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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荒郊阻邪匪 访僧入名山(1 / 1)

文虎,字从风,燕州莱阳府人氏。出身武官世家,善使单鞭。威德二十五年武举及第。吴州军中历任游击、团练之职。威德二十九年汲县之役,各军皆败,文从风独引兵南走,随任停云北上勤王。后亦为正明年间名将也。

————《国朝史鉴》卷第六十八

任停云自那景长清走后,心情一直郁郁。他将部队日常操演之事交与文虎杨鹏二人,自己每日只在营房里雕着那小佛像。皋阳刺史侯安之曾来拜会于他,他也是懒懒的不大理会。侯安之心下有气:“你我同为四品官,我来拜会于你不过是同僚之间套套交情,你虽是军中大大有名的人物,却也不用如此拿架子。”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日任停云坐在书案前,瞧着手中那小佛像,已经雕得差不多了,佛祖一头螺发,双耳垂肩,面容慈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任停云就这么瞧着,一动不动。这时舒海领着一名副尉走了进来:“大人,金陵府来了一队军士,送来了朝廷的犒赏。”

任停云点点头:“你去告诉两位团练大人,将赏钱分发下去,猪羊和酒,今晚就叫大伙儿分享了罢。”舒海道:“是,此外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大人,这位是带队前来的队正大人,他带了赵统领的口讯。”任停云这才抬头问道:“哦,是什么口讯?”那副尉行礼道:“见过任巡检,统领大人命你即日赶往金陵府,他有事商议。”

两日后任停云到了金陵府,进了统领衙门,只见统领赵虎臣和总兵蔡信都在节堂之上。他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统领大人,总兵大人。”

那赵虎臣一反初次见他时的冷淡,笑呵呵地道:“停云,你在越州连破倭贼,打出了咱们吴州军的威风。本官很是高兴,早知你年轻有为,前程远大。这不,你看,又有好事来找你了。”说着将一封文书递与他。

任停云打开一看,疑惑地道:“比武选将,这是怎么回事?还是中书省和兵部一道发的军报?”

蔡信笑道:“停云,这虎贲旅巡检可是个炙手可热的要职。如今空缺,圣上决定比武选官。统领大人已经将你的名字荐了上去,停云此去,必定平步青云。届时可不要忘了在吴州军中的同僚。”

任停云淡淡地道:“多谢两位大人举荐,不过末将并不想去争这虎贲旅巡检,况且军报中说得明白,命各军先行自行选拔。这选拔,似乎还没开始呢?咱们军中胜过了末将的大有人在,届时便由最终胜出的两位前往西京参与殿前比试,岂不是好。”

那两人万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了都是一愣。赵虎臣道:“停云,西昌王修书与本官,对你颇为推重,特请本官将你的名字荐上去。你既与西昌王有如此的交情,还是该不负他的厚望才是。”这一下轮到任停云愣住了。

思忖了一会儿,任停云才开口道:“既是郡王修书举荐,末将自当应命,这就赶回皋阳收拾一下,将旅中事务交割了,便赶赴西京。”说罢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赵虎臣不禁恼怒:“这任停云好大架子,你就是与京中郡王交情再好,毕竟还是本官的下属,怎可对本官如此倨傲。”蔡信道:“这任停云就是做了羽林军巡检,也不会认咱们做朋友的了。他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咱们且由他去。只是,他既已占了一个名额去了,另一个就留给将军的侄儿可好?”赵虎臣叹了口气:“他那点子本事,到京城去不是给我丢脸么?也罢,另一个名额就在时玉成和粟志珍两师中选拔好了。”

任停云回到兵营后,将事情对杨、文二人说了,吩咐由杨鹏暂为署理军务。杨鹏便道:“停云能去京城参加比武选将,这可是好事,今夜我设宴为你饯行罢。”任停云皱眉道:“不是什么好事情,饯行就免了罢。”杨鹏忙道:“停云这是说哪里话?咱们同在一军**事一场,如今要分别了在一起喝顿酒,也是咱们的情份么。”任停云无奈道:“既如此,那就咱们三人罢,游击和队正们就不要叫了。”

当晚三人聚于杨鹏所住的营房之内,杨鹏先举起酒杯道:“停云是有大本领的人,这一去京城,希望你能一举夺魁,为吴州军再挣回一份光彩来。”

