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起身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小友,请进!”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没门户,但是我早就知道里面的是无崖子。随手一击,在木墙上开了个洞,对着苏星河点点头,走了进去。
苏星河看着我的背影,手抚胡子,笑了笑,招呼着门下弟子退来,在几十丈外警戒。
我进去以后,里面太黑,正想拿出手电,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了,就让我看看是何人能破我珍珑棋局!”
“老先生,你这屋子没有门户,我只得打开一个门户进来,您老勿怪。”我对着声音来源行了一礼,其实我就是学虚竹呢,嘿嘿。
那声音道:“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谁也不能教你。我这棋局布下后,数十年来无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你还不过来!”
不待我回话,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儿,快快进来罢!”
我掏出手电,打开后,见里面又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却有一个人坐在半空。那人说道:“唉,原来是个书生!唉,还是个相貌一般的书生,咦,你这东西还能发光,想必也是你的发明吧!嗯,好久没有见过光了,有点不太适应呢。”
我把手电照向房顶,屋子里不是那么明亮,但是有些昏暗的光使得无崖子感觉,不是那么刺眼了。
我仔细看了过去,原来无崖子身上有一条黑色绳缚着,那绳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悬空吊起。只因他身后板壁颜色漆黑,绳也是黑色,二黑相叠,绳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只见无崖子长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我微感惭愧:“说到相貌,我的确和您老是天差地远了。”这时我才躬身行礼,说道:“小子辰风,拜见前辈。”
那人向他端相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能解破我的棋局,又能弄出来这等发光之物,聪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我送一份礼物给你。”无崖子衣袖扬起,搭在我右肩之上。
“咦,你这孩子,竟身负30年精纯北冥内力,真是让我惊讶!”无崖子内力试探了一下我的体内。
我便将无量山琅琊玉洞中的情景跟他说了一下,不过没段誉的情节,我只说我在琅琊玉洞花了半年破局。当下将拆解棋局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无崖子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突然间愁眉开展,笑道:“既是天意如此,你将我这棋局解开,又得了李秋水留下的秘籍,短短几年便习得30年内力,足见福缘深厚,天赋异禀,或能办我大事,亦未可知。”
无崖子将门派中各种秘辛都告诉了我,然而我他妈都知道好吧。
“你大师伯和师叔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无崖子涩然一笑,说道:“我欲逆运‘北冥神功’,将七十余年的修为,尽数注入你的体内,你盘膝坐下吧。”
我惊道:“前辈……前辈真的要将毕生修为,都传给我?那……那你……”
无崖子道:“我倒是无妨,三十年了,我自知寿元将尽,但是此事对你到底是祸是福,此刻尚所难言。武功高强也未必是福。世间不会半分武功之人,无忧无虑,少却多少争竞,少却多少烦恼?当年我倘若只是学琴学棋,学书学画,不窥武学门径,这一生我就快活得多了。”说着叹了口长气,抬起头来,从我撞破的墙洞孔望出去,似乎想起了不少往事,过了半晌,才道:“孩子,丁春秋只道我早已命丧于他手下,是以行事肆无忌惮。”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着从怀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塞在我手。“拿着去找你师叔,让她把本门传承尽数交于你。”
从无崖子手中接过卷轴,想必这就是李秋水的画卷了。对着无崖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头。
“好好好,你且运转北冥神功。”
按照无崖子所说,我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北冥神功。
无崖子两手按在我的丹田,逆转北冥,许久,无崖子七十年内力尽数被我吸收。我和无崖子收功之后,无崖子已经气息奄奄。
无崖子刚说了两个“你”字,突然间全身发抖,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地下,似乎便要虚脱。我上前扶住无崖子,听他道:“我七十余年的修练已尽数传付于你,今日天年已尽,你肯叫我一声‘师父’么?”说这几句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将“师父”二字,脱口而出。那老人大喜,用力从左手指上脱下一枚宝石指环,要给我套在手指上,只是他力气耗竭,连我的手腕也抓不住。我又叫了声:“师父!”将戒指套上了自己手指。
无崖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个弟,见到苏星河,你……你就叫他大师哥。你很好,很好……”越说声音越轻,说到第二个“很好”两字时,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突然间哈哈哈几声大笑,身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了。
我和无崖子相处不到一个时辰,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体内受了他修练七十余年的功力,无崖子对自己比什么人都更为亲近。
将无崖子的遗体放好,出去叫苏星河进来。
苏星河一瞥间见到我手指上戴着师父的宝石戒指,方明其究竟,心又悲又喜,因记挂愈师父安危,跟我敷衍了几句,便从破洞走进木屋。苏星河随手移过一块木板,挡住了破洞。苏星河与我携手进屋,穿过两处板壁,只见无崖子伏在地下,伸手一探,已然逝世。此事他早已料到八成,但仍是忍不住悲从来,跪下磕了几个头,泣道:“师父,师父,你终于舍弟而去了!”
不一会儿,苏星河收泪站起,扶起师父的尸身,倚在板壁上端端正正的坐好。苏星河整一整身上烧烂了的衣衫,突然向我跪倒,磕下头去,说道:“逍遥派不肖弟苏星河,拜见本派新任掌门。”
“师兄不比多礼,你我不比在意那么多的礼节。”我赶紧将他扶起。
苏星河正色道:“师弟,你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又是本派掌门。我虽是师兄,却也要向你磕头!”苏星河又道:“本派掌门人标记的这枚宝石指环,是师父从自己手上除下来,给你戴在手上的,师弟,你福泽深厚之极。我和丁春秋想这只宝石指环,想了几十年,始终不能到手,你却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受到师父的垂青。”
苏星河忽然问道:“师弟,师父有没有指点你去找一个人?或者给了你什么地图之类?”
道:“这个……这个……”苏星河道:“你是掌门人,你若问我什么,我不能不答,否则你可立时将我处死。但我问你什么事,你爱答便答,不爱答便可叫我不许多嘴乱问。”
苏星河这么一说,我连连摇手道:“师父将这个交给了我。”说着从怀取出那卷轴,他见苏星河身一缩,神色极是恭谨,不敢伸手接过来,便自行打了开来。
卷轴一展开,两人同时一呆,不约而同的“咦”的一声,原来卷轴所绘的既非地理图形,亦非山水风景,却是一个身穿宫装的美貌少女。但这卷轴绢质黄旧,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之久,图丹青墨色也颇有脱落,显然是幅陈年古画,实令人匪夷所思。图画笔致工整,却又活泼流动,画人栩栩如生,活色生香。我看向苏星河时,却见他伸着右手手指,一笔一划的摩拟画笔法,赞叹良久,才突然似从梦惊醒,说道:“师弟,请勿见怪,小兄的臭脾气发作,一见到师父的丹青妙笔,便又想跟着学了。唉,贪多嚼不烂,我什么都想学,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在丁春秋手败得这么惨。”一面说,一面忙将卷轴卷好,交还给我,生恐再多看一阵,便会给画的笔墨所迷。他闭目静神,又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适才看过的丹青笔墨从脑海驱逐出去,过了一会,才睁眼说道:“师父交这卷轴给你时,却如何说?”
“他说我此刻的功夫,还不足以诛却丁春秋,须当凭此卷轴,到师叔李秋水哪里去学功夫。”
苏星河道:“师父行事,人所难测,你到时自然明白。你务须遵从师命,设法去学好功夫,将丁春秋除了。”
“师兄说的是,待师父遗体收敛,我便收拾行装,前往西夏寻找师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