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元郡主’瞧过了病,元初寒和小李子便往太医院走。这次不再匆匆而行,因为很难保不会半路再被人拦住。
元初寒果真是有先见之明,有宫女正在半路截着她呢,茶房的管事宫女高烧不止。她去太医院找太医,季太医告诉她,现在宫中的妇人生病都归新晋的郑太医管。
翻白眼儿,就知道那个季三阳得找机会报复她。高烧不止,又不是妇科病,谁去都行。
可他偏偏跟人家宫女这么说,往后啊,但凡宫里的女人生病,看来都得找她了。
茶房的管事宫女是风寒了,给扎了几针退烧,又开了方子。来来回回的折腾,晌午都过去了。
这次和小李子返回太医院,没有人再拦着她。
不过片刻,就有小太监来给她送饭了。
太医的餐饭很丰盛,而且每天有专人给送来,不似医生医士等人,他们都是在一起吃大锅饭的。
小李子则跑到御药房去下方子了,回来后又记录了今天元初寒给人看病的情况,每一个都不能有差错。
这些都不用元初寒管,她乐得轻松。吃饱喝足了就躺在软榻上休息,不过估摸着自己也休息不了多久。
那个季三阳专门和她过不去,没准儿一会儿再来个宫女,他还得给支到这边来。
诚如元初寒所想,下午果真又有宫女来找她了。这宫中啊,别的不多,人最多。
这个宫那个局的,每天都有生病的。
又去忙活一通,腿儿都溜得发酸了,在这宫里当差,倒是不会缺少运动,天长日久的,她就能去参加百米跑了。
直至下午,她也到了要下班的时候了,才返回太医院。
“大人,您现在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对了,大人您住在哪里啊,奴才需要知道。若是皇上或太后或是某位大人夜里急召您的话,奴才好禀报。”小李子是丰离给元初寒安排的人,可是,某些事情,可见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呀,我是从郴州来的,在帝都也没自己的房子,暂时呢,住在城中济世堂。”看来,她还真得有个自己的家,否则,早晚得露馅。
小李子点点头,然后记录下来,太医的家庭住址,是要上报的。
“这么说,我现在可以出宫回家了?”晃了晃脖子,这么轻松,第一天就下班了。
小李子连连点头,“没错。”
“我暂时不出宫不行么?我想去、、、”转了转眼睛,元初寒不知能不能去。
小李子盯着元初寒,下一刻小声道:“王爷?”
挑眉,“我能去么?”
小李子看了一眼窗外,“得天色暗下来之后才行,这个时候,人多眼杂。”这个时候,他才展现出了一点‘自己人’的模样来。
撇嘴,她明白了,转身走进后厅,躺在软榻上等着天色暗下来。
小憩了一会儿,小李子将她叫醒,原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大人,咱们现在走吧。”小李子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躬身站在软榻边小声道。
房间里也没点灯,黑幽幽的。
“走。”晌午时见到了丰离,瞧他那眼神儿好像心情不畅,她自然是想去瞧瞧,他现在是否还心情不好。
走出太医院,小李子带路,二人顺着幽深的宫道前进。在离开太医院时,元初寒将那披风披上,兜帽宽大,盖在脑袋上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兜兜转转,丰离办公的地方到了,远远地,那边禁卫军看守,灯火明亮。
“大人,您自己过去就行了。若禁卫军问话,您说是见王爷的,不会有人阻拦您的。”小李子不好过去,他在宫中毕竟是熟脸。
“行了,你回去吧。”挥挥手,元初寒举步离开。
小李子看着,直至禁卫军给元初寒放行了后,他才离开。
这属于军机重地,外面禁卫军把守,而里面,则是丰离的护卫。
见到了熟人,元初寒自是放心了,而他们似乎也知道那罩在宽大披风里分不清男女的人是谁,抬手给指示方向,告诉她丰离在哪里。
宽大兜帽下的脸儿笑眯眯,元初寒直接推门而进,入眼的便是那偌大的书案上如山一般的折子,好多啊!