任停云苦笑了一下,举杯一饮而尽。说道:“有什么好欢喜的,我宁可在此处与你们一道杀贼保民,并不想掉进京城那个是非窝里去。”文虎冷冷地道:“停云兄这些日子总不大理事,回到京城做了官,总不能还是这样子懈怠罢。”任停云叹道:“从风兄,我宁愿去的人是你。”

杨鹏忙圆场道:“咱们倒是想到京城去带兵,却是没那个本事。停云的本事,东唐军中谁人不知?回去做巡检,一定是龙虎精神的了。”任停云嘿嘿冷笑:“龙虎精神?只怕是为虎作伥也不一定。”文虎不悦道:“停云兄,你是怎么回事,说话总是奇怪得很,你在越州之时带着大伙儿连破倭贼,叙功之时又把军功都推让给部属,我和图远兄对你都是极佩服的。如今你却是象变了一个人,说实话,我对现在的你,可有几分看不上。”任停云又举杯喝尽,冷冷地道:“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瞧得上。”

文虎一听这话,不禁大怒道:“任停云,别当你自己有多了不起。我知道你的武艺高强,我虽是万万不及,却也不会怕了你!”任停云斜眼瞧着他:“那是自然,从风兄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有别人怕你的份,你又怎么会怕别人?”

文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将酒杯一掷,一拳击在任停云的胸口。任停云仰面就从椅子上摔倒。几个亲兵一看主官们竟然动上了手,不由都傻了眼。舒海忙抢上前扶起任停云:“大人,你没事罢?”任停云摇摇头,吐出一口鲜血:“打得好,我不碍事的。”

文虎料不到他竟然并不运功相抗,怔了一怔,冷哼一声拂袖出去了。杨鹏已是呆了,这时才回过神来:“停云,从风向来便是这火暴性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唉,这又是从何说起。”任停云黯然摇头道:“图远兄,今日我没有心思吃酒,先回去歇息了。真是对不住。”杨鹏忙道:“说哪里话来着,你受了伤,快回去歇着罢。”一场饯行晚宴,落了个不欢而散。

翌日清晨任停云起来出门,只见文虎立在自己营房之外,不禁一愣。文虎上前向他行礼道:“任巡检,昨日多有得罪,还请恕罪。”任停云忙道:“我没有事的,从风兄别往心里去。是我自己说话不知分寸,还要请你见谅才是。”

文虎注视着他,缓缓说道:“停云,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你有大才,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我不知这些日子你遇到了什么事,神情总是无精打采的,你又不愿意说。我和图远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凡事总还是要想开一点。你不是曾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么?既是如此,不论遇到何事,还是以平常心对之为好。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桥,你说是不是?你是个饱读诗书的,见识总比我们两个要高明些,怎么反倒作茧自缚起来了?”

任停云心下感动:“从风兄,多谢你劝解,我知道了。”文虎又道:“你这一去京城,也许咱们今后也难得再聚一处了,还请你自己多多小心,日后咱们有缘再聚,再将昨夜这顿酒补上罢。”任停云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却得由我做东了。”杨鹏此时也走了过来:“停云,我们军务在身,就不远送了,你一路顺风。到了京城,可定要将这虎贲旅巡检之位夺来,我和从风,都预祝你成功!”任停云苦笑一下,向二人抱了拱手,和舒海两人跨上马,出了兵营直向西而去。

任停云二人离了皋阳府赶往京城,他心中有事,这一路也并不怎么赶行程,只是信马由疆,缓缓驰去。舒海见他双眉紧锁,不由得开口道:“大人,我瞧自那位从京城来的什么景大人来过之后,大人的心里似乎就一直不大痛快。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我觉得咱们离营之日文大人所说,很有道理啊。大人如此本领,天底下有多少事能难倒?所以小的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心烦的好。”

任停云点点头,吁了口气:“连你也要来开导于我了,看来我这些日子确是不大对头。你说得是,纵有天大的为难之事,也总是有法子解决的。”他虽如此说,猛一抬头却愣住了,原来此地已是来安府境内,恰巧便是当日他行刺那年轻女子的所在。想到当日情景,不禁怔怔出神。

他正在神游物外,舒海却隐隐听到树林之中有打斗之声,忙道:“大人听见了么?似乎有人在那边交手呢,我听到有兵刃相交和呼喝之声。”任停云回神一听果然如此,却漫不经心地道:“此地僻静,历来曾是强人出没之所。想必是一干江湖中人在此比斗。不干咱们的事,不用去管它。”

