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亮都没有晒到的无风如果看到了,大概会当场自闭。这个世界进展得太迅猛了,对他这个无辜的小侍卫也太残酷了,他想回家去种地,冷静冷静。
他虽然无口,但是可不是无心。
无风当然不可能看到,睡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阿绫自然也没有看到。
阿绫只是在蹭完了百里臻之后,便把脑袋顺势搁在她的神仙小哥哥的胸前,继续睡了起来。
百里臻被阿绫这一连串的骚操作搞得受宠若惊,却又顾忌着她正睡着,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直到阿绫彻底不再胡乱动,真正安分地睡了下来,百里臻这才一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一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像直到此时,百里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实在也太过卑微,也太过没骨气了些。
是啊,平日都是欺负别人的主儿,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般看人脸色的境地呢?
只不过,好像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呢。平日里面对面相处,他已是破了自己极限一般对她宽容,如今她这般一心一意地依靠着他,她便更舍不得拿他怎么样了。
她睡着之后,表情又柔软又可爱,像个乖顺的小猫儿。
他觉得自己像是怀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内室烛光摇曳,一滴蜡油顺着蜡烛滑落到烛台上,瞬间便凝结成一个水滴状的蜡。
顺着不甚明亮的烛光,百里臻垂眸细看着这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庞。
阿绫此时已经睡了一会儿了,睡姿也不太老实,所以她头上的发髻松散了些,一缕缕乌黑的长发顺着脸颊滑落,遮盖了她部分的面容。百里臻看着,便探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颊旁的发丝上,轻轻将她有些散乱的乌丝别在耳后。
如此,总算看清楚了她的脸。
她的容颜素来艳丽而明媚,无论是谁,瞧见她都要心中欢喜几分。此时因为闭上眼睛,她的整个五官轮廓便柔和了下来,倒是多了些难有的温顺。少女面庞上浅浅的小绒毛,被烛光照出金亮亮的光,显得别样得可爱。
她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就足够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了。
于是,心里像是被小(阿)猫(绫)儿挠得一道道沟沟坎坎的睿王殿下,向自己眼前粉扑扑的小脸蛋伸出了爪子。
此时不揉,更待何时,没毛病!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少女的脸颊上,是意料之中又超乎想象的柔软的触感。他又大着胆子去捏了两下,柔软中又不失有弹性,手感非常好。
——臻臻:阿绫的新玩法get√!
尽管他还想再戳戳玩儿什么的,不过很显然睡梦中的某人似乎有了感应,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并微微晃了晃脑袋,正试图摆脱他的爪子的骚扰。
机智的睿王殿下想了想,此时若是贪玩将阿绫弄醒了,她指不定就要咋咋呼呼地逃开,这桩买卖不划算,于是便果断收了手。
摆脱睿王殿下的爪子之后,阿绫又睡得安稳了起来,皱起眉头也舒缓了下来。
这一夜,阿绫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雪山里迷路了,大雪封山,她走了很久都没走出去,随身携带的干粮也被吃完了。
她因为所学专业和工作方向的关系,时常要出门去考古挖掘的现场实地调查,但那些地方无不是在地下的,从没哪次会在山里。
更何况是雪山。
阿绫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虽然还挺喜欢雪的,不过并没有长时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经验。面对这样的环境,哪怕她再镇定,也难免手足无措。
而且——
这四面被雪包围的环境,让她平日里的一切经验都无用武之地了。
就在快要被冻死饿死累死的时候,阿绫忽然见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雪白,就像是个雪男似的。或者说,是天使。
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升天了,居然都能看到“非人哉”了。
阿绫待他走到近前,才辨认出来,这哪是什么雪男、天使之类的,那张脸分明是百里臻。
咦,百里臻
此时,阿绫已经不管不顾那么许多了,反正等在原地也是死,冲上去一搏也是死,不然索性搏上一搏,好歹也能拼个一线生机!
于是,她拼上去最后的力气,朝百里臻冲刺,而后——
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救我!”阿绫根本话不过脑子,就一个劲儿地哭喊着,听起来怎么惨怎么哭,委屈极了。
“爸爸?”在风雪中走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精致男人眨了眨眼睛,听不太懂前面那个称呼的意思,“本神是山神,不是爸爸。”
语气一本正经,丝毫不在搞笑。
“噗——”然而阿绫一听却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鼻涕都流了出来。大抵如今有多悲惨,她笑得就有多疯狂。
百里臻不愧是百里臻,就是可以这样一本正经地搞笑。或者说,正因为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才显得格外搞笑。
只不过这人是不是魔怔了,居然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行吧,神仙就神仙吧,能救命就成。
阿绫肆意的笑容,落在自称山神的男人眼中,却好似跟疯子一样。他早就听说人类疯子多,一个赛一个的奇怪。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却是一抬腿,没抬动。他低头一瞧,却是看见那个疯女人还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他自然可以轻松地一脚将她踢开,但是,身为山神,他不能杀生。
男人精致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阿绫早就感觉到了两道不友善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和百里臻长得一模一样的山神他是一副怎么样的不乐意的表情。不过,阿绫此刻顾不得这些,她要先保着自己的狗命再说。
于是,威逼之下,她仍是不撒手。
不仅如此,她还装傻充愣说:“爸爸是我们人类对男子的尊称,您瞧您气度非凡,您就是我的爸爸。”
——强行认爹。
男人看上去仍是满脸防备,似乎是不信她这张口就来的胡说八道。只不过,她的表情太实在了,实在看不出她是在瞎说。
“你想怎么样?”男人精致的眉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被她紧紧抱着的大腿。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大型腿部挂件一样,甩了,她会死,不甩,她很烦,于是便甩都甩不掉。
“请您带我出去吧,我在这儿迷路了!”眼见剧情终于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展开,阿绫一时激动,早就准备好的眼泪应声而落,她一边哭,一边抽吸道,“我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抓把雪吃我已经再也走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便是便是死路一条我相信仁慈的山神大人,一定不希望看到可怜的小动物死在您的山中吧,所以求求您了,救救我吧!”
