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大齐天子葛荣世家第四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华民族史上的一个乱世,乱的一塌糊涂,乱的滋滋有味,乱的不同反响。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每每乱世之源,往往自流民起义不断涌现、诸侯趁势割据一方始,当天下共主不复存在,有多少英雄豪杰揭竿而起,又有多少将军壮士马革裹尸。魏蜀吴三国的故事,有无尽的新奇与传说,令后世津津乐道,然而,南北朝时期更是天下大乱、人才辈出,这一时期,民族融合、南北融合,为隋唐盛世的到来奠定了基础。自三国归晋后,西晋仅过了37年就很快灭亡了,西晋昙花一现之后,是东晋与十六国长达100多年对峙攻伐,公元420年,刘裕篡东晋建立南朝宋,南北朝历史拉开帷幕,公元439年,北魏太武帝一统北方,南北朝对峙的局面正式形成。南北朝中后期的历史也被称为后三国时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东魏、西魏与南朝梁三国对峙,第二阶段是北齐(代东魏)、北周(代西魏)、南朝陈(代南朝梁)三足鼎立。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南北朝的结局是北周灭掉北齐,隋代北周然后灭南朝陈而完成一统,这就三国时期曹魏灭蜀汉,西晋代曹魏然后灭孙吴而完成统一如出一辙。
南北朝乱世之源,从北魏时期的六镇大起义开始,而葛荣领导的河北流民大起义,就是六镇大起义的一部分。
北魏的首都平城,在今山西大同东北,常面临塞北柔然,赛内高车、山胡的强大威胁,为拱卫京都,北魏先后自东而西建立了怀荒﹑柔玄﹑抚冥﹑武川﹑怀朔﹑沃野六个军镇,史称北镇或六镇,孝文帝末年又增置御夷镇,实为七镇。六镇不设州郡,以镇﹑戍领民,号为镇民,因为北魏是鲜卑拓跋氏贵族建立的政权,六镇镇民又主要是鲜卑拓跋部民,所以他们地位较高。北魏疆土南侵后,汉族及其他大族豪强被强迁六镇戍边,后来又不断发配囚犯戍边,六镇镇民那拓跋部贵族式的优越感渐渐在消失,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政治、经济重心南移,六镇拱卫京都的军事地位不复存在。鲜卑拓跋氏贵族南迁后,已经严重的汉化与封建化,权贵奢靡、政治腐败;而此时的六镇镇民仍保持鲜卑化倾向,被称为府户,隶属军府,他们世袭为兵,不准南迁,六镇镇民对北魏朝廷自然心生怨恨。北魏末年,赋税兵役繁重,百姓纷纷逃亡,流民遍地,尤其以北方边塞六镇为最。
北魏正光四年,即公元523年,怀荒镇镇将于景不发粮食,镇民愤慨,乃杀死于景,揭竿而起。破六韩拔陵,匈奴单于之后裔,时低微为沃野镇民,恰柔然南侵,兵民缺粮,破六韩拔陵乃杀镇将夺粮,次年,自立年号真王,六镇军民响应,义军很快攻占了武川、怀朔两镇,北魏末年农民起义爆发。北魏官军来讨,义军败官军于五原白道,六镇被义军全部占领。北魏孝昌元年春,即公元525年,北魏联合已归降的柔然可汗阿那瓌,发兵十万进攻武川和沃野,义军失利南渡,又遭北魏广阳王元深大军夹击,破六韩拔陵于乱军中被杀。义军大败,北魏分徙降户于冀﹑定﹑瀛三州。
同年八月,柔玄镇兵卒、高车族人杜洛周反于上谷,仍用年号真王,北镇流民响应,义军声势浩大,不断壮大。
北魏孝昌二年正月,即公元526年,原怀朔镇兵鲜于修礼反于定州左人城,今河北唐县西北,改元鲁兴,原怀朔镇将鲜卑族人葛荣参与起义。八月,叛将元洪业杀鲜于修礼,并派人请降于魏,葛荣杀叛将元洪业,被部众推举被首领,继续领导起义。
北魏孝昌二年九月,即公元526年,葛荣率义军于白牛逻袭斩魏章武王元融,葛荣自称天子,国号齐,年号广安;公元526年九月,即为大齐政权广安元年。不久,葛荣又率义军,擒斩魏广阳王、骠骑大将军元渊,大齐政权得到巩固。
大齐广安二年,即公元527年,正月,齐军攻殷州,破城,杀殷州刺史崔楷,短暂休整后,又兵发冀州。齐军围冀州十个月,终攻陷,生擒冀州刺史元孚。北魏震惊,乃以都督源子邕为新任冀州刺史,率兵讨伐齐军。齐魏军队戮战月余,葛荣亲率齐军十万御敌,在阳平东北漳水曲大败魏军,魏军新任冀州刺史源子邕、魏将裴衍于乱军中被齐军斩杀。
