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司马群已经歇斯底里。
“凭这个,”张天道扬起手中的光盘,闪过一道银光。
“书记员,放给大家看看。”这是坐在右后角的史院长开了口。
俞梅起身来到原告席,接过光盘。庭上本备有影音设备作为双方举证使用的,很快,屏幕就出现了司马群和另一男子在一起喝酒的镜头。这是一周前,三鑫公司法律顾问巫浩约请司马在城南大酒店的包间喝酒,商议本案对策的全过程,怎样在调解阶段*钱红兵就范,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连最后巫浩拿出的红包,也是在镜头前展示了红红的五摞钞票头子后,再递给司马的。
“姓巫的,你给老子下套?”司马怒视着被告席的巫浩,巫浩却是目瞪口呆,影像是当初他用放在椅子上机器偷摄的,这是他们做这种交易时的规矩,留一手以备不测,但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所以只能一脸惊愕地瞪着屏幕。
镜头切换,是一个宾馆房间模样的地方,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抱着膀子在床上发抖,由于脸部有后期处理,看不见表情,司马群正一脸*笑地向她扑去…….这也是那晚喝完酒泡完澡,三鑫公司副总任大理送给他的特殊“礼物”。
“够了!关掉录像!”史院长的声音在后面再次响起,压过众人的嘈杂:“你真是猪狗不如啊,吃喝嫖赌也就罢了,这么个小女孩怎么下得去手啊!来人,把他押起来,通知检察院来抓人。”
看着垂头丧气的司马群被法警押走,闻讯陆续赶到的法院工作人员们表情复杂,他们有干部,有法官,也有普通员工。
在史院长的安排下,主审法官更换为民事庭庭长,女法官蔺琳,审理继续进行,开始原告举证。钱红兵出示了相关的房产证,医院诊断书,病历,缴费收据后,审判长问道:“原告,你说在拆迁当日,被告对你和家人使用暴力手段,造成人身伤害,可有其他的人证物证?”
钱红兵答道:“当时是半夜,加上邻居们都已拆走了,只有我的家里人可以作证。”
“对直系亲属的证言证词,本院有权不予采信。”蔺琳的回答很谨慎。此时张天道举手,蔺点头:“原告代理人请发言。”
“那请问审判长,被告方当事人提供的证言呢?”
“当然……可以。”蔺琳其实对自己的回答都没底,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说哪有被告方反倒为你作证的,你以为是电影无间道啊。当张天道传唤的证人走进大门,更让她感到莫名的惊诧。
一个矮矮胖胖,头大脸宽,五十多年纪的男人,在两个壮汉的搀扶下向证人席走来,这个人蔺琳认识,厅里的大多数人也认识,城关镇的名人之一,禹王村党支部书记,三鑫公司幕后真正的掌门人——屠万林。
第8章天道之眼
屠万林,外号屠千刀,别小看是个村官,在这个县城却跺一脚半城晃三晃的人物。由于禹王村地处城郊结合部,二十年前就成了风水宝地,陆续开发,这位屠书记也随即飞黄腾达,几年间,建材厂,酒楼,娱乐城等,就开了四五家,日进斗金;近些年则是投资公司和房地产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当然,担任董事长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大儿子屠鑫——这城里第一个买悍马的主,他则继续做着那亦官亦民的村官。这里官场中对他评价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义气、爽直;而民间对他批注也是四个字——霸道、蛮横!屠千刀这个外号估计也是在民间积怨而得。
本来长得壮壮实实的屠千刀,今天显得很虚弱,像一只病中的老虎,说是老虎,因为就这模样仍然让在座的村民们感到三分惧怕。大土村与禹王村相邻,他的赫赫威名谁个不知?大家吃惊于他的出现,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下面的证词。
先是两个手下证实,拆迁当晚在三鑫工程部经理尚超的安排带领下,十多个人将睡梦中的钱红兵一家拖出房外,并进行了殴打,对试图反抗的钱红兵更动用了钢管,铁锹等器具,尔后用面包车把一家四口拉出去几里远丢在路边……
这期间,屠千户来到原告席,低声向张天道和钱红兵说着什么,末了看张天道点了点头,没回证人席这边,而是走到了被告席。恰好那手下作完证,便向审判席举起手。
“史院长,之前我对你作过了解,你是个清廉正直的难得好官,从部队到地方十多年了,在这个级别上再没进步,却能出污泥而不染,我敬佩你的为人,所以愿意跟你探讨这个问题。我理解,作为一个基层法院,能够给你们施加压力甚至直接下命令的,大有人在,你们不能完全按自己,按法律的意志去办案,否则很可能会连办案的资格都丢掉,所以当初有很多是一腔热血,结果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浇灭,逐步变得麻木不仁,甚至随波逐流。”
张天道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事实虽然如此,但事在人为,问题不会永远难住有志的人。就拿你史院长来说吧,你不是也以人情的名义,帮不少跟你根本没人情的人维护了公道吗?当然,你这个办法是治标不治本,不客气地说又笨又累人。虽然你只是一院之长,没有能力去改变大的司法环境,但你可以在你的权力范围内改变小环境啊,关键是看你想不想去做,怎么去做。”说完这几句,边喝水边看着史长青的反应。
“张先生,你也知道我是军人出身,性子直,你就说明白点吧。”史长青一脸的真诚和焦急。
“那好,我就说点具体的建议,比如怎样排除干扰,公正办案,又要保护好自己,让制造干扰的人无话可说?其实这本不复杂,关键是两个字,公开!第一步,把原来的审案制度作相应的调整,除涉及未成年人和国家机密的案子外,取消不公开审理,对牵涉到个人隐私的问题,采用技术手段来规避,这样可以大幅度减小个别人把持诉讼的空间;第二步,审理过程全部进行监控录像,并在法院自己的网站里公开,鼓励公众查询和评论;第三步,增加审理结果质询环节,对已判决的案件,定期接受民众的公开质询,并有问必答,文字公示质询问题和解答结果,形成制度。这样做的本质,其实就是把案件审理主动置于民众监督之下,利用民众舆论的力量,抵消那些干扰力量。当然,我不是司法界的人,想法不一定成熟有用,仅供参考。”
“今天也不是适合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多话也不适合在这里说,希望有机会能再跟史院长交流。”张天道看史长青微露失望,随即补充道。
“屠书记,哦不,该叫你屠大善人了,”张天道笑着向他走去,接下来的声音变得很小:“你可以去接你的宝贝儿子了,他这会儿应该是最想你的时候了。”随后把一张小纸片塞到他手里。
“不过,你今天说的话可要好好记牢了,”张天道从裤兜里掏出两个金光闪闪的物件摊开在手掌里:“你看看这是什么?”掌心里是两张三寸大小的金属牌,薄薄的牌面上是一只眼睛的图案,特别的是眼球部分是个太极图。
“是眼睛。”屠千户怯怯地答道。
“对,是眼睛,是天的眼睛,叫天道之眼!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记着它时刻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张天道递给屠千户一张后,转身指像大厅入口:“这一张留在这里,看着我们的法官办案。”一道金光闪过,那只“天道之眼”嵌在了离天花板两尺高的墙面上。
等人们再回过头来,这个神秘的张天道已失去了踪影,像上次一样,如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有一个人例外,史长青见他的手指向入口时,直觉预感他要走了,所以马上回头来,但他也只看见一道淡淡的白影从打开的窗户穿过,只留下一阵微风激荡着窗外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