书案后,丰离正在忙,而两侧,还有另外两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也在忙碌。
有外人,元初寒也放下了准备揭开兜帽的手,迟疑了一下,她走过去,“王爷大人。”
丰离头也没抬,“坐。”
眨眨眼,环顾了一下,然后走到紧邻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两个官员仍旧在忙,如同丰离一样,元初寒进来,他们俩连头都没抬。
静默无声的坐在那里等着,看着他们在那堆折子里忙活,不得不感叹,真忙啊!
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两个官员才放下手里的毛笔。
各自收拾起一摞折子,然后站起身,“王爷,下臣告退了。”
“嗯。”终于抬头,丰离也放下了笔。
那二人各拿着一摞折子起身离开,路过元初寒时,他们也未好奇看她。
扭头看着那两个人离开,元初寒抬手将兜帽拿下来,“王爷大人,你这么忙啊。”看着那书案,还有很多折子。
“未批阅的还有很多。”他动作优雅的整理,批过的折子放在一起,未批过的则摞在一起,如同那两个官员一样,他得拿回府去继续批。
看得出来,元初寒撇嘴,这摄政王果然不是谁人都能做的。
“那现在可以回去了?”起身走过去,元初寒看了看那些折子,封皮分各种颜色,代表不同的部门。
“嗯。”收拾起一摞折子,丰离站起身。随着他站起来,某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睁大眼睛,元初寒盯着他,之后就笑了起来,“王爷大人,您的腰还好么?”
丰离面色无波,可他疲累是真的,“还好。”总之,断不了就是了。
“来来来,我给你按按。”解开披风,元初寒绕过书案拽着丰离直奔那边的软榻。几分粗鲁的将丰离按在软榻上趴着,她挽起袖子,跪坐在软榻上,然后开始按摩。
先放松他腰部,之后用力,丰离的腰间骨骼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
“瞧瞧,你太疲劳了。”啧啧摇头,元初寒手上用劲儿,沿着他的后腰,慢慢向上,缓解丰离身体的疲劳。
“这么殷勤,做对不起本王的事儿了。”丰离任她给按摩,明显是很舒服,只是语气还是那般淡淡的。
手上动作一顿,元初寒无言,“王爷大人,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给你缓解疲劳,你却怀疑我。再说,我做什么算是对不起你啊?”这种话,实在莫名其妙。
“比如,今天与司徒律眉来眼去。”丰离可是记得,司徒律还帮她说话。从认识司徒律的那天起,丰离就没见他为谁说过话。
“你说这个我还觉得奇怪呢,他居然会帮我说话。还有你,你干嘛针对我啊。”捏到他肩膀,元初寒手上用力,不过却完全没伤着他。
“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声线冷淡,可是很在理。
“所以,你攻击我,自然就有人给我平反喽!你别找我麻烦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用力的捏,元初寒很是卖力。
如此,丰离倒是稍稍顺意了些,只不过,脸色仍旧绝凛。
“对了,跟你说,我今儿给香附扎了一针,明天,她脸上的红疮就会爆裂。你得及时赶到,将香附接回去啊。”这是大事儿。
“爆裂。”丰离微微眯起眼眸,下一刻薄唇微扬,“你和皇上的婚约,马上就能解除了。”
“真的?”眼睛一亮,元初寒抿嘴笑,太好了。
“行了,回家后再继续,走吧。”她已经骑坐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种事情,还是回自己家继续才行。
翻身下来,元初寒晃了晃双手,手指都酸了。
站起身,丰离淡淡的整理了下衣袍,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儿,孤绝的脸庞柔和几分,“今天如何?”便是不问,他也知道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行走个个宫给宫女看病来着,病人不算多,就是路途太远了,走的我腿都抽筋了。”拿起披风披上,元初寒一边嘟囔道。