大齐广安三年,即公元528年,正月,定州长史李裔以中山降齐,齐军入中山,俘刺史杨津。齐军围攻瀛州,瀛州刺史元宁开城献降。齐军占领冀﹑定﹑瀛三州,此时据守鄚城的河间大族邢杲、割据勃海的豪强高干两股势力望风而逃,鄚城、勃海之地尽归大齐。
北魏末年风雨飘摇,各地义军频起,义军之间亦相互征伐。义军杜洛周部,得到了安州戍兵数万人响应,先后进攻蓟城、围攻范阳,高欢、尉景亦归附于他,声势浩大;之后攻占定、瀛二州,在广昌大败柔然精骑一万,又乘胜挥师南下。
大齐广安三年,即公元528年,二月,闻杜洛周部来攻,葛荣率齐军御敌,击杀杜洛周,并其众,高欢、尉景亦归降葛荣,高欢甚得葛荣器中,被封为亲信都督,而此时的宇文泰,只是葛荣帐下一名不起眼的小将,并未崭露头角。
三月,齐军围沧州,月余乃克,生擒魏军沧州刺史薛庆之。至此,葛荣的大齐政权控制了燕﹑幽﹑冀﹑定﹑瀛﹑殷﹑沧七州之地,齐军西进可逼并﹑肆,南攻可围邺城,大齐政权达到顶峰,兵多将广,极盛一时。
正当葛荣的大齐政权蒸蒸日上的同时,契胡酋长尔朱荣势力也急剧扩张。高欢、尉景见风使舵被葛荣而投尔朱荣。高欢得到尔朱荣的赏识,被任命为常参军谋。并州刺史元天穆有叛魏之心,他与尔朱荣密谋袭取北魏都城洛阳。尔朱荣以胡太后鸩杀孝明帝为由,打着勤王的幌子自晋阳发兵洛阳。次月,尔朱荣攻陷洛阳,沉胡太后于河,尽杀朝臣两千余人,改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攸为帝即为北魏的傀儡皇帝孝庄帝,以尔朱荣为首的北镇豪强控制了北魏政权。
七月,齐军围邺城,号百万之众,先锋部队已过汲郡,直逼洛阳。
九月,北魏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率精骑七千,与齐军会猎于滏口。尔朱荣见葛荣兵力分散,决定出骑兵先发制人。此时齐军自邺城以北列阵数十里,身为大齐天子的葛荣拥百万之众,岂能把这小小的七千骑兵放在眼里。他下令诸军,准备长绳,待尔朱荣至,至则缚取。
尔朱荣准备同时走两步棋,让手下大将高欢阵前游说齐军,亲帅骑兵奇袭葛荣所在的大阵。高欢曾在杜洛周、葛荣帐下都效力,对于葛荣的齐军甚是熟悉,齐军中许多将领都是高欢的旧部、旧友,高欢发挥三寸不烂之舌,于阵前成功招降了葛荣大齐军中的七个王和一万多士卒。尔朱荣认为,混战之中,刀不如棒,乃令全军将士准备木棒置于马侧,又宣布不以斩首为功,以免影乱了阵脚响骑兵机动。尔朱荣亲率骑兵陷阵冲锋,直奔葛荣大阵,齐军阵脚大乱,踩踏死伤不计其数,尔朱荣骑兵突破葛荣大阵后,又从背后掩杀,齐军大败,葛荣于阵前被俘,被尔朱荣用囚车押往洛阳,后被杀。
眼看葛荣兵败,齐军中有一年轻小将不失时机的归顺了尔朱荣,他就是宇文泰,后来成为西魏王朝的实际建立者和权臣,也是北周政权的奠基者。
高欢先投杜洛周,杜洛周战败后又归顺葛荣,后背叛葛荣投靠尔朱荣,在镇压流民起义中发展壮大,依靠鲜卑族和汉族高门扩充实力,消灭尔朱氏残余后,大丞相控制北魏朝政,后来专擅东魏朝政16年,是北齐政权的奠基者。
葛荣虽然发展到百万之众,占七州之地,但他领导的流民起义,无逐鹿天下的大志向,所到之处,攻城略地,胡人思想严重,根本不去团结当地的汉族世族豪强,不去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四处游走,而葛荣称天子后又骄傲自大,轻敌冒进,这就注定了终被剿灭的命运。葛荣虽然起义失败,可北魏的腐朽统治已彻底崩溃,北魏不久后分裂成东魏、西魏,南北朝的历史出现了北朝东魏、西魏与南朝梁三国鼎立的新局面。
葛荣之事,在《北史》、《魏书》、《北齐书》、《资治通鉴》均有记载。葛荣领导北方地区受剥削、受压迫的各族人民进行反暴大起义,并建立了大齐政权,虽然三年的时间昙花一现,可起义从根本上撼动了北魏王朝的腐朽统治,功不可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葛荣起义和他建立的大齐政权,作为基层人民反对上层暴政的产物,将永远的载入史册,永远警示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