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七八个警察在一个四十多岁的便装中年人带领下冲到面前,唐京却不惊慌,反而小声对欧阳天道:“警察来了好啊,这回有人主持公道了。”出乎欧阳天意料,这帮警察全都空着手,中年人更是面容和善,打量了两人一眼,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唐小哥?”唐京答道:“我是唐京,老哥是?”中年人伸出双手来,握着唐京递出的右手边摇边答:“我是叙武公安局局长谭刚,对不起,来晚了,你们没什么事吧?”唐京收回手揉了揉肩头说:“原来是谭局长,谢谢你即时赶来,晚一会儿你就得到医院找我们了!不过现在没什么大问题。”谭局长一脸歉然:“真对不起,我马上了解情况,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狼狈地凑在旁边的黎大金这时才有机会插上话:“谭叔,你怎么来了?这个人是?”谭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再不来你小子这窟窿就捅大了,怎么不接电话?越来越不像话,你老子马上到了,什么情况你给他讲去!”说话间又一辆小车疾驰而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富态男人小跑着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开车来的小伙。黎大金赶紧迎上两步,小心地叫了“爸”。来人二话不说,怒冲冲甩手就给了个响亮的耳光,不再理睬被打蒙了的黎大金,两步跨到谭刚旁边,对唐京二人做了个低头弯腰的动作:“对不住两位,让你们受委屈了!”谭刚在旁边介绍道:“这是我们交通局的黎怀仁,黎局长。”黎怀仁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道:“我的手下处事不当,冒犯了二位,怪我管理不严,回去再好好教育,得罪两位之处,还请你们看在我和老谭的面上,先海涵一二,我们这就回城,我给两位小哥摆酒赔罪!”看二人沉着脸不说话,又对谭刚道:“老谭,麻烦你先陪两位小哥上车去,我跟这几个小子交待几句就来。”
欧阳天不说话,是因为彻底晕菜了。这事情的发展让他成了丈二和尚,原以为警察一来必然抓人审问,正无计可对,谁知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两位局长一到,不但不对付他俩,而且不问原委,直接就十赔礼道歉。虽然他隐约知道这必然与这位刚结识的唐帅哥有关,但这也太出乎常理啊,难道这家伙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就算有背景,一个京都人,这么快就能长鞭所及?
黎怀仁把几个一身泥的家伙招到一旁小声“开会”去了,这边谭刚客气地连推带拉把欧阳天和唐京请到了车旁。唐京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步道:“谭局长,那个搭我车的女人呢?”谭刚一愣,转身叫道:“大金,你过来!”黎大金赶紧颠了过来,一听是唐京找那妇女,赶紧回道:“还在我们车上呢。”
那坐在路政车里等着回城的女人,从地里的打斗开始,就已吓得三魂少了二魂,看着拉开车门一脸怒气的唐京,更是脸色刷白,还没等唐京出口,已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道:“小师傅,你可不能怪我啊,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他们只是让我承认给了你五十块钱,我本来不答应的,但他们说不听话就要把我抓起来,说我坐的是黑车,我害怕啊!”说完抖抖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唐京。唐京质问道:“你害怕?害怕就敢坑我啊?你在车上怎么说的,昧良心要遭报应的,这会儿不怕报应了?”女人抬头怯怯地望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再说不出话来。
唐京怒气未消,对躬身在一旁的黎大金瞪了一眼,现在算彻底明白这伙人的打算了,有这女人作证,他还真的难以洗清自己。“让她滚下来,自个进城,这种白眼狼,受苦是活该!”唐京这话是对黎大金说的。
“算了,老弟,”欧阳天拦住黎大金,小声对唐京道:“妇道人家,胆子小没见识,不用计较了,这天很快就要黑了,过路的客车也没了,就送佛到西天吧。”欧阳天虽然也对这女人生了反感,但看她带着个小女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丢在这里还是心下不忍。如果他知道这女人答应昧着良心说谎,害怕只是部分原因,而主要是先前胖子许愿完事后给她两千块钱,不知道还会可怜她么?
