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乃晨曦子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意识脱离了躯体,眼睛一闭便昏了过去。
她这一昏‘迷’,倒是把边上几个男人吓坏了,其中要数覃劭骅的反应最大。
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风不惊云不动的男人此时慌得跟什么似的,惊慌失措和手足无措都不足以形容男人心中慌‘乱’的分毫。
只见以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覃劭骅,此时的墨黑‘色’眼睛里包裹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颤着手将夜乃晨曦子打横抱起。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背着手充当旁观者的卿仁开了口,打破一室的紧张氛围,他挑着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夜乃晨曦子这样是他十分乐见其成的,尤其声音里面还带着欠扁的幸灾乐祸。
“哎呀呀,这‘女’人不是铜墙铁壁打造的‘女’汉子吗?怎么······”
卿仁话还没说完,就遭受到两双几乎可以将他‘射’成窟窿的视线,他呐呐地住了嘴,耸了耸肩,双手抬起,摆在肩两侧,做出投降状,只是脸上的喜上眉梢半点都没有悔改的迹象。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这次可不关我的事。”
覃劭骅斜睨了卿仁一眼,那一眼带着十足的嗜血和狠戾,而后他就抱起夜乃晨曦子气势冲冲地往外走,那一身骇人的气势让人发憷得慌。
紧接着夜乃晨珞生也斜了卿仁一眼,那一眼带着说不出意味的怨怼和嗔怪,二话没说就跟在覃劭骅后面往外走,脸上贯彻的是不输于覃劭骅的担心。
卿仁伸手‘摸’了‘摸’鼻子,脸上尽是伪装出来的无辜,可嘴角却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站在原地看着覃劭骅和夜乃晨珞生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出了首相府。
只是当卿仁前脚刚走出大‘门’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偏过头看了眼已经人去楼空的首相府,此时的首相府好像一夕之间从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庭院跌落成黯然无光、‘门’可罗雀的空房子,往日的繁华一一褪去,留下的只是象征浩大权势的金字牌匾。
卿仁突然绷着脸,眉头微皱,抿着‘唇’,脸上一片‘阴’晴不定,半响才从象征薄情的‘唇’瓣吐出两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冷酷至极的字来。
“拆了。”
冷冰冰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两个字让紧跟其后的清泉先是一愣,继而颔首点头。
卿仁这才快速地消失在不寻常的夜‘色’中。
远处高楼大厦依旧亮着一排排的霓虹,华灯初上,昭示著帝都独有的繁华,再远些,便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以及遮不住的物‘欲’横流。
以上发生的小‘插’曲陷入昏‘迷’的夜乃晨曦子是不可能知道的,她此时正沉入黑甜梦乡中。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夜乃晨曦子突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落感,她甚至连白天和黑夜也无法辨认清楚,更加谈不上是身在何处,雾气太大,不仅‘迷’了她的眼,也将四周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就像被裹在棉‘花’团里,身体发虚,腹部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头也晕晕沉沉的。
有一种无所依托的恐慌从夜乃晨曦子心底慢慢升起,她迫切地希望能找到覃劭骅,希望此时那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人陪在她身旁,可寻寻觅觅很久,她依然是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袭来,将浓浓的雾气吹散了一些,四周的景物渐渐现出原形,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慢慢掀起覆在脸上的纱巾。
夜乃晨曦子在原地站了许久,雾才消散殆尽,此时肚腹处的疼痛也缓解了一些。
环绕四周,夜乃晨曦子才发现她现在站在一条曲曲折折、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羊肠小道的路口,视线流转间,不禁被遍布在路旁那些类似蔷薇的白‘色’小‘花’蛊‘惑’了所有的心神。
下一刻,夜乃晨曦子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看着脚边层层叠叠,晕染成一团团,就像是水泼墨遗落在山间小路上的自然图景。
有的大朵千瓣,‘色’白而香,每一颖著三叶如品字,青跗红萼,开得极为盎然多姿,带着一种纯粹的白。
有的‘花’成蜜‘色’,开得虽然不及黄蔷薇‘艳’丽显眼,可胜在芳香馥郁。
有的‘花’‘色’带着纯正的大红‘色’,像极了‘女’人‘唇’上刚涂抹的胭脂,红而不俗,真就应了那句“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只一眼,夜乃晨曦子就认出了这些有着“三‘春’过后诸芳尽”美称的‘花’儿便是象征“末路之美”的酴醾。
酴醾二字的部首都兼有一个酉字,光是看了这个带有酒味的字,恐怕就要香醉了,更别提酴醾‘花’中还潜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诗情画意和风流过往。
可这美丽的‘花’儿,在世人眼中是祸患,却也讨人喜欢。
它的覆盖面积很大,往往能长成一大堆,把别的灌木都挤得站不住脚了。同时它香气袭人,让人忍不出想要靠近,可要是跟它靠得近了,它茎上的那些刺又唬得人们不敢进一步接触。
无论是它对别的‘花’草的挤兑,还是多刺的茎身,亦或是佛典中的可望不可即,都让人们生不出亲近之心。
可偏偏夜乃晨曦子却爱之若狂。
脑海中不由地就浮过杨万里所作的一首《酴醾》:
以酒为名却谤他,冰为肌骨月为家。
借令落尽仍香雪,且道开时是底‘花’。
白‘玉’梢头千点韵,绿云堆里一枝斜。
休休莫斸西庄柳,放上松梢分外佳。
诗句中的借酒之名、冰肌‘玉’骨、白‘花’为冠、绿叶为托、分外妖娆,一字一句,说的可不就是她脚边开得正‘艳’的酴醾吗?