舒海却希望能有什么事分分他的心,恳求道:“大人,咱们过去瞧瞧热闹也好啊。真要有人跟咱们动手,以大人这身功夫,谁会是对手?况且大人教我这一路刀法,我还不曾真正与人比试过呢。”任停云不禁笑道:“你倒心热,也罢,反正咱们也不赶日子,过去瞧瞧罢。”说罢策马往林中而去。舒海暗喜,忙一夹马肚,跟了过去。

任停云赶入林中不远,就见到一具尸体,面色乌黑地躺在那里。他一见不由得心中一动。停住马仔细瞧着。舒海赶来一看,忙下马查看了一下:“尸体还有余热,刚死不久,好奇怪,怎么面色乌黑啊?”任停云早已是沉下脸来:“哼,幽冥掌!”说罢便策马往林中深处赶去,舒海忙上马跟着。

任停云行不多远,又看到几具尸体,另有两人,其中一个手持着一柄剑,身上几处伤口,正倚在一颗树旁大口喘气。另一个坐在地上,也是身上带伤。他一见那持剑之人,不由奇道:“竟是萧兄,你怎的受了伤,出了什么事?”

原来这人竟是他在少室山所遇到的萧孟林,那萧孟林一见到他,不由得喜出望外:“怎么任兄也来了?你来得正好,快去助我师叔他们,先天教又来了一群高手,咱们只怕是要抵挡不住了!”

任停云一怔,他记得前些日子的邸报中曾言及有一名唤先天教的教派在吴、中两州行省交界处的来安、息阳一带设坛聚众,骚扰百姓。却不料竟然在此处遇上,于是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贵派怎么和先天教打了起来?”

萧孟林疑惑道:“原来任兄还不知道?先天教在此地设坛募众,宣扬左道邪术。息阳府铁弓金刀齐仲杰老爷子为此下了英雄贴,方丈大师便遣了我师父还有觉明、觉空两位师叔带了我们赶来了此处,遇到其他门派的朋友正在与先天教中的黑水、赤火连两大神君比斗,就赶了过来。眼下先天教中又有高手前来了,任兄不可迟疑,快去帮帮他们罢!我们这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任停云一听知道事情紧急,点点头道:“连罗汉堂大弟子都来了?”说罢便打马赶了过去。

原来先天教在来安、息阳一带设坛收徒,教中弟子夜聚明散,集众滋事,广收所谓“升丹银”。百姓不堪其扰。住在息阳府的武林名家齐仲杰便广发英雄帖,约集各路江湖豪杰前来铲除其势力。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之首,自然不能置手不顾,圆觉方丈便吩咐罗汉堂大弟子觉真率觉明、觉空和十来名俗家弟子前来相助,到得息阳府,齐仲杰大喜,便带着他们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们一道赶往先天教的教坛,正遇到江南程家堡副堡主程炼也带了数名弟子赶到,两下里便合作一处打了进去,先天教主事的几名护教使抵挡不住,退了出来。

这群江湖好汉一路追来,却在此地遇到了从总坛赶来的先天教两大神君,俱是武艺高强之辈,于是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程炼见少林派的觉空渐渐斗不过赤火神君,便提刀欲上前相助,忽听得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程副堡主也来了,你不在江南繁华之地享福,偏要来此地送死么?”程炼心下一惊,忙回头一看,一个年近五十的瘦长汉子,携着一柄长剑,瞧他服饰在先天教中地位颇高,领着几名先天教弟子赶到了。那人吩咐道:“你们去助神君他们除了这干不知好歹的邪魔,我来会会这个程副堡主。”那几个弟子应了一声,提着兵器都站到了两大神君身后。程炼见此人双目精光闪烁,知是劲敌,沉声道:“尊驾是谁?请恕程某眼拙。”

那人阴阴地道:“你想知道,我让你自己去问无生老母。”说罢手腕一抖,便是一剑刺来。程炼不敢大意,挥刀迎了上去,斗了十余招,心下暗自惊骇:“这人剑法,甚为高明。先天教中竟有这么多的高手,闻说那先天教主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若让他们成了气候,天下不安矣。”手中单刀越舞越急,两人内劲俱已使出,只见两团白光裹在一处,蓦地那汉子轻喝一声,飞身上了树。

程炼纵身追上,一刀斜撩,那人一剑架住,身形飞转,到了程炼左侧,一剑刺出。程炼刀一拦,忽觉不对,忙纵身飞出,只觉身后一道极凌厉的剑气紧随而来,他不及回身,背刀一架,借力又飞出数丈之外,这才回身,面对着那人:“大罗周天神剑!原来是剑王曲震山大驾到了,你何时入了先天教?”曲震山冷冷一笑:“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曲某侍奉无生老母已有十多年了。程副堡主,你们程家堡的刀法,不过如此啊。你兄长程焕号为刀王,江湖之上与我齐名,不知是否也如你一般不济?”

