国圣地,朱亦珠心里空荡荡的。这种落寞失意的感觉渐渐地转化成挥之不去的怨恨和愤慨。
此时,她久久盯住台上眉飞色舞的李芳菲,心头涌起无穷无尽的厌恶、鄙夷。她想起王涧之见到自己时那种色迷迷的模样,想起有人私下谈起这位王青天大人对漂亮女人的偏爱,一个计划慢慢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形成,她决心要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她自己都不明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为陆翘楚?在她潜意识中,她始终坚信只要自己不懈努力,陆翘楚一定会接受她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李芳菲!
朱亦珠沉浸在报复行动的遐思中,压根儿不知道她身后有个人时时刻刻在关注她,这个人就是少年师参谋长游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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