猛然间,欧阳修的《渔家傲》又涌上心头:
三月清明天婉娩,
晴川祓禊归来晚,
况是踏青来处远。
犹不倦,秋千别闲深庭院。
更值牡丹开‘欲’遍,
酴醚压架清香散。
‘花’底一尊谁解劝。
增眷恋,东风回晚无情绊。
她现在可不就在踏青么?诗中的此情此景倒是与她现在处境相‘吻’合。
只是最后一句的“增眷恋,东风回晚无情绊”倒是让夜乃晨曦子惹了无端的愁绪。
忽又想到《红楼梦》中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那一回,麝月‘抽’中的是一张‘花’签,说的便是“荼蘼——韶华胜极”。“韶华胜极”指的是‘花’事到了尽头,群芳凋谢,意为完结。以‘花’喻人,暗示他人的命格,不得不说曹先生的确高明。
夜乃晨曦子在暗叹酴醾的命运多舛之时,眼前的画面猛然间一转换,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不再是林间小道,而是一处别致的庭院。
此处的庭院没有李清照笔下的庭院深深深几许,有的只是画一样的圆形拱‘门’,画一样的窗棂亭台,画一样的优美‘精’致······
正对着夜乃晨曦子的是一间外观极为古朴典雅的雅舍,‘腿’脚突然开始不听她的使唤,径直往前走,好像被什么附了身一样,想要一探究竟。
差不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抬眼就将里面的陈设看个通透。
雅舍内,沉香红木的方桌长椅造型雅致,桌上摆着应景的兰‘花’,此时开得正欢。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靠近墙面的一个架子,架子上面都是一些晶莹剔透的‘玉’饰和珍品。细腻润泽的古‘玉’转黛婉约散发着时光的气息,或白若凝脂,玲珑剔透,或黑若墨漆,灵动绵厚。
一步一换景,仿佛每一处每一角皆是风景。
碰到‘精’致细腻的东西,夜乃晨曦子比平常人多了一丝灵巧和执着。
可就在夜乃晨曦子的手指刚要碰到那些‘精’致小物件的时候,一阵酣畅淋漓的谈笑声突然灌进她的耳朵里。
这本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夜乃晨曦子偏偏在那声‘混’合所有笑声和杂音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抹熟悉,那熟悉的笑声就算是在觥筹‘交’错的碰杯声和其他人的嬉笑怒骂中,夜乃晨曦子还是能够准确地分辨出来。
着实是因为这声音实在太熟悉,熟悉到她想忽视都难。
沿着声音的来源,夜乃晨曦子来到了一处院落。
无意间就瞥见在空地上占据不小空间的酴醾架,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花’开得恰到好处,枝蔓缠绕,‘花’儿点缀其间,颇有风流韵致的味道。
酴醾架下设有一个可供7、8人而坐的石桌和石凳,声音的制造者便是围着石桌端坐在石凳上高谈阔论的男人们。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酒杯和酒瓶,有几个酒瓶已经空了,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就像喝醉酒随意倒在路边的酒鬼,酒杯每每被注满,下一刻就见了底。
不知道是谁高声倡议道:“有飞‘花’堕酒中者,为余浮一大白”,意思便是落‘花’掉在谁的酒杯里,谁就必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于这种直白而不落入俗套、简单又不失公允的提议,其他人无不叫好。
语笑喧哗之际,微风过处,吹落下来的片片落瓣打着旋儿在空中恣意地飘来又浮去,像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落到杯中、案上、座中人的衣服上。
此时有着各种风姿俊秀的男人们就像小孩子一样,眼睛紧紧盯着各自的酒杯,生怕一个眨眼间就会错过什么。
颇有种落英缤纷、高朋满座的感觉。
然而夜乃晨曦子的眼睛紧紧盯着的地方只有一处,那便是酒桌正中间的位置。
那是一个四十岁刚出头的男人,岁月在那人的眼角刻下了几条细小的细纹,微笑间,越发看得明显,可正因为这些笑纹的存在让这个有些威严又有些凌厉的男人看起来多了一点亲切感。
不管那人的外貌如何变化,夜乃晨曦子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中年时期的外公唐郁德,那时的外公脸上有着令人着‘迷’的张狂,可现在外公脸上不仅满是风霜和沧桑,更多了一层不为外人道来的落寞。
放眼看去,夜乃晨曦子发现席间的三人便是多年以前名冠华夏的京都三圣。
在艺术论坛上,他们一个个都是大义凛然又才华横溢的主角,在艺术之外,却是这般清雅到极点的风流。
可理想一旦与现实‘交’战,败得必将是那些固执己见的人。
夜乃晨曦子不知道该用造化‘弄’人、物是人非来形容世事难料?还是应该用今非昔比、时过境迁来形容外公的境遇?
有谁会想到有着几百年历史的书香‘门’第竟会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有谁会想到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唐郁德会变成现在这副愁容满面?
想到这里,夜乃晨曦子不免心生幽寂。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破席间的谈笑自若,也让夜乃晨曦子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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