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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冲锋番外2(1 / 1)

他去了约塞维纳,到那里的第四天,就是月圆夜,旅店老板的女儿带他去了月亮河,一轮圆月整个落在河面,漂亮得像一幅画。

河两岸,有青年在弹吉他,年轻的姑娘会把手里的花送给心上的人,也有街头艺人,在自弹自唱,曲调和缓,像民谣。

他过去问:“可以弹一首轻摇滚吗?”

对方三十多岁,留着长头发:“我弹得不好。”

“没关系。”

那街头艺人便弹了一首摇滚的曲子,大概是曲子太热闹了,惹得青年男女跳起了舞。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纸币,放在琴盒里:“谢谢。”

对方用英文说太多了。

他笑了笑,手插在兜里,走了。

与他同行的女孩子追了过来,问:“你喜欢轻摇滚?”

女孩叫索尔,很年轻,还不足二十岁,是旅店老板的小女儿,很早便不读书了,在旅店给游客当导游。

宇文冲锋是她见过最俊朗的客人。

他说:“不是。”

他走在前面,修长的腿迈着懒懒散散的步调,声音也像他这个人那样,总是漫不经心,旅店的女客人总说,他像一只游荡的鬼,没有灵魂,却有一副极其漂亮的皮囊。

索尔也这样觉得。

“有那样一个人,她喜欢。”他笑了,回头看了一眼月亮河,“她本来是学大提琴的,后来当了摇滚歌手。”

他也会笑呢。

索尔突然觉得,他有灵魂的,只是比较孤独,藏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了:“她是女孩子吗?”

他没有回答,走得越来越快,索尔加快脚步跟上去:“约塞维娜还有很多景点,明天我再带你去。”

“不必了。”

她问为什么。

他声音低沉,能把英文念得很好听:“我来这里,就是想听听月亮河上的吉他声,听完了就要走了。”

索尔脚步顿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了,这个英俊的客人为什么要来月亮河。

第二天,他从约塞维娜飞去了朴田麦,那是一个只有秋天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萧瑟又阴冷,朴田麦的降雨很多,到那里一周,就没有天晴过。

他在那里遇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东方女人,与他一样,被雨水困在了民宿里,女人姓秋,没有说名字,她说她是律师,专打离婚官司。

晚饭后,雨停了一小会儿,民宿的后面种了一院的花,雨水将花瓣冲刷得一干二净,满院都是泥土混着青草的香气。

“介不介意我抽烟?”

宇文冲锋折了一朵花:“不介意。”

她也不介意藤椅上的雨水,直接坐在上面,长到脚踝的裙摆落在地上,她掏出一根烟,点上,很熟练地吞云吐雾,吐出烟圈。

“要来一根吗?”

她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递给他。

他接了,咬在嘴里,手里捻着朵红色的花,兴致缺缺地把玩。

女人走过去,滑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女士香烟,细细长长的,他用食指中指夹着,抽了一口。

“怎么样?”

宇文冲锋含了一口烟,声音沙哑:“太淡。”

她笑,把火柴按在地上捻灭:“接下来呢,你去哪里?”

“不知道。”

她走到他身边,长裙上面穿了一件低领吊带,露出的皮肤很白,左边胸口上面有一颗痣,她靠向他,近得几乎要贴到一起:“要不要跟我同行?”

他转过头看她,笑容雅痞:“你想泡我?”

她笑,一双眼风情万种:“是啊。”

宇文冲锋后退了一步,把脖子上的戒指拿出来,手指勾着,晃了晃,笑得浪荡又薄凉:“秋小姐,我已婚。”

好不识趣的男人啊。

女人笑了笑,从烟盒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要打离婚官司,可以找我。”她把名片放在藤椅上,拂了裙摆上的雨水,进了屋。

他站在花圃的挡雨棚下面,把烟抽完,摘了一朵他认识的花,含在嘴里嚼碎,花的涩味,还有烟的涩味,混在一起,麻木了味蕾。

雨又开始下,藤椅上的那张名片,不知叫风吹去了哪里。

他在布朴田麦待了半个月,便离开了,没有提前订机票,去了机场,有到哪里的票,便去哪。

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姜九笙寄一张明信片,看过很多风景,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转身就忘了的,也有记忆深刻的。

那是在阿尔夫雪山下,他认识了一个擦鞋匠,连着三天,他都在同一个地方给人擦鞋,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棉外套,身上背着一个竹筒,逢人就会笑。

“先生,今天还擦鞋吗?”