谭刚坚持坐上了唐京的车,唐京二人抗不住两位局长大人的再三邀请,随车队一起进了城。也就十几分钟车程,直接到城中一家中式庭院风格的酒店院内停了车。这酒店外表并不怎么起眼,内里却是宽敞豪华,看来提前已有安排,欧阳天两人被直接带到一个足有三十多平方的包间,并让在上位,二局长一边一个陪着,另有两个等在这里生面孔,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和公安局一位女副局,坐在对过作陪,一起回城的若干人没见影子,偌大的桌子也就六个人。人不多,菜却是流水价地端进来,很快摆满了桌面。
四十不到的女局长姓吴,不但人长得耐看,而且很勤快,把负责包间的服务员打发了出去,自己动手打开瓶盖,满面春风地为大家斟满了酒杯。闻着飘起的浓浓酒香,欧阳天不由小声赞道:“三十年陈的茅台,确实不一般!”正陪着他说话的谭刚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欧阳老弟,看来你是酒中高手啊!就这么一闻,不但知道是茅台,还能确定是三十年陈的?”谭刚这赞叹是真心的,因为吴局长是在小吧台那边开了酒,灌在小酒壶里过来斟的酒,这边根本就没看见包装,而且他本人也是二十多年的资深酒客,叫自己也只这么闻一下,可是没半点把握判断。他那知道欧阳天是对酒历来喜好,对各种类型的名酒风格、品质甚至酒文化都深有研究,别说一种,就是同时拿出七八种不同的名酒,他也能准确分辨出来。谭刚心道:能对这酒熟悉到这个地步,必是经常喝的原因。要知道这三十年的茅台八千多一瓶,能经常喝的人可就不简单了。想到这他不由多看了欧阳天几眼,看来虽然下午那电话里只提到唐京,这原以为是保镖的角色,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辈。
端起酒杯的主题仍是黎怀仁一再道歉,唐京开始时推不过,也就顺水推舟地喝了几杯,他酒量本也不弱,众人一圈敬下来,慢慢放开了些;欧阳天与谭刚却是通过谈酒找到了共同语言,加上两人喝酒都是爽快脾性,这一对上,带动整个气氛渐趋热烈。那黎怀仁看来不只是道歉而已,是要跟唐京刻意结交,主题完成后话题也宽泛起来,而唐京却是不咸不淡地虚与委蛇。欧阳天这边却是不同,那谭刚与黎怀仁是不同的性子,言语爽直,很少有那些虚头巴脑的话语,这很对欧阳天交人的胃口。吴局长与那主任很知趣,只殷勤斟酒,偶尔附和两句,酒倒是也没陪着少喝。转眼间,一桌色香味美的菜肴还没动几筷子,一壶酒便已见了底。
这当口,包间门轻轻打开,黎大金讪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畏畏缩缩的胖子,两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酒是一样的酒,杯子却不是这一桌用的几钱小杯,而是二两的玻璃杯。
“唐哥,小弟今天是有眼不识泰山,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弟一次!”这家伙嘴皮子倒是有功夫的,叫着明显比他小的“唐哥”又甜又顺溜。唐京没起身,看着伸到面前的玻璃杯,缓缓地端起面前的小杯子,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黎大金赶紧低着杯子轻轻一碰道:“谢谢唐哥大度,你随意,我们干了!”眼神瞟了下胖子,那家伙赶紧凑前一步,两人站着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倒进了喉咙。“唐哥以后到这儿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吩咐一声,小弟一定弥补这次的过错。”黎大金躬身边给唐京的小杯倒酒边说道。“算了吧,你的盛情我可消受不起。今天的事就不提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太张狂,不然吭了自己不要紧,再连累了老一辈,你就罪过大了!”一听唐京这话,黎怀仁也站了起来,两父子异口同声道:“唐哥说的是,说的是!我们一定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