“在宫中,无论是宫人还是主子,病了都很严重。若是会传染,可是大事,你要谨慎处理。”所以,但凡生病的,都需要太医严谨的对待。
元初寒点头,她明白,肯定会谨慎的。
将兜帽扣在头上,元初寒随着丰离走出房间,护卫接过丰离手里的折子,一行人离开了内阁处。
“我直接跟着你离开行么?还是我从景华门出去?”兜帽扣在脑袋上,她的小脸儿被彻底的掩盖住,什么都看不见。
“无事。”丰离淡然回答,夜深了,她全身笼罩在披风里,男女都分辨不清,被人瞧见了也没事儿。
既然他说没事儿了,元初寒也就放心了,跟着他走,直至走到城瓮中登上马车。
离开皇宫,元初寒立时放松了,解开披风丢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丰离,我今儿想了一下,待得香附出宫了,我不想每天都呆在宫里。你觉得,我若是和院判大人说一下,每个月抽出十天时间在外面坐诊给平民百姓看病怎么样?”每天都在宫里,晚上又和丰离同路回家,无论是顾逸笙还是陆潜她都见不到。
“若真是这么打算,你不如与皇上说。”看着她,丰离面色无波,可那双眸子幽深,深不见底。
“真的?那听你的。”丰离的主意,肯定能行。
“在宫里做了太医,最好写封信告诉郑王。顺带着告诉他好消息,你与皇上的婚约解除了。”待得信送到了郴州,这边也就落实了这件事了。
眨眨眼,元初寒略有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要是他想接我回郴州呢?”他那时说她日后就别想着回郴州了,不知他会怎么和郑王说。
“你想回去?”说起这个,丰离看着她的视线别有深意。
“反正在哪儿都是治病救人,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在帝都时刻伴随着危机是真的,我现在还是奸细呢。”单单这个任务,就挺危险的。
“你这奸细,可有可无。”奸细,丰离不差她这一个。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还真别激将我,否则我真倒戈了。”威胁,她这威胁法子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眉尾微扬,丰离什么都没说,马车里光线昏暗,他就那么看着她,无法忽视的眼神儿让元初寒浑身不自在。
“那个司徒律他什么时候能走啊?他的军队在边关,他不是应该尽快回去守着边关才对么。”她可不想在宫里再碰见他了。
“还未审忠毓王,待得落实了忠毓王的谋反之罪,他才会返回边关。”说起司徒律,丰离脸色冷了几分。
点点头,元初寒觉得那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忠毓王的谋反罪名应该不会那么快的定下来,毕竟他可是藩王。
而司徒律则是与忠毓王的军队战斗过的人,所以,他得留在帝都给做证人。他一元帅的指控,会很有力度。
一夜过去,待得元初寒再次进太医院点卯上班时,皇上身边的公公急急奔到太医院,说皇上急召所有太医前往承昭殿。元郡主脸上的红疮爆裂,血水溅了满床,现在承昭殿已经被封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不敢进去。
一听这事儿,元初寒暗暗偷笑,这事儿成了。
小李子背着药箱,与元初寒匆匆走出太医院,前前后后还有十几位太医。从昨儿进太医院开始,元初寒就没瞧见过他们,今儿却是齐了。
当中还有熟人,季三阳。他拖沓在后面,看起来并不想争抢。
一群太医药童急忙的奔赴至承昭殿,殿外百米处都是禁卫军,小皇上在包围圈外焦急等待,满朝文武都在场。
本来是正在早朝,得到这个消息小皇上急忙过来,朝上的文武群臣也不得不跟过来。
皇上鲜少有这种急召,所以院判大人也来了。他直奔皇上而去,步伐匆忙。
元初寒走在太医群中,和其他太医一样,正被药童服侍着穿上白色的长褂,戴手套,在脸上围上纱巾。
因为‘元郡主’的病是有传染性的,所以大家也不得不严谨的对待。
“都进去,看看郡主到底怎么样了?”小皇上指示,清秀的脸蛋儿上,那焦急不是假的。
院判立即领命,几步走过来挥挥手,要大家赶紧行动。
皇上在看着,满朝文武在看着,大家也不得不表现的英勇无畏些,迈步朝着承昭殿而去。