程炼一听大怒,深吸一口气,双目之中精光湛湛。将身一挫,刀一抹,迎了上去。曲震山脸上轻视之色顿去:“卷云刀法!”呼的一声,也是一剑刺去。

这边刀剑相交,那一边也是打得热闹,齐仲杰张弓一弹射倒了先天教护教使崔颂。另一名护教使南宫越大怒,舞起单刀向他攻来,齐仲杰忙收弓掣出双刀,使开两仪刀法与其斗在一处。那黑水神君却已是一掌将从吴州泰县赶来的六合钩谢有训打得面色乌黑,口吐鲜血而亡。众豪杰见他掌功诡异凌厉,都不觉骇然。

觉真和尚说道:“善哉!神君这幽冥掌太过霸道,造下如许杀业,真是罪过。”说着一拳击去,正是罗汉神拳。黑水神君也不敢小瞧这位罗汉堂大弟子,疾退一步挥掌相迎,冷笑说道:“未知比你少林派般若掌如何?”啪的一声拳掌相交,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心下都是凛然。

忽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幽冥掌又算得什么了不得的武功么?不过以寒毒之力杀人而已。练这样毒辣的功夫,真是叫人不齿。”众人听得都是吃了一惊。

黑水神君不禁大怒,朝说话之人望去,只见一名面容俊秀身形单弱的青年男子,身着武官所穿的黑色锦袍,戴黑色幞头,腰佩长剑,领着一个年轻士兵,都骑着马,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到得群雄比斗的这片空旷之地上,翻身下马,径直向他走来。

黑水神君见是一名军官,迟疑了一下方才喝道:“这里的事与你无关,我们不杀朝廷命官,你快滚罢!”任停云冷哼一声,呼地就是一掌拍出。黑水神君一惊,忙运气出掌回击,啪的一声,他倒退三步,已是面色煞白,一脸惊惧。

任停云冷笑道:“就这点子本事,还敢与少林般若掌相提并论?再吃我一记玄天掌罢。”说罢又是一掌击去,黑水神君哪里还敢硬接,忙纵身倒退,双掌齐挥,意图将对方掌劲化去。任停云身形急随而上,这一掌黑水神君竟然无法避开,只得咬牙硬接下来,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盯着任停云问道:“尊驾是什么人?”声音已是嘶哑之极。

那赤火神君正在与觉空、程澎二人激斗,眼见黑水神君被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青年军官所击伤,心下暗惊。忙将手中铁杖一阵急舞,迫住二人,接着一个纵身退开,飞身跃起,手中铁杖向着任停云头顶砸下!

任停云看也不看,锵地拔出剑,一剑刺在铁杖之上。当的一声大响,赤火神君身躯剧震,跌落尘埃,手中铁杖已是断为两截。觉真等几人见多识广,一见到那乌黑的圆头长剑,齐声惊呼道:“玄天魔剑!”

那赤火神君稳住身躯,呼地一掌拍出。众人只觉面前一炙,均想:“这烈焰掌也是霸道之极。”任停云更不闪避,挥掌而出。双掌相交,众人的炽热之感顿去,只觉清风拂面,颇有微寒之感。那赤火神君牙齿格格打战,抖着身子退开,两大神君瞧着任停云,眼中都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他们身后的先天教弟子也都畏惧地瞧着他。南宫越手中刀遥指任停云,满脸戒备之色。

任停云方才两番对掌,均是纯以极深厚的内力将对手击伤。他还剑入鞘,冷冷地道:“你们为我所伤,已无还手之力。我不杀你们。他们杀不杀你们,那我可管不了啦。”说罢扫了南宫越一眼,南宫越不禁打了个寒噤。

任停云也不理会他,走到几位少林和尚跟前,合什行礼道:“见过觉明师父,不想今日在此地遇上你。”

