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女人们开始在晚饭后学着裁缝衣服,男人们打磨石器或者研究结套之类的东西。孩子们则惯例围在王川身边的,听他讲一些新奇的事情。
循例让他们认了几个字,检查了一下前面教过的数数,后面大部分孩子就没心听这些枯燥的东西了。相对这些,他们更喜欢听故事和听唱歌。
适合这些听众的故事和歌曲并不算多,他们旺盛的好奇心不把王川问烦是不会住嘴的,今天没有讲解的耐心,还是不讲这些有内容的东西了。
他们喜欢听故事,无非是向往新奇的世界。听歌则是追求有规律的旋律。这种规律美感需求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听说最早流传的歌曲和舞蹈都曾用来祷告和祭祀,可见其被赋予了何等高度。
他们喜欢音律之美,唱歌只是其中一种。乐器表演的音律也同样能让他们满足。没有乐器,用几只碗装些水凑合也行。这些的陶器要发出金玉之声是不可能了,不过敲击这种新奇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和敲击石头树木竹子等发出来的声音不同的。糊弄一下他们足够了。
果然,在装了不同水的碗边敲出“叮叮当,叮叮当”的一段有规律的声音后,这些人就听得很陶醉了。如此敲击了几段之后,孩子们便带着满意的神色,各自睡觉去了。
部落慢慢的形成了一些新的习惯,比如饭后的这些活动,比如饭前阿母查点各自带回来的收获。
以前部落收获少,一眼就看完了,并不用怎么检查。现在收获多了,就要点验一下了。现在部落里吃食基本是管饱的,不过总有记功论奖的时候,比如谁穿比较完整的兽皮,谁在吃饭的时候选择大块的肉块,谁可以额外沾点一下阿母存放的盐霜这类的。
这一天阿母循例查看收成,夸奖了几个男人之后,同样夸奖了几个女人,因为她们带回来了几块大块的薯块。然后却发现藤筐少了两个,而且她很细心的发现少的还是王川做的比较结实的筐子。这就让她上心了。
有了藤筐之后,女人集采的收获增加了不少,同时采集的果实茎块的种类也增加了很多。以前没有筐子的时候都是挑大块的用藤条树枝缠绕着拿回来,小的只能就地吃掉或者用破碎的兽皮包一点回来,要不然就不采集了,现在不管大小都可以带回来,无形中就增加了不少收获。
吃饭的时候阿母问起筐子的事情,女人们才说是遇到豚部落的人,交换给他们了。那几块薯块就有交换得来的。
“你们在哪遇到他们的?”阿母神情严肃。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疆界的说法,但其实大家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一个地方产的食物就这么多,自己经常去的地方自然不能让别人过来染指,要不自己的食物就少了。女人们常去的地方阿母知道,如果在这些地方遇到了豚部落的人,那就说明豚部落的人越界了。这当然是不允许的。
事关别的部落的事情,这种消息一年也没有几次,大家都挺好奇的听着。王川也竖起了耳朵。见阿母紧张,他倒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两个部落除非交换物资要不然一年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可见两边的“领地”还是有些距离的,如今忽然遇上,只怕是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是部落的人走得远了。
巧接过话头道:“才要和你说这个事情呢。是在大倒树那边往北,很多蕨的山坳里遇到他们的。那边我们都少去,我们见到有野猪的脚印,就想在那边做陷阱,就见到了。”
巧也许是出身的原因,确实比较聪明一些,同时,她也是部落中少有的口齿伶俐,表达清晰的人。岩洞里可能就只有王川和她发现了阿母的神色变化,所以她才说了一句“才要和你说这个事情”的话。从这话当中,王川也看出一些后世婆媳相处的那种微妙的关系。
大倒树往北,过了锥果子树林那边部落的人就不怎么去了,很多蕨类的山坳那边应该算是中间地带,这就算了。阿母的神色缓和下来,问道:“他们怎么样?”
巧道:“不太好,都瘦,说是昂昂去了他们部落那边,他们想去猎,结果反而把昂昂引到他们洞穴那边去了。昂昂杀死了他们很多男人,还有他们的阿老,吃掉了他们准备过冬的薯,洞穴也被撞坏了,还没有去请火神。都冷。”
“哦?”众人都有戚戚焉。
昂昂这种东西,王川以为是大象。这种动物后世在南方的山林里还有野生的。这个年代虽说比后世冷,不过这个年代的动物的迁徙能力更强,分布得更广泛,这里有也不奇怪。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前些时间阿母说到它们会在西边过的时候,他就觉得它们应该在向南走,现在应该游过太江过冬去了才对,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呆在这附近?现在是小冰河时期,会比后世要冷,结合往年的记忆,再过不了多久就该霜冻甚至下雪了,这些大象难道不怕冷?