元初寒的脸上蒙着纱巾,眼睛一转,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丰离,他很淡定。
收回视线时,却瞥到了另外一个人,司徒律。
他正在看着她,满脸冷硬,好像随时都会上战场杀人一样。
快速的收回视线,然后随着众位太医走进承昭殿。
进入殿中,外面也看不见了,这群太医却都停下了脚步,看样子都不想第一个进去。
纱巾下,元初寒无声嗤笑,一群胆小鬼。
“诸位前辈,晚辈先进去看看郡主吧。”自告奋勇,这也正合她的意。
有人要进去,其他人自是乐得,赶紧给让开了路。
元初寒直接大步的走进去,那步子无所畏惧。
卧室里,仅仅香附一人在床上,宫女都撤到了外面。
那纯白色的纱幔上还有血迹,看起来惊悚的很。
“香附。”小声唤她,元初寒掀开纱幔。
“小姐。”香附一咕噜坐起来,满脸红疮,下巴处的红疮裂开了,喷溅到各处的血水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做的不错。不过血流的太少了,我给你额头上的红疮戳破,让血流满脸才好。”拿出银针,小心的戳破香附额头上的红疮,血立即流了下来,香附的脸看起来更骇人了。
“成了,咳嗽吧。”收针,元初寒站起身,那边香附躺下,开始巨咳。
深吸口气,元初寒快步走出卧室,她戴着手套的手上沾着红色的血水,随着她走出来,众太医立即后退散开,生怕被她手上的血沾到身上。
“院判大人,郡主不能再留在宫里了。请您去禀报皇上,务必尽快的将郡主送出宫去。这承昭殿,要彻底的洒扫一遍,卧室里的用品一把火烧了,否则,后果难以预料。”摘掉手套小心的扔到一边,元初寒尽显小心翼翼。
脸上蒙着纱巾的院判站在宫殿门口,一听这话,立即转身离开。
“真的不能再拖延了?”季三阳忽然问道,那眼神儿明显有所怀疑。
“季前辈若是不信,您尽可以进去看看。郡主脸上的红疮已经爆裂大半了,纱幔床单被子,还有郡主的脸上,都是血。”元初寒侧开身子,要季三阳可以自由出入。
季三阳自然是不会进去,这种病,皮肤沾到一点儿都会被传染。
“诸位前辈,这里不宜久留,咱们出去吧。”看他们一个个的,估计就等这句话呢。
诚如元初寒所想,她的话说完,众太医就往宫殿门口走。
承昭殿外,丰芷爵听了院判的禀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容臣将郡主接回去吧。宫中最怕有疫症,万不可闹得人心惶惶。”丰离开口,声线沉稳。
这个时候,国丈党倒是不与丰离争抢了。
丰芷爵点点头,“有劳皇叔了。”
这次,丰离没有亲自出马,吩咐了一下,不过片刻,他身边的护卫出现,快步走进承昭殿。
“皇上,您与元郡主的婚约怕是也要再行斟酌了。元郡主病得如此重,不能与皇上同房,便是这皇宫,她都不能再进来。皇上,为了您的龙体以及宫中所有人的生命,请皇上解除与元郡主的婚约。”蓦地,礼部侍郎忽然跪地奏禀。
丰芷爵一愣,似乎才想到此事。
“皇上,刘大人所言极是,请皇上解除与元郡主的婚约。”又一个朝臣跪地,极其诚恳。
“这婚约乃是先皇所定,为表皇恩浩荡,才定下这婚事。若是朕悔婚,岂不是让郑王心寒?”丰芷爵觉得不妥。
“皇上的顾虑也在情理当中,可是不能因为不让郑王心寒,就让皇上涉险啊。既然先皇的意思是将元郡主许配给皇家子弟以表皇恩浩荡,非皇上也不是不可啊。”素称铁面的苏学士忽然跪地道。
丰芷爵一诧,下一刻就看向了丰离。
丰离面色无波,可是满身散着孤寒。
其他朝臣也不可避免的看向了丰离,都知道,在这大齐,丰氏子弟仅仅皇上与摄政王二人矣。
“这、、、不妥吧。”丰芷爵觉得丰离肯定不会同意的。更况且,先将元郡主许配给他,又转手嫁给了叔叔,实在不合适。
“皇上,您是天子,您决不能涉险。”苏学士这话让人听了不舒服,皇上涉险不行,其他人爱谁谁,危险不危险的他们才不管呢。
“这、、、”丰芷爵仍旧是拿不准主意,看着丰离,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此时,丰离的护卫将元郡主抬了出来。虽是用被子裹着,可仍旧露出半张脸来。
额头的血都流到了头发里,随着他们过来,朝臣都后退。顺公公挡在皇上面前,生怕被传染上。
护卫抬着元郡主快速离开,他们走过的地面上,还有血滴滴在地上。
众多朝臣都看着那被抬走的人,唯独司徒律在看着丰离。
他可没忘记上次在摄政王府,元郡主忽然倒地,丰离亲自抱在怀里关切的唤她元宝。可这次,怎么连多看一眼都没看?