觉明微笑合什道:“任施主向来可好?今日多谢施主援手。”又对觉真道:“师兄,此事当如何处置,还请你拿主意。”觉真瞧着任停云,嘴里说道:“齐施主是主人,咱们听他的罢。”齐仲杰尚未开口,并州晋阳来的中平枪储怀定已抢着说道:“除恶务尽,咱们当然不可放他们走!”他因师弟刚才被赤火神君所杀,双目已是直要冒出火来。齐仲杰却叹了口气:“咱们自诩为江湖正派,怎么可杀无力抵抗之人?你们走罢,再来滋事,咱们必定不饶!”

那边程炼尚在与曲震山激战不已,曲震山剑气到处,程炼身形略滞一滞,肩上已是冒出一丛鲜血。他痛哼一声,倒退一步。曲震山面露狰狞之色,正要再补一剑,忽听得脑后风响,忙纵身跳开。回头一看,竟然是觉真等人全都赶来了,不禁大惊:“两位神君竟然落败了?这怎么可能?!”但这一时间哪里还来得及细想,忙飞身提纵,一下子疾退了五六丈。

众人眼看追赶不及,心中都是暗赞:“好轻功!”却听得一个声音轻声喝道:“哪里走?”一道黑衣身影,持着乌黑的长剑,已是飞身追了上去。迅捷无伦,有如鬼魅。

曲震山眼见这人话音未落就已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大骇,忙一剑刺出。任停云并不招架,只把剑划了一个圆,曲震山这一剑便刺不下去。任停云挥剑一点,曲震山飞身疾退,两人手中长剑叮叮当当瞬间便响了十余下。任停云凝住身形,曲震山定睛一看,自己手中只剩了个剑柄。顿时魂飞天外,忙纵身向后疾逃,一道剑芒已经紧随而至,无声无息地从他背后贯胸而过。

一丛血箭飞溅而出。曲震山跌落在地,翻过身绝望地望着任停云,脸上已是全无先前的狂傲之色。任停云走到他面前,玄天剑指着他胸口:“曲剑王?这剑王的名头是那么好叫的么?你滚回去,告诉你们教主,收敛一点儿。下次若再被我遇上,就没这般好相与了。”那曲震山在地上四肢并用向后爬了几步,强忍着剧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

任停云回到众人面前,觉明向他介绍道:“任施主,这位乃是程家堡程副堡主。”程炼向任停云拱手道:“多谢这位任大人出手相助。程某学艺未精,教各位见笑了。敢问任大人可是与剑圣有什么渊源么?”

任停云点点头:“晚辈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点过剑术。副堡主,贵堡弟子中有人亦在军中为官么?”程炼点头道:“不错,我程家堡内堂弟子程羽,眼下也是在军中效力。你们可曾见过?”任停云一怔,却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齐仲杰说道:“诸位,此间之事既然已了,还请大家回到息阳我家中去歇息休养。有什么话回去后慢慢说罢。”

众人走入林中,将尸体掩埋的掩埋,火化的火化。萧孟林和程狻也随着大家一道返回。那齐仲杰资财富有,家中建有一座颇大的庄子,众人歇息了一日,各自告辞了。任停云对觉明说道:“小子想随几位大师一道前往少林寺,不知可否?”觉明尚未开口,觉真已经说道:“如此甚好。贫僧也很想请任施主前往敝寺小住几日。若不嫌弃,就请一道动身罢。”程炼也带着程澎程狻前来道别,又对任停云说道:“大人既是返京,程羽这些日子恰好也在京中,若有空,不妨去见见他,你们二人定能成为朋友的。兴泰盛布庄乃我程家堡的产业。大人到了京中可去那儿打探程羽的所在。”

任停云暗自苦笑,只得说道:“好的,晚辈记住啦。”

一路上任停云与觉明萧孟林等人谈谈说说,觉真却并不来与他搭话。任停云心道:“这位大和尚一路上总将我来打量,却又不和我说话,好生奇怪。”几日后到得少林寺,那少林寺规模宏大,院落七进。任停云只见那山门面阔三间,单檐歇山顶,坐落于六尺高的砖台之上,甚为气派。门额上乃是太宗皇帝亲提的“少林寺”三个大字。心道:“今日终于得见这座数百年的古刹。”

