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夏靠近西北,但是早在老忠顺王时便已向大齐纳贡,成为大齐的属国,因此,萧韧对党夏国的权臣也有所了解。
对于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石力,萧韧知道他有汉人血统,而且还知道他就是太祖年间的同进士,但却并不知道他对汉人竟然怀有仇恨。
在他以及很多人看来,石力若非是参加大齐科举,也就不会在党夏受到重用。
一个同进士,在大齐不算什么,但是在汉学初兴的党夏,那便是人中龙凤。
“仅是因为他们母子被父亲抛弃,他就恨所有的汉人,连带着也恨大齐”萧韧不解。
安老王妃呵呵冷笑,她笑的时候牵动着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这只是表面上的,但凡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孙石力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这是事实。但是后来他中了大齐的同进士,得到了太祖皇帝的嘉奖,太祖皇帝金口玉言,若是他们不想回党夏,也可留在大齐京城的国子监继续求学。党夏学子参加大齐科举之事,一时之间成为美谈,当然也传到了孙石力的父族耳中。
孙石力的父族虽然世代书香,族中子弟均以读书人自居,但是族里真正有功名的却也不多,祖上出过一个进士,但是最近这几十年,却只出过几个举人,虽然当中也有做官的,可是却也只是八、九品而已。可想而知,孙石力考中同进士之后,孙家人便想让他认祖归宗了。
当时,党夏与汉人通婚得极少,孙石力从小就被人耻笑,学了汉学之后,他便更加知道宗族和血统的重要。于是孙家捎信过来,让孙石力认祖归宗,并且同意接他的母亲回去,孙石力大喜过望,不久便带着母亲去了燕北。”
听到这里,萧韧心头猛的一动,他问道:“燕北你是说孙家是燕北的”
“对,是燕北,孙家是耕读之家,世代居住在孙家庄,所以除了为数不多在外求学的子弟,其他人全都住在乡间”,安老王妃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萧七少可是想起来了”
萧韧神情肃穆,他点点头,道:“孙石力认祖归宗后,就回了党夏,他母亲也死在那个村子里了”
安老王妃嗯了一声,冷笑道:“看来不用贫尼细说,萧七少对燕北的往事也是知之甚多啊。不过孙石力当时没有回党夏,他回了京城,他想进国子监读书,以后像那个进士张兴业一起,在鸿颅寺做官,给他的母亲撑一个诰命。”
萧韧心下了然。
“那么说,孙家庄进了鞑子奸细是真的了,那个奸细是孙石力的母亲”萧韧问道。
“怎么可能如果燕王要找的奸细就是孙石力的母亲,孙家人又岂会包庇于她,自是要把她交出去了。奸细确有其人,只不过不是孙石力的母亲,而是孙少清没过门的妻子和妻子一家人。这些都是贫尼后来才查出来的,若是当年就知道,决不会提拔孙石力”安老王妃痛心疾首。
萧韧叹了口气,他从小就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是他告诉周彤的。
而这件事,也成了燕王一生的污点,据说事情发生之后,弹赅他的折子,一夜之间收到了十几筐。
据说燕王得到线报,有鞑剌奸细潜进燕北,就躲在孙家世代居住的孙家庄。
村子里的人相互包庇,拒不交出奸细,于是燕王下令屠村,那日,但凡是在村子里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孙家嫡房和旁支,无论男女老少,全被杀死,尸体推成了山。事情传出后,民间有人做了两幅画,一名燕王暴行图,一名燕北尸山雪。
太祖年间,这两幅画被反复临摩,传播甚广,后来太祖皇帝下了密令,飞鱼卫四处搜查,有人私藏或者售卖此画,一律鞭刑,并且市面上的这两幅画收缴上来,付之一炬。
“孙石力还没到京城,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回到京城写下状子,可是还没有呈到大理寺,便得知此事被安昌侯李永基一力揽下,把燕王从这场惨案中摘了出来,而太祖皇帝也只是罚了李永基一年俸禄而已。于是孙石力便断了告御状的念头,他回了党夏,接受朝廷的恩封做了官,从此后青云直上。”安老王妃连连冷笑。
萧韧彻底明白了,孙石力做了党夏丞相之后,越发深知以党夏之力,不能撼大齐分毫,于是便说服了当时年仅十岁的安克王,弑母夺权,表面上依旧向大齐纳贡,可是私底下却已经归顺了安鞑。
“那个孙少清,又是何人”萧韧隐约已经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
“听闻萧七少自幼长在秦王府中,难道还不知道贫尼口中的孙少清是何许人也”安老王妃反问。
“原来是他啊,他来秦王府时,萧某年纪尚幼,后来才知道他是个假道士。年少时仰慕诗仙李白,游历天下,中年后入幕秦王府。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和岳家,为何会是奸细”萧韧说的便是一清道人,朗月的师傅,从云七身边抢走周彤的人。
他对燕王的仇恨,也缘自孙家庄的屠村惨案。
他也是孙家的后人,而且那场惨案更是因为他的未婚妻而来。
“孙少清入幕秦王府,自是把他的过往抹得一干二净,再说,他在江湖上四处游历的时候,就是做道士打扮,自称一清,恐怕你们秦王爷,让人查到的也是他在江湖上的那些事而已。若非贫尼后来查到孙石力与他暗中交往,也不会想到秦王府的那位幕僚一清道人,竟然也是孙家庄的后人。至于他为何会与鞑子奸细订亲,这就不得而知了,听闻一清道人也死了,是吗”安老王妃问道。
萧韧点点头:“一清道人已经死去多年,不得善终。”
安老王妃哈哈大笑:“好一个不得善终啊,他与孙石力暗中交往,也不是什么好人,死得好,不得善终最好,若是那孙石力狗贼也能不得善终,贫尼就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