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奔了一程,将马缓下,三人大喜,以为黄药师回心转意,未料黄药师遛马慢行,回头道:“知道世人因何称我黄老邪?”
三人都是一愣,郭芙道:“什么?”
黄药师道:“世人为何叫我东邪,黄老邪?”
郭芙道:“东邪难道不是外公给自己起的外号?”
黄药师笑道:“笑话,你爹难道给自己起个外号叫北侠,这种外号,哪有自己喊出来的,他脸皮可没我这般厚。”
郭芙心想是啊,我爹面皮薄自己不能叫自己北侠,可外公你自己都说了,自己脸皮厚,叫自己东邪又有什么稀奇?
黄药师却道:“我一生从未做过违背侠义道之事,世人却总说我有七分邪,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耶律齐心想,糊涂时之事不能作数,就今天之事也足够邪门了,自己却又无法可想,只能愁眉苦脸。
杨过却若有所思,忽然道:“以侠义道来看,黄老前辈当然不邪,但世上礼教之防无处不在,若以此观之,那就邪得离谱了。”
黄药师哈哈笑道:“还是你这西狂对老夫的脾气,你那个狂字,蓉儿给你封的可是有点冤。你当初或许少年轻狂,现在却真说不上,要说,我这个邪字,当今天下大概也只有你能当得上了。”
杨过笑道:“黄老前辈,您可亲口说,东邪西狂,一老一少,咱俩正是一对的,如何能改口。”
黄药师道:“应景应景,总不能东邪西也邪,也太没个好口彩了。”
又道:“你这一辈子才真是离经叛道,投师终南,又反出师门,落户古墓,又娶了师父,我女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你提亲,能拒绝的也就你这独一份,了不起,了不起!”
郭芙听到这一句,想起心中掩埋最深,最不愿提起,又最最后悔的一连串事,咬住嘴唇不吭声。
而杨过想起这前半生颠沛流离,数奇波折,心如刀割,黯然神伤。
黄药师却幽幽的道:“年轻时候,师父年事已高,十分喜爱我,女儿是我师妹,想许配给我,再传我衣钵。师妹冰雪聪明,美丽清秀,小时候与我们青梅竹马,长成后中意师弟。大家只有这一个师妹,都十分疼爱,宁可自己委屈,也必不肯让师妹难过。她既早已心属师弟,我只能拒绝师父许婚,师父勃然大怒,将我重重责罚,没想到师妹师弟见了害怕,竟然就此私奔逃走。师父命我追他们回来,生死不拘,可我又怎能伤他们,追上一路好说歹说,哪知遇上了师父的大对头,我们三个不敌,师妹师弟惨死,我重伤逃了回来,师父悲愤异常,将我革出门墙,自己却病倒不治,弥留之际,我去参见师父,师父还是不肯原谅我,念念只道我若娶了师妹,一门便绝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恨恨而终。”
顿了顿,又道:“我不肯伤师妹之心,却害她惨死,师父早逝。但若听了师父之言,师妹又要一辈子难过,总不能两全齐美。”言下十分伤感。
郭芙道:“是你师妹不好了,怎能不听父亲的话,倘若她孝顺些,又哪有这些事情出来。”
杨过却飘然神往,道:“后来呢?黄老前辈怎么修成绝世武功的?”
黄药师道:“当初我便已得师父真传,武功略窥门径,安家桃花岛,后来行侠江湖,只问自己好恶,不理旁人眼光,若遇痴男女,必作主让他们结为夫妻。世上礼教缛节,尽多虚词假意,人人道貌岸然,其实世态炎凉。明明喜欢得紧,却要文过饰非,推三阻四,失去了徒然后悔,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别人口舌短长,却要委屈了自己,就此竟然便搏出个东邪的匪号。”
耶律齐忽然道:“外公心中可是爱极了这个师妹?”
黄药师浑身一抖,喝道:“胡说八道!哪有此事!”
耶律齐便不敢说话,默然而行。
杨过只是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郭芙道:“原来外公那时武功便如此了得了,却不知是哪个仇家如此厉害?外公后来有报了仇没?不过外公后来武功大进,又学了九阴真经,早把仇家甩到八千里外了。”
黄药师皱起眉头,摇头道:“那个仇家武功高的匪夷所思,当年华山论剑之后便绝迹江湖,当时我还绝非是他的敌手,如今...倘若他还没死,恐怕天下依然罕有匹敌,你爹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郭芙惊道:“倒是什么人,有这般厉害?他是什么武功,连我爹九阴真经催动的降龙十八掌,都会不敌他?”
黄药师呆呆的出神,道:“你以为华山论剑,是从谁手里得到的九阴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