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莽道上,悠悠哉走着一行人。
一个女子一身胡人打扮,箭袖马靴,璎珞缠着发髻,她高昂着头,直着身子随着马匹的步子一颠一颠的,看夕阳西下中的剪影,真个飒爽。
后面一个头系纶巾的小书生,骑着一个高头大马的怪兽,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的身后,怎么看都觉着是个跟班儿的。
胡姬花对身上的小书生说:“嘿,这趟下来,我看你的收获最大。”
小书生问:“姐姐,这话怎讲?”
打那日在和怪兽激战的过程中,胡姬花得到小书生的保护之后,她对他的情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按理说,出身胡人的胡女凡事都不会藏着掖着的,但是,胡姬花自知自己的身份不同,况且,自己在大周文化氛围里也是被濡染了多年,故而,这会儿,心里的暗恋根本就无从释放、不得释放、不敢释放。
胡姬花说:“普天下这种怪兽就不见于书卷,不见于胡人的传说,你不仅逮住了它,还驯服了它,你说,是不是你的收获最大啊?”
晴雯扮成的小书生并不是假谦虚,而是根本就不认同胡姬花的这个说法,她说:
“嗯,这怪兽是得益于被通经活络,点了穴位,所以,才这么温顺的。我的确收服了它,不过,还在于它自己有这个悟性。”
胡姬花笑了,这个小书生要说什么话,八九不离十,按照他的脾性和脾气,胡姬花都能猜出个大概。
此次收获颇丰,不仅自己回到家乡,用家乡的水土治疗了自己的不孕之症,小书生更是用家乡的气场和味道几番逼出胡姬花内里的寒气,让她觉着这次回京生娃有望。
想必福王已经巴望着自己早些回去啦,此趟出关的顺利当然离不开小书生的一路呵护和尽职尽责,这让胡姬花越发地表现出对他的时时尊重,而非一番发自肺腑的表白。
正因为感激和尊重,就让胡姬花没有可能透露出对小书生的喜欢。所幸,这个小书生是一根筋的人,胡姬花再关心他也不能让他对这个自己的患者产生一丝其他的想法。这一点,胡姬花了解,可是她越了解,也越懊恼,无奈对方是个榆木脑袋,就是几番暗示也不开窍。
晴雯倒真不是故意地假装不懂,从一路奔袭、劳累出关,到打怪兽,到在胡地给胡姬花治病,到返程,期间的艰难险阻倒是不是什么大事,水土不服、文化有障碍也不是一个很要命的事情,在晴雯看来,她不仅该完成任务,而且,应该达到预期的目标、更有效地完成任务才好。
虽然胡姬花被用故乡的水土给治疗了,感觉效果很好,但是,这中和与调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故而,匆忙回师是不得以的事情,晴雯还是觉着有责任在这一路上尽可能地给予胡姬花以补充治疗。
看似,胡姬花这个病人很服管,不像她平日里说风就是雨地瞎咋呼,也不像之前叱诧风云那样气场足够大到吓跑了医生,所以,晴雯就一直以为胡姬花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和亲近都是源于对于自己这个老中医的感激。
古而有之的道理,男女授受不亲,晴雯既然是以小书生这个男生的扮相出现于世,她就必须得遵守这社会上的规矩,一来,她绝不允许自己唧唧歪歪、很娘娘腔、做事不果断、好哭鼻子,这些都好克服,但是,换上小书生的外衣以后自己的灵魂却还是个女生。这要怎么解决呢?
在每次执行任务中,晴雯都是女扮男装,其中的理由是第一点,这样做,她比较容易和韦小宝、宝玉等人一起昼伏夜出地单纯从任务出发而去做事,方便了行动。
那么,第二点的原因则是女扮男装,可以省却很多女子的麻烦,什么安全问题啊,什么男性的骚扰啊,也比较容易混江湖。
晴雯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扮成小书生的选择,但是,在长久地扮演男性的过程中,晴雯还是发现了要想做好一件事必须要找到其中的门道。
这门道,不仅包括自己的行为举止要像个男孩子,连自己那女儿的灵魂也要发生适当地改变,当换上小书生衣服,带上小书生的纶巾之后,晴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要一个过度的时间来让自己慢慢地适应这种角色的变化,而是习惯成自然,马上就能驾轻就熟地进入到小书生这个角色里。
得亏晴雯是个心态健康、大条的姑娘,否则,闹出些心理疾病也未可知。晴雯进入小书生这个角色而成为自然的时候,现在,女儿的灵魂就开始自然而然地退让给了比较中性的感觉,这让晴雯在小书生的衣服套子里开始变得像个男人一样的行事、想事儿和待人。
当这种伪装习惯成自然的时候,晴雯不仅在从一个姑娘家过度到男孩子的时候,心理没有坎儿,行为上也是没有违和之处,达到了伪装和性别角色变化的出神入化的境地。
这很是高妙,这里指的是效果,而不是指的是晴雯本人。
直来直去的晴雯本人并没有什么高妙的技法来伪装自己和伪善地表达,只不过职业的习惯让她自然而然地在心理上过度成为了小书生本人。
这小书生本人已经神气活现地活在了晴雯的心里,让晴雯在某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小书生。
虽然,看似晴雯扮演小书生已经能够糊弄住当事人啦,也能比较出色地完成整个任务而做到不露陷儿、不穿帮。但是,这不等于说,晴雯就和小书生这个形象在内心中已然水乳交融,自然转换。
不,一根筋的晴雯只是为了任务才会扮成小书生,因为小书生扎根在心里,而能够理解这个角色,因此表演得出神入化,但不等于说,晴雯的心里住着一个男性。
所以,本性单纯的晴雯竟然没有发现胡姬花对于小书生的情感。这,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