垂下眼帘,司徒律满脸冷硬。
承昭殿内,宫女太监们戴上手套蒙上纱巾,开始整理殿内所有的东西。聚集一处,打算一把火烧掉。
众位太医也走了下来,在走出禁卫军的包围圈之前,也脱下身上的长袍手套纱巾等等,这些也要一把火烧了。
摘掉纱巾,元初寒极力的忍住大笑,今儿这事儿太成功了。
抬眼,往文武群臣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好几个人跪在地上。而小皇上也满脸的忧愁之相,丰离则冷着脸,好像不太高兴。
这短短一会儿,怎么了这是?
丰芷爵下令彻底的洒扫承昭殿,随后便与文武群臣离开了。
丰离则在临走时未看元初寒一眼,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让他极其不爽的事情了。
谁知道到底怎么了,元初寒也很好奇。
回到太医院,诸位太医自行的给自己消毒,元初寒也像模像样的用烈酒洗了洗手,一副为元郡主可惜的模样。
香附离开皇宫了,元初寒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这元郡主是不能进宫的。
估摸着丰离也会借此机会,要小皇上解除和她的婚约,毕竟元郡主这个模样,根本不能嫁给皇上。
甚为开心,躺在软榻上哼着小曲,她岂是一个开心了得。
然而,她还没开心一个时辰呢,太医院就来了个看起来了不得的嬷嬷。
指名找郑太医,太后要见她。
太后!
一听这俩字儿,元初寒立即冷哼,见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就是不想见,也得去,稍稍整理了一下,元初寒跟着那嬷嬷走了。
小李子倒是想跟着,不过被那嬷嬷一个冷眼给瞪得停下了脚步。
跟着嬷嬷走,进入后宫之后,嬷嬷趾高气昂,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得躬身退到一边去,可见这嬷嬷地位不低。
必是太后的心腹,否则怎么可能横行于后宫当中。
跟着走,元初寒也规规矩矩的,作为太医院的新人,她看起来很低调。
不过这趾高气昂的嬷嬷倒是也没给她冷脸,元初寒是谁保送进的太医院,她们都清楚的很。
朝宫,太后所居住的地方。
踏入,元初寒就瞧见了紫衣的大内侍卫,眼皮一跳,他们不是被丰离都给砍了么?
挨个的看了看,元初寒恍然,八成是梅震南又给送进来的。这些大内侍卫就是太后的爪牙,上一拨儿都被丰离砍了,他权利甚大,再给送进来几个也算不上什么事儿。
宫殿豪华,大理石的地面明亮的都能倒映出人来。
踏入宫殿,元初寒稍稍抬头,眼前的阵仗倒是让她小小的惊了一些。
那坐在高位上一身杏黄头戴凤钗的人是太后,这她知道。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同样穿着华丽。样貌属一般,但眉眼之间那骄纵之气却是从骨子里溢出来,这姑娘,不是一般人。
下方左侧,一个黑色长袍的人坐在那里,长发束在脑后,剑眉星目,却面庞冷硬,载满沙场之气,不是司徒律是谁。
跪下,“臣见过娘娘千岁,见过将军大人,见过、、、”那个小姑娘,她不认识啊。
“这是梅郡主,未来的皇后。”太后开口,给她解惑,态度倒是还好。
“臣见过郡主。”这就是那个梅郡主啊,果然不是一般人。
“行了,平身吧。听说你是父亲安排进入太医院的,没想到这么年轻。”太后放下茶盏,两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套着黄金的指套,长长地的尖端,一个用力就能戳进人的肉里。
站起身,元初寒眉眼弯弯的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善良,“承蒙梅大人赏识,是臣的荣幸。”
“既然是父亲大人保送的,相信你也明白自己的立场。听说今儿元郡主病发,是你单独一人进去查看的。给哀家说说,元郡主的病到底怎么样。”居高临下的盯着元初寒,她那双眼睛咄咄逼人。
元初寒点点头,“回娘娘,元郡主脸上的红疮爆裂了大半,血水流了满脸。床单,被子,纱幔,还有臣的手,都沾上了。”抬了抬自己的手,太后立即皱眉。
“你的意思是说,她没救了。”梅郡主眉眼飞扬,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回郡主,是的。若是用好的医药,估计还能撑一年。”瞧她那高兴的样子,元初寒不禁暗暗腹诽,真是个狠毒的丫头。
“谁知道郑王的女儿居然会得这种病,真是晦气。如此一来,不能让她住在宫里了,便宜了丰离。”满眼冷厉,太后毫不顾忌的当着元初寒的面说这些。