他坐下。

男人和之前两次一样,话很多,低着头擦皮鞋,嘴里喋喋不休:“这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擦鞋了,明天我就要回我的故乡。”

他只是听,不接话。

男人的英文说得很蹩脚,他说自己只有三十五岁,不过,脸老得像五十五岁,他似乎是心情很好,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我的故乡与这里隔了半个地球,来这里看雪山,是我妻子生前的愿望。”

他笑,眼神很沧桑:“我在这里擦了六个月的鞋,才凑够回去的路费。”

这次,擦完鞋宇文冲锋给了十倍的钱,不过男人并没有收,只收了他应得的那一份。从阿尔夫山脉下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的事,那时候天都黑了。

男人还没有收摊,似乎特地在等他。

“先生,你有没有看到我挂在身上的竹筒?”

宇文摇头。

男人眼睛红了:“我明天回不了故乡了。”他蹲在地上收拾摊子,“我得去找我妻子的骨灰。”

原来,他一直挂在身上的竹筒里装着他妻子的骨灰。

很不幸,那个擦鞋匠一直没有找到妻子的骨灰,宇文冲锋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他还在阿尔夫山下给人擦鞋,只是再也不笑了,再也不讲自己的故事了。

次年,也是七月中,宇文冲锋回了一趟国,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只是去听禅,一位得道高僧开坛讲法,他听唐女士说的,她让他有空去听听。

大抵,唐女士也知道他看不破红尘。

结束后,那位得道高僧叫住了他,说:“你与佛有缘。”

宇文冲锋忍俊不禁:“大师是想劝我出家吗?”

“了尘缘,参悟道,佛只渡人。”

佛渡世人,只是,渡不了他。

他把经书归还给大师:“俗念未了,怕脏了佛门圣地。”

渡不渡得了,无所谓了,他不想渡罢了。

若真要说是浩劫,让他万劫不复好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身后,了缘大师念经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出了佛堂,一个妇人拦住了他的路:“先生,买个平安符吧。”

他说:“不需要。”

转身要走,妇人拉住了他,恳切地说:“买一个吧,能保佑你家人、爱人喜乐安康。”

他看了一眼妇人放在篮子里的黄色符纸:“我不信这个。”

妇人便放了手,去询问其他香客要不要买平安符,今日来的都是信佛之人,买得人不少。

信徒真多,可他不是。

不过,他还是折回去了:“我要五个。”

妇人笑笑,拿了五个递给她:“五十块钱,先生。”

宇文冲锋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放在了篮子里。

罢了,来都来了,迷信一回,如果真有佛的话,别来渡他,让这五个平安符显灵就够了。

翌日,他又去了北极,在那里待了半个月,看了一场极光,同游的人都在惊呼,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不过尔尔。

时间兜兜转转,就这么晃了三个春秋,他的头发留到了肩上,在古尔滨的大草原上,找了一个老师傅,又推了个平头。

他的帐篷里,还住着一个黑人,叫阿尔杰,是个背包客,和他同路了有几个月。

阿尔杰从外面回来:“你怎么又在写信。”他每个月都会写一封。

宇文冲锋没解释,用的是当地的炭笔,不习惯,字迹着实是丑。

“下一站我去布鲁克。”阿尔杰问,“还一起吗?”

“不了。”罢了,字太丑,宇文冲锋放下炭笔,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我明天回国。”

阿尔杰很遗憾:“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宇文冲锋刮了一下头发,跟倒刺一样硬,他脱了鞋,躺在防潮垫上,脖子上的戒指从衣服里滑出来,他说:“累了。”

回国的那天,江北下了初雪,积了厚厚一层,在南方倒是少见。

姜九笙怕冷,穿得很厚,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拿着手机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下飞机了吗?”

“嗯,到出口了。”

他语调比以前更懒了。

谢荡走在姜九笙前面,先看到了人:“宇文!”

宇文冲锋抬头,笑了笑,拉着箱子走过去,他穿了一件长款的棉衣,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拉链敞着,里面穿得单薄,比三年前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眼里好像更薄凉了。

他瞧了谢荡一眼:“你头发怎么弄直了?”

谢荡一如既往得傲娇又臭美:“我的颜值,能驾驭卷发,也能驾驭直发。”

宇文冲锋把箱子扔给他:“谈墨宝的话,不要太当真。”

谢荡:“……”

三年了,嘴巴更毒了。

“笙笙,”宇文冲锋走到她面前,“我回来了。”

她眼眶微红,说,她早就调好了酒。

他说,不醉不归。

走了那么多路,以为把岁月里凹凸的痕迹都踩平了,一见她,又卷土重来。

只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如当初,可以肆无忌惮地大醉一场,谈天谈地不谈风月。

------题外话------

下一个番外,谢荡谈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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