或者这些不是大象?王川心有怀疑。
巧继续说着见到豚部落的事情:“他们说,他们那边的豚都被昂昂赶走了,现在也猎不到了,他们现在只能挖薯过冬,不过现在准备的食物也不够才向我们这边来了。他们也问起阿母,其中最大一块的薯就是敬献给你的。”
王川记得之前阿母就说过这个豚部落以吃薯和猎野猪为生。现在野猪没有了,存的粮食又给昂昂吃了,山洞还破了,还没有火,可见其生活艰难。
他也去看了看所谓的薯,看到几个可能有十来斤重的缺了一角的黑色茎块,发现这东西很像后世的薯莨。薯莨肉里疙瘩太多,后世已经很少食用了,据说后世这东西作染料用。
“他们见到我们,还问我们有没有去请火神,怎么没有经过他们那边。”巧接着道:“我们就说我们有火了,后来他们就看我们的……衣服和筐子,说要和我们换,不过他们挖的薯也没有多少,就换了筐子,衣服没有给他们……他们还问我们现在要不要通亲,要的话能不能用人给我们换肉食,那时候我们说我们准备有肉过冬呢。”
说到“衣服”的时候,巧对这种新词也有些生疏。
现在部落的人出去,除了棍子石器之外,一般都会带上筐子网绳子之类的东西,女人身上的套裙,男人身上的马甲也是基本装备了,而且打完虫子后,天天吃两顿,几乎都是肉食,每个人健壮了些。遇到邻居炫耀一下自家有粮这种事情应该自古有之。两个部落之间遇到了应该也没有避免。这个时候估计没有“借”这种说法,把自己吃苦的儿女送过去享福,顺便换点粮食过冬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阿母关心的问题显然高级很多:“他们的阿老死了?”
“是。”
阿母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后才下决定道:“可以和他们通亲,一人换火种。或者一人换两人背的食物。一背肉食,一背果实。多少人都可以。”
这有怜惜老邻居的意思。同时,部落开始吃饱饭了,人员不足的问题也凸显出来了,王川几个孩子老是干着大人的活,有时候实在是辛苦。
这样一来王川眼里的几个半大孩子的对象的问题就解决了,也不用去远处的火神部去通婚。而且比去火神部,还要省人呢。
不过基于对人性的最坏的揣测,王川却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人之初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好,人始终是利益的动物,相信这一点不会因为现在是史前时代就有所改变。
当穷邻居人亡家破,一无所有又无处可去的时候,他的邻居却忽然富有了起来,同时这个时期又没有其他外力约束的话,除了把子女送去享福,自己换点粮食回去苦挨之外,王川觉得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趁这个富邻居不注意冲进去,杀光他的家人,然后占据了他的粮食和房子……
这种人性的恶意一般只会发生在没有外力管束的情况下。只是现在正好是这样的时候而已。
当然,人艰不拆的道理王川懂,所以他没有把他这么极端的想法,告诉这些已经在生存路上艰难爬行的原始人们。他只是告诉阿母,再过一段日子鳄鱼可能就要挖洞冬眠了,这个时间部落里最好留下一部分人每天多捕一些鳄鱼。同时,外出的人也要小心,昂昂说不定会跟在豚部落的人后面跑到我们这边来呢。
阿母深以为然,在她看来食物是越多越好的,如果后面猎不到鳄鱼的话,现在多猎一点那是最好的了。吼火伢子说鳄鱼会挖洞冬眠那就一定会挖洞冬眠的。
说完了这些,王川又跟部落的大人说,现在晚上部落附近夜夜有兽吼猿啼的,这也应该是食物才对,只是它们在晚上才靠近我们,我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把周围除了必要走的路上和树上,全都装上陷阱。这样早上起来看看就行了。而且就算没有网到也不要紧,这样一来,它们也不太可能晚上跑到我们岩洞里来偷肉吃了。
大人们也表示有理,岩洞虽然会有人守夜,但万一那些野兽趁人不备冲进来抢的话,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以这些人会在一条路上设置满所有陷阱的尿性,王川可以预计,部落周围,一个内外两层的巨大的防御网将慢慢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