那觉真说道:“觉明师弟,你先陪着任施主二人随喜一番,我和觉空带弟子们先去向方丈复命。”觉明合什道:“是。”觉真自带着众人往方丈室去了。

任停云舒海二人随着觉明入了寺,先见一座弥勒佛供于佛龛之中,大腹便便,笑容可掬。佛龛之后乃是一座韦陀像,神杵在握,威风凛凛。原来韦陀乃是佛的护法神,为南方增长天王属下八神将之一,位列三十二神将之首,亦为少林寺的护院神。过了山门,只见甬道两旁,碑石如林。过了碑林,便是天王殿,外有两大金刚,走进殿内,乃是四大天王像。

舒海问道:“四大天王是做什么的?”任停云随口答道:“持戒有成,则智慧增长,智慧增长则需多看多闻。”舒海“哦”了一声,仍是似懂非懂。

觉明笑了一笑,说道:“这位手持琵琶的,名多罗吒,住须弥山黄金棰,能护持国土,称持国天王。这位持剑的,名毗琉璃,住须弥山琉璃埠,能增长善根,称增长天王。这位手中绕龙者,名毗留博叉,住须弥山白云量,能净眼观物,称广目天王。这位持宝幡者,名毗沙门,住须弥山水昌盛,闻于四方,护持财物,称多闻天王。”舒海笑道:“还是和尚大师说得清楚。”

几人进了大雄宝殿,任停云在佛祖像前默默合什良久。觉明又道:“殿后乃是藏经阁,恕贫僧不能带施主入内,请随我去毗卢阁一观。”几人出来,又去了毗卢阁,白衣殿,地藏殿。这时一名年轻僧人过来合什道:“觉明师叔,达摩堂首座请你领两位施主前去西禅房。”觉明一愣,心道:“怎么是圆悟师叔,却不是师尊来见任施主?”却不敢问,只带了任停云往西禅房而去。

进得西禅房,只见两位年逾六旬的老僧,前面一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乃是圆悟。后面一位却是身形干瘦,这是戒律堂首座圆性。觉明进房后合什行礼道:“见过两位师叔。这位就是任施主了。”

任停云忙跟着行礼道:“小子拜见两位大师。”圆悟还礼道:“还请任施主就座。”声音洪亮。几人坐定,圆悟开口道:“此番多谢任施主出手助各派弟子除恶却魔。敝寺上下,都对任施主甚为感激。闻说任施主乃是剑圣前辈的亲传弟子,敝寺方丈昔年亦与令师颇为有缘。原本该是他亲来见见任施主的,只是方丈另有一事,不能前来见客,还请任施主务必谅解。”

任停云慌忙起身回道:“大师这样说,小子万不敢当的。其实,小子此番冒昧来访,乃是另有一事相求。”圆悟道:“任施主可是为了求治令妹之事?此事觉明师侄已向方丈禀过了。敝寺当遣一名觉字辈弟子,下山随任施主同去京城。但愿能令那位女檀越早脱苦厄。”任停云喜道:“如此烦劳贵寺,小子心中惶恐无地,感激不尽。”圆悟微笑道:“任施主不必如此客气,此亦我佛门弟子份内事。任施主曾在西路为官,贫僧有一俗家弟子王坚宝,亦曾在西路军中,不知任施主可曾遇见?”

任停云见他主动提到王钰,这才回道:“王兄曾与小子同在一军中并肩抗敌,他在黑水川之战中为国捐躯,小子心中也是万分难过的。”圆悟叹了口气:“坚宝可算是我的得意弟子,英年早逝,实是甚为可惜。”一直不曾说话的圆性开口道:“师兄,王钰既是已渡苦海,往生极乐,你其实也不必过于挂怀。”圆悟合什道:“师弟说得是,生不为欢,死不为苦。是我太过执了。”又对觉明道:“你先带任施主去客房歇息,过后到方丈室来。”觉明忙道:“是。”

待觉明到了方丈室,却见住持圆觉和圆悟、圆性,觉真,觉悟、觉空、觉慧等寺中身份颇高的僧人都在内,面色凝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向圆觉合什道:“见过师尊,弟子已遵圆悟师叔之命,请任施主二位在客房安顿下了。随觉真师兄回来的俗家弟子们呢?”圆悟说道:“方丈师兄已命他们各自回去了。觉明,我们在商议今晚将这任停云擒下,你也来听听。”觉明一听不禁大吃一惊:“这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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