梅郡主拍着太后的手,一边道:“姑母,您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那是元郡主没福气,也怪不得他人。只不过,侄女听说,摄政王将人又接回自己府上了。既然病得那么重,姑母您说会不会传染给他?”
太后也笑,“倒是希望老天开眼。”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的。
元初寒听着,控制不住的撇嘴,不经意眼睛一转,和司徒律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撇嘴的动作僵在那儿,元初寒随即低头,暗咒倒霉。
“行了,你也下去吧。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儿,记得立即向哀家禀报。”太后知道了想知道的,也就用不着元初寒了。
松口气,元初寒躬身后退,嘴里念着臣告退,之后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朝宫,她这才觉得轻松了些。梅家那两个女人,不愧是一家人,都那么狠毒。
那个小丫头才多大啊,听见有人生病要死了居然那么开心。丰芷爵要娶她做皇后,也真是倒霉。
踏着宫道,元初寒忍不住的摇头叹气,自己何其幸运,最终逃过了这一劫。就算吃糠咽菜,也绝对要比在这深宫中好。
正感叹着,肩膀一紧,她吓得一哆嗦,差点喊出声。
身后的人转过来,司徒律视线如刀锋般的盯着她惊愕的小脸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立即闭上嘴,元初寒深呼吸,还以为太后杀出来了呢!
放下手,司徒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很不屑她们姑侄俩?”
“啊?没有没有没有,将军大人可别血口喷人啊,卑职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摇头,坚决不承认。
司徒律根本不信她的谎话,刚刚她那不屑撇嘴的样子他可是看的清楚。
“不屑可以留在没人的时候做,当着他人面时,最好忍住。”凉凉的给予忠告,听得元初寒挑眉睁大眼睛。
“将军大人,没看出您还挺善良的。昨天在承昭殿,您还帮臣说话来着,谢了。”瞬间觉得这司徒律应该没坏心眼,否则刚刚在朝宫他就戳穿她了。
“没人帮你说话,一切凭你本事。”双手负后,司徒律举步离开。
正好一条路,元初寒几步跟上去,一边道:“不管怎样,还是谢了。只是希望下次将军大人别再这么吓我了,我胆子小的很,这宫里阴气又很盛。突然出现,很吓人的。”
扫了她一眼,司徒律没什么表情,“元郡主真的没救了?”
眨眨眼,她点头,“是啊,真是可怜。”
“这其中,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司徒律忽然道。
一诧,元初寒扭头看着他,“将军大人,您随便一句话,可就会要了我的命啊。”
司徒律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我以为,你是摄政王的细作。”
闻言,元初寒一口气顶到喉咙差点呛着,“将军大人,您诚心想害死我是么?”停下脚步,她心跳加快,这厮都知道些什么?
司徒律也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双眸如刀锋,“不是么?”
“不是。”摇头,极力否认。
司徒律慢慢抬手,轻松的钳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就算你是,我也会装作不知道的。摄政王的目的,我都知道。你不过是给他的计划系了一个死扣儿,让皇上没有退路。”
元初寒反倒糊涂了,他在说什么呢。
慢慢的松开她的下颌,司徒律的脸在阳光下仍旧那般冷硬,“双面细作,很危险。时机到了,你就远走高飞吧,否则,将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话落,他转身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元初寒不明所以,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丰离的目的?死扣儿?
