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一阶段的详细安排,你先熟悉一下。”
阿绫看着百里臻那只好看的爪子,和爪子里的白色丝绢,整个人当场就是一个豹怒。
几点了?旁友,几点了!这大半夜的都凌晨几点了,开始看计划然后三更灯火五更鸡吗?
就算她这是社畜岗位,还是领导身边的社畜岗位,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从今天早上巡营,到下午探陵,到晚上戏精。本来以为结束了这大半夜的居然还开启了新工作,来个夜光剧本吗?
您不困我还困呢!居然比她还精神,这人是下半夜活动的吗?请有点病人的自觉,好嘛!
阿绫此时此刻就非常想口吐白沫倒在百里臻的面前,以此证明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阿绫手上还是动作麻利地接过了百里臻递过来的“夜光剧本”。
她首先拿着那丝绢,大体上下打量了一番。字很好看,全文无一处涂抹,字虽小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果放到当代去,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书法名篇。
这应该是百里臻自己写的,阿绫猜测道,虽然之前没有特别仔细看过他的字,但是这会儿能弄出这么一份东西并且交给她的,只可能是百里臻亲自所为。
作为一个从小和笔墨有些接触的人,阿绫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艳羡。
按说,其实阿绫那手字已经写得算是够不错的了,从小到大,她的书法作品在全国和地方还有学校都曾经获得过各类名次,也算是小有成就。只不过,和眼前这幅“夜光剧本”比起来,她写出来的东西,也就只能叫做是练字了,作品什么的可是谈不上。
哎,这世上总有些人,他不仅长得好而且能力好,不仅家世好而且别的也样样都比你强,嫉妒都嫉妒不过来。
于是,阿绫干脆放弃了羡慕嫉妒这位仙人,毕竟,差别是天和地的。
她将注意力迅速集中在手上的“夜光剧本”上,眼睛飞快地从白色丝绢上一行行略过,一边看一边将上面的内容飞速记到自己的脑中。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种东西应该会像需要被粉碎的保密废纸一样,看完就销毁。
老实说倒不是别的什么,她就是心疼这么好看的字啊。若是带回现代,一准儿能卖个万把块钱啥的。
哎,不对呀!
看到一半,阿绫方才被岔开的心思又回了过来。
百里臻原想,对面这个小丫头捣乱了一晚上,如今可算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却是不想,她居然还没静下来一会儿呢,就又抬起了来,看着他,那双大眼睛正咕噜咕噜转得欢实。
百里臻顺势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示意她自己开口说话。
“殿下”阿绫抿了抿嘴唇,反问道,“我下面这番话,并不是对殿下的决定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有些逻辑还需要理顺一下敢问殿下,如今您今夜突然发病,人在病中,而我这个跟在您身边的随行官员,却在明日一早或者明日下午就离开北境大营前往北翟,且归期未定。您不觉得,这样不太符合人情吗?”
确实,倘若自己的主子正在病中,且是当夜突发的急病,作为下属的人,却急急忙忙的在第二天就走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别人认为,这下属是不是做贼心虚。百里臻这样的决定可能是从事理的角度,整体统筹安排出最合适眼下的进程,只不过,这样的决断,显然不太并不符合人情。
尤其,他们如今都处在北境军营之中,这里都是军中的汉子,他们中的大多数的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推己及人,倘若他们的主帅遭此劫难,他们肯定不会匆匆而去,是以,倘若她明日就走,很有可能这样的行为会被人在背后诟病,严重点甚至要让她不忠君的名声,还得让百里臻背个治下不严的锅。
于她而言,于百里臻而言,这可不算什么光荣的事情。
阿绫觉得,至少要在此停留一日左右,待到后天,再行出发,才比较合适。
可是,阿绫这样的担心,却换来了某人“莫名其妙+你想到了”的眼神。
只不过,因为光线比较暗,所以,阿绫并没有看到,那眼神的最深处,隐隐的,还有些笑意。
“你倒是想得多,看着计划还能想出计划之外的事情,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担忧。”只听那男人动了动嘴唇,用一种不甚在意的声调浅声说道,“你要去北翟,自然是本王派你去的。你的一切行动,自然经过是本王示意的。你又不是乱臣贼子,如何会私自行动?至于其他的,你还担忧那些有的没的作什么?别的人对你有何看法,与你何干?重要的是,你在本王手底下做事,本王该如何看你。”
阿绫:
对你长得美你说得有理,你是大佬你说得都对!
她想瞎心担心的事儿,在人家大佬面前根本就是洒洒水,完全无需担忧。看起来,她就像是瞎操心一样。
不过食人俸禄替人办事儿,既然他作为她的了,而且,人家本人都不在意了,她也将自己的想法都如实禀告,尽了忠君之事了,下面,便无需再想那些许多有的没的了,按照他说得做了就是了呗。
“是,我会让殿下好好看我的!”阿绫有些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回应他最后的那句话,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手上的白色丝绢上,努力发奋用功一下,争取获得某位殿下的满意,随后早点儿放她回去睡觉。
感觉这人就跟监工似的,而她因为困倦,已经越来越卑微了。
男子墨黑的瞳仁里,在床对面的小脑袋再度低下来的时候,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阿绫记忆东西的速度很快,尽管因为疲倦她有些上头,不过为了赶着早点儿回去睡,她还是一遍儿就将丝绢上的文字谙熟于心。
她放下手里的白色丝绢,抬起头看着微敛双眸放空自己的百里臻,这一晚上第三次在溜号边缘试探:“殿下,我已经”
百里臻在她开口的同时,顺势也抬起了头。
正当阿绫希冀他良心发现,在听到她前半句话同时看到她这副模样之后,直接开口问她是否看完,而后让她回去休息什么的。这段剧情的小剧本她都在瞬间脑补好了呢——
“殿下。”
“你刚刚说,你已经看完了?”