她哭得是那样凄惨,以至于雪都应景地多下了些。
只是
小动物???
男人再次打量了一番挂在自己腿上哭的大型腿部挂件,几分无语。
这么大只的小动物吗?
“”沉默良久,就在新落的雪要将阿绫埋起来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了动嘴,道,“本神答应带你出去,不过”
“谢谢爸爸!!!”原先还在雪里哭的阿绫,忽得止了眼泪,惊叫着朝男人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爸爸我爱你!!!”
百里·强行当爸爸的山神·臻:
待她疯叫了一会儿,男人这才继续凉凉地道:“不过,本神有条件。”
“您说您说,什么条件都可以!”阿绫立刻欢快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男人垂眸,看着她被冻得红红的脸颊,低声道:“让本神捏捏你的脸。”
阿绫:啥?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男人的手朝她的脸伸了过去
随后,阿绫就醒了。
准确说,她是被惊醒的。
阿绫仿佛被从自己的梦魇中生生拖出来似的,“噌”得从被子中惊坐而起,而后,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眼神似乎始终无法聚在一个焦点上。
她刚刚似乎是做了梦了,总感觉那梦她记得十分清楚也十分真实,可细想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比如白茫茫的一片,比如白茫茫一片里有个人影,比如白茫茫一片里的那个人影长着一副百里臻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真是被魇了,寻常白天里见着这人还不算完,昨晚还陪他一起演了一出病入膏肓的戏,现在可好,连梦里都是这张脸了。
他虽长得极好,好看到阿绫觉得一辈子对着这张脸都不会腻烦,但是,一想到这张脸背后的一些行为和做法,阿绫觉得,她忍受他不能比一个时辰更多。
多了,就折寿。
瞧,如今脑袋疼得厉害,还浑身酸痛不舒坦,肯定都是因为梦里梦见这位大仙了。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一声之后,这才再次睁开眼睛,精神也稍微振作了些。
虽说头很疼,可是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打起精神,演戏。
别看生活里戏精在各处蹦跶得起劲,但是,真若论起来,这其实是个高危职业,不仅费脑细胞,而且特别容易被针对。
这么一想,阿绫便打算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了。
她的动作,在脚从床上落到地上的时候,顿住。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地面,很明显,这不是她住的那屋子里的地面。
随后,她视线上移,发现这床也不是她睡的那张床。
紧接着,她发现盖在身上的被子,也不是之前那床她盖的被子。
她又微微仰头,发现床帘也不是她住那屋子里挂的床帘。
视线再往外移,只见屋内东西格局和她住那屋完全不同,并且也宽敞了不少。显然
不用显然了,这压根就不是她住那屋子。
当然,她也不担心自己是不是睡了一觉就被拐卖到奇怪地方了。因为,这屋子的陈设她认得,是百里臻所下榻的西院主屋。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阿绫将尚且还悬在床外半空中的腿,又挪了回去,而后,把被子又盖在了身上,整个人的表情与其说是冷静自持,不如说是十分盐系,或者说是非常麻木。
她要冷静冷静
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请告诉她,为什么她不过是演了场戏送了个药,就送到人家床上去了呢!!!
幸好她一睁眼没在这床上看见那个本该睡在这张床上的人,不然她会发出杀猪的尖叫声的。
所以,为什么呢!!!
难不成,她还活在梦里吗???
阿绫舍不得使用肉疼的“掐大腿法”,来用让自己疼痛的方式证明自己是清醒着的。如果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去掐对方的大腿,让对方发出土拨鼠尖叫。
算了,就当自己是醒着的吧,毕竟现下这浑身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低气压,只有在自己刚睡醒、不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才会有。
她又伸出手来,揉了揉愈加疼痛的脑袋,随后摇了摇头。
如今,阿绫还能回忆起来的,便是自己被强行逼迫昨晚送药给百里臻,随后被他“扣留”在这里讨论今天可能要出发的事情。百里臻那时给她看了一张白色的丝绢,让她快速记诵。她本速速打算完成任务,就脚底抹油溜走,却不曾想,百里臻却是先她一步因为什么急事离开了。临走前,他还特意交代,让自己“原地待命”。在之后的事情,她便不记得了。待她再有记忆,便是如今眼前的景象了。
还是不太对
现在的事实是她睡了百里臻的床,这点无可争议也无法回避,那么,问题来了
请问,原本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人去哪里了?
阿绫才不会相信,百里臻会如此好心地,把自己的床让给她。可是她现在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这又非常令人费解。
她实在是想不通,越想越烦,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抓了抓头发,把自己本就不够整齐的脑袋,生生抓成了一个大鸡窝。
就在她手动将自己的“鸡窝”挠得更大的时候,这房间暂时的主人总算推门走了进来。
他沉默地盯着那“鸡窝”看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问道:
“爸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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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剧场:
阿绫:爸爸就是爹啊!
臻臻:你把我当你爹?!
阿绫:我没想占你便宜的意思,这个爹不是那个爹
臻臻::)【现在的问题是我想占你便宜,你却把我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