看来,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元郡主,那就好,其他的,她也不想管。
只不过,他说的也对,这皇宫太危险了,她确实得谨慎小心才行。
当晚,元初寒没去找丰离,反倒从景华门出宫,在走到街巷里时,丰离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快步的钻进马车,之后一行队伍快速离开,恍若从来没出现过。
马车里,元初寒靠着车壁,盯着那稳如泰山脸上还隐隐有些笑意的人,很好奇他怎么看起来心情又好了?
明明上午在承昭殿前看他很生气似的,这眨眼间晚上就开心了?王爷大人的心,果然是难猜。
“下午我被太后叫去了,她问我‘元郡主’的病情。还说,希望能传染给你。”让他开心,她就偏偏说这让人生气的。
丰离却神色未变,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你不生气?好吧,不生气就算了。现在香附也出宫了,解除婚约的事情,怎么样了?”估摸着今天就会有朝臣提出来,毕竟香附那个惨样他们都看见了。
“已在进行当中,只差一个人答应某个条件了。”这个某人,不知说的是谁。
元初寒眨眨眼,她怎么会知道丰离说的是谁,看他那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唉,老头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也不用愁白了头发了。
丰离不语,他觉得郑王未必会高兴,因为在告诉他皇上解除和元初寒婚约的同时,还会告诉他另外一件事儿。
“那个人什么时候能答应那个条件呢?”元初寒猜想,这个人或许是梅震南,因为他很想得到郑王手里的东西啊。
丰离薄唇微扬,“明天早朝。”
“哇,时辰都这么精准,王爷大人果然胸有成竹。小女子在这里,先谢谢了。”像模像样的拱手,元初寒笑得眉眼弯弯。她的开心,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而是相当开心。
丰离脸上的笑,很明显,他还从来没有这般明显表达情绪的时候。
看的元初寒也是唏嘘不已,笑得真好看。长得好就是了不得,单单笑一下,就能迷倒一大片。
美色这个词,不止是形容女人的,形容王爷大人,也绝对到位。
马车进入王府,元初寒先一步的跳下去。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她站在车辕下,待得丰离走出来时,她抬手,“王爷大人,您小心。”虽是刻意狗腿,不过却也真诚。
丰离站在车辕上垂眸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氤氲着笑意,抓住她的手,让她有表现的机会。
扶着他走下来,元初寒笑眯眯的告别,“王爷大人,晚安。”
丰离不语,只是看着她,脸庞柔和。
不管他,元初寒转身离开,背影写满了开心。
回到小楼,元初寒一把抱住迎面走过来的香附,“香附,我的好香附,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受的苦。这苦头马上就过去了,明天,我就是自由人了。”紧紧抱住,抱得香附几近窒息。
文术站在一边不知所谓,不解今儿元初寒为啥这么高兴。
终于松开香附,元初寒转身大力的拍了拍文术的肩膀,“小子,也谢谢你了,咱们没白相识一场。”
文术呵呵笑,“小姐言重了。”
香附脸上的红疮已经消失了,只是皮肤层裂开过,她的下巴和脑门儿还有些肿,“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香附,多亏了你。今儿你一番表演,我和皇上的婚约要解除了。明天,估计就能昭告天下了。”抓着香附的手,元初寒笑得几乎流眼泪。
“真的?太好了。”香附和文术立即满脸惊喜,太好了。
“今晚咱们三个好好庆祝一下,为了这件事你们一直跟我提心吊胆的。得喝几杯,庆祝我终于得自由身。也庆祝你们,终于不用整日惶惶不安了。”抓住他们俩的手,从郴州到帝都,他们俩一直陪着她。明天,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文术重重点头,“小的这就去将酒菜拿来。”
“小姐,太好了。您不用嫁给皇上了,老爷也会很开心的。”为了元初寒,郑王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
“是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长叹口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愁这个事情。终于,彻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