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自由出入此处?”南平发问道。
他一脸轻松道:“恰好我有个朋友在这里,我便有了特权。”
见南平好似有接着追问到底的想法,他忙指了指池塘对面的一间屋子,对二人道:“那间屋子可以换衣裳,一会儿我们还在此处集合。”
韶华小心翼翼地进了那间屋子,虽说太子带进来的,但她一直就是个多疑的性子,进屋之后四处打量了一圈,见没什么危险才叫南平进来。
三人各自换上了合适的衣裳,出来之后由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带着他们进了春江楼的正厅,“几位主子们在这稍作休息。”
他为她们安排了包房,南平率先走了进去,顺带着将韶华也拽过去了。此处是二楼,里面的空间虽然很大但密闭性极好,她走至边上,往下一望,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春江楼的每一个角落。
果真还是得太子殿下,上次她来之时,虽说也是个包房,但比起今日这个可差得远了。
她绕着房间走了几圈,里面刚好摆放了两张桌子、三把椅子。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贵客,咱们的菜到了。”
“进来吧。”太子道。
韶远以为仅有她一人,谁知她进来后面又跟了三人,一个手中端着一个长条状的盒子,见韶华盯着那几个盒子,打头那人解释道:“提前备着的菜放入这些特制的盒子中才不会凉。”
她边说着便将盒子放于桌上,当着他们的面一个一个打开,顿时香味充盈了整个屋子。
南平的眼睛好似都亮了几分,“难得太子哥哥还记得,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她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伸出手指在数着有几道菜,那模样甚是可爱。
太子看了眼韶华,“也不知你爱吃什么,我便做主让他们准备了些南平平日里爱吃的,你们两人口味应当差不多。”
韶华笑着应声,“楚婉谢过太子殿下。”
他将手指贴于唇前,“你忘了,不能唤我作太子殿下。你把我当做那日春江楼的那人便好,不必拘泥于身份之差。”
既然他这样说了,韶华也不与他客气,笑着点了点头,“楚婉谢过公子了。”
南平硬是没听懂两人之间的对话,想了想,许是二人之间的悄悄话,随他们去吧,反正她美美地享用这些美食就是了。
方才那端菜的女子还站在一旁,得空开口道:“三位贵客慢慢享用,过会儿还有歌舞琴曲,莫要着急。”她在春江楼待了也有数年了,自然知晓春江楼的规矩,不便打扰便带着余下的人全都退出去了。
“别愣着了,坐下吃吧。”
见他坐下,韶华便也坐到了南平身侧,南平埋怨道:“你们二人再聊会儿这菜都要凉了!”她早就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等着了。
这菜一入口,便瞬间勾起了她的回忆,心情一好,吃的便也畅快些。更何况有南平夹在中间,原本都稍有拘束的二人现已开始饮起酒来了。
南平一杯又一杯地给二人满上。
“一曲霓裳献给诸位。”韶华往下望了望,说话之人是春娘,她刚走到台下,那些个舞女便纷纷上了台。
她对歌舞向来没什么太多的感觉,于是转过身来,倒起了酒。
太子道:“萧衡近来可好?”
南平听了这话后一愣,立即看向韶华。
原本韶华都要忘了他这人了,这太子偏偏又提了起来,她拿起酒杯的手一僵,不过一瞬便恢复了自然,太子也不曾留意她眼神的变化。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扯了个自认为还算能骗得过去的笑容,淡淡答道:“归家那日深感疲乏,这不,在家中休息着呢。”
“哪日有空,你叫着萧衡,我带着南平到你府上一叙。”
南平暗自翻了个白眼,一脸抗拒,心想道:谁愿意见那个负心汉!
突然底下安静了起来,接着便传来了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在弹琴,流畅的曲调轻悦弹出。韶华是个通晓乐理之人,几个音便能听出其中的门道。
突然琴音由喜转悲,大起大落之间韶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错。”她抬眼向下望去。
底下坐着那人怎得这般眼熟她倾了倾身子,眯着眼想要将他看清,凑巧的是,那男子也刚好扬起了头,韶华大惊,这人竟是顾生?
只见顾生坐在地上,手指按着琴弦,慢慢摩挲着,眼底一片清冷之意,瞬间茫然而又苍凉,瞬息又悲苦难耐。
接着那古琴的琴音稍缓了些,时而似流水,时而又似春风。
韶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于是站起身来走上前,低头望了下去。
太子见她这般激动,也猜出了个七八分,于是便问道:“你可是认得此人?”
韶华还沉浸在琴音之中,南平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忙答道:“多日之前,萍水相逢罢了。”
太子也跟着向下望,再回过头之时颇为有趣地挑了挑眉,眼中透着几分不信,道:“莫非楚婉姑娘见了模样俊秀的男子都是用这些话来搪塞的?”语气夹杂着几分轻佻。
“自然不是!”韶华微怒,道:“楚婉不过是觉得此人琴技了得,不料听了进去。太子殿下这是想到何处了?”
太子吃了一记闭门羹,摸了摸鼻子不再出声。
韶华才刚对他有些好感,他便又这般打趣她,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子,不想理会这人也不打算享用这美食了,一门心思听顾生弹奏。
韶华定定地望着他,底下围着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他似全然看不见一般,丝毫没有被身旁的声音所影响,安安静静地完成自己的曲子。
那日她见他,起初不过是因着他与旧人相似,今日一见却只觉得他颇有几分仙人的姿态,不谙世事,独处于天地之间,极似高山处的冰雪,高傲淡然。
曲毕,只这余音回荡在屋内,一圈一圈的盘旋着,缓缓沉淀着,沉到了最深处,还是无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