“是,上面的一字一句皆熟记于心。”
“好,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早些休息吧。”
“是,多谢殿下!”
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溜了!这个剧本岂不是很妙!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却是不想,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殿下。”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于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声音,阿绫也是十分熟悉的——这是无风的声音。
作为百里臻的亲卫,大晚上忽然找了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阿绫的目光,从朝着外室的门方向移开,再回过头来看向百里臻时,却见他眼神中平静自然,不仅丝毫不意外,而且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她这才明白,方才,百里臻之所以抬起头来,并不是因为她开口说了句话,而是因为,他在无风来的同时似乎有了什么感应。
“进来吧。”百里臻道。
“是。”无风应了一声,随后外间便响起了非常轻的开门声和关门声。
随后,无风便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头发也好、衣角也好,似乎还染着夜的寒意,看样子,应该是这一整晚都在外面奔波着,一刻不停。他的脸上依旧是平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此时配上一身寒霜,更显得不近人情。他的手中那着什么,阿绫估计是什么密文或者情报一类的东西。
这时候,阿绫才觉得,还是无言那个小傻子好点儿,至少吧,还有点儿人气。不像无风,大半夜看到这么个男人,惊得她整个人都醒了几分。
阿绫在打量无风的时候,无风也在此同时看到了阿绫。他的目光在接触到阿绫的脸时,一直沉如深潭的眼神,忽然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个点她会在这里。而后,待目光往下移,发觉她和百里臻一样坐在床上的时候,眼神就更诧异了。
阿绫:我也不想啊,是你家殿下让我坐的好吧,要么我起来让给你?
一瞬间,因为无言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无风无端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联想:比如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画面。
而后,便惊得他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不过,因为他素来表情沉稳如水,是以,他心中这份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倒被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眼下,他看起来,似乎依然是什么那个不苟言笑在外面奔波了一个晚上为主子搜集情报的扑克脸无风。
百里臻没说什么,只轻轻瞟了他一眼,示意无需在意阿绫。
无风立马规矩地立在床边,随后双手将手中的密报送到百里臻的手上。
百里臻接过密报,一目十行地匆匆掠过之后,便是抬手一扬,那密报便瞬间自燃,火光稍稍点了这内室的昏暗之后,便如流星一般,倏忽不见了。
连个渣渣这样的尸体都没残留。
全程目睹空手烧纸的阿绫和她的小伙伴不对她没有小伙伴,整个人都惊呆了。
连火源都不要就烧了,烧了之后还不留痕迹?这这他喵是什么神奇魔术?
不,这已经不是魔术,而是魔法范畴的东西了。
阿绫觉得自己义务教育+高等教育这么多年的数理化算是白学了。
不过也是,本来他来到世界、这个时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已经证明了,他过去这么一二十年所学的这些知识,都白学了。
那边主仆二人并未在意到因火光而倏地发亮的少女的眼睛。
在烧了那密报之后,百里臻便一手掀起盖在腿上的被子,而后快速地拿起搁在床边脚踏上的靴子穿上,随后里起身来。
旁边的无风此时已经手捧着他挂在旁边的披风走了过来。
阿绫此时才从那可自燃且不留渣的魔法密报上回过神来,有些愣愣的看着这对主仆。
大抵是困倦导致反应慢了半拍,此刻她竟不太明白百里臻这大半夜的是要做什么。
她懵懵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爱,似乎蒙上了一层雾一样。
百里臻侧过头,刚好看到她的眼睛,心里也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本王去去就回,你先在此将下面的计划熟记于心。”百里臻想了想,多嘱咐了一句。
“嗯好。”阿绫点了点头,目送百里臻离去。
到无风对她略一颔首,然后快步跟着百里臻一道儿出去,并将门轻轻关上之后,阿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晚上第三次错失了回去睡觉的时机。
再一再二居然还再三了!
明明,刚才她应该在百里臻说完那句话之后,顺势来一句:“殿下,我已经将这些都看完了,我就不在此叨扰了,便先回去吧。”
可是,刚才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跟卡了壳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呆呆地应一个语气词。
以至于,她现在走也不是,留又不乐意,于是,便只能死狗一般挂在他的床栏上。
她眼下是困得要死要死的了,根本管不住自己想要谈恋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只恨不能像头死猪一样沉沉的睡去。
可是,这到底不是她的床,也到底不是她的屋子,而是那个洁癖精的,为了生命安全考虑,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挂在床栏上更好的办法,至于别的动作,再也没力气做了。
于是,阿绫只能这样坐着,保持着一种半睡、半醒、半放松、半警惕的状态。
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等着丈夫回家的小媳妇,想睡又不敢睡,满心怀揣着期待与忐忑相交织的复杂的心情,翘首以盼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等待着它在下一刻,为她响动。
噫,这种想法也忒没出息了吧。
阿绫有些鄙视自己。
她就这样坐着,坐着,而后倒下,倒下。
她终于等来了那扇房门为她响动的那一刻。
只不过,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已经歪头在百里臻的床尾,睡着了。
------题外话------
沙雕小剧场:
阿绫:zzzzzzzzzz
臻臻:瞧我捡到了什么?一只睡着的阿绫。
阿绫:zzzzzzzzzz
臻臻:反正是这丫头自己睡到我床上的【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