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语气显然不善，这就让很多人心里叫了苦，尤其是那几个身穿红袍的御史，已经准备好的奏折，此时就藏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有的人抬起头看朱允炆，想看看这位皇太孙的态度。
心中苦笑，朱允炆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的皇爷爷一定盯着自己，这个时候，自己能做什么？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臣有本奏！”一个身穿红袍的御史站了出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退路可言。即便皇上不愿，自己捞够了名声，再有皇太孙的器重，他日东山再起，想必不成问题。
扫了一眼站出来的人，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陈留，朕记得你，你好像是洪武十七年的进士吧？”
“回皇上，臣正是洪武十七年的进士！”陈留一愣，没想到朱元璋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心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赶忙回答了一句。
“十一年了！你做了十一年的官了，说说今天有什么事情！”朱元璋点了点头，似乎是感叹了一句，盯着陈留：“希望你能说些有用的事情，不要像那些人，整日里总是不开口。”
“启奏皇上，臣要参劾皇四子阎王殿下，教子不严，致使其次子殴打礼部经历司经历许观，许观不甘受辱，已于昨日晚间，于家中自尽了。”陈留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奏折双手举过头顶。
大殿里所有人都是一愣，大部分都是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陈留会奏出这么一件事情来。自从上次参劾诸位王子拥兵自重，藩王尾大不掉的御史被朱元璋窜到了崖州，朝堂上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大胆的参劾诸位藩王了。
站在大殿两侧的太监，急急忙忙的走出来一位，接过陈留的奏折，双手捧着走上了台阶，快步的走到朱元璋的身边。躬着身子，将奏折托给朱元璋。
缓缓的从陈留身上收回目光，朱元璋面无表情的拿起奏折，轻轻的翻阅了起来。时间不长，朱元璋又将奏折合了起来，面色丝毫不变。
“陈留，朕来问你，你可曾到过许观的家里？”朱元璋的语气十分的淡然，不夹杂一点火气。
完了！陈留一听，心里就是一颤，皇上这语气不对啊！以前也有人参劾藩王不法，可是皇上却没有这样过啊！
“启禀皇上，臣没有到许大人家里去过。”陈留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这种事情，陈留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朱元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说许观是寅时自尽于家中，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情？你可别告诉朕，是许观寅时托梦给你的！”说着朱元璋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眼中也带着凶狠的目光，盯着陈留。
“这个！这个！”陈留此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额头上满布汗水，他可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是从东宫那边得到的消息。
“寅时许观自尽于家中，早朝你就上奏这件事情，朕想问问，诸位爱卿，有谁还听说了这件事情？”朱元璋将陈留的奏折放到了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在大臣们的脸上扫过。
凡是被朱元璋看到的大臣，不是摇头，就是连忙低下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陈留，朕在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似乎很满意的诸位大臣的表现，朱元璋又将目光转向了陈留，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说！”
“皇上，皇上恕罪啊！”陈留连忙磕头，一边磕头，一边磕磕巴巴的说道：“臣是听说的，听说的，听市井传言。”
陈留本想说听别人说的，可是皇上一追问，那就糟了，自己总不能说是黄子澄说的。一旦把黄子澄供出来，那就等于供出了朱允炆啊！
站在台阶上的朱允炆，心里也是翻了一个个，自己还是太嫩啊！操之过急了，如果等到事情传扬起来，自己在让人上奏，那才是好时机。如今这样捅破，实在是不明智啊！
“市井传言？”朱元璋冷笑了一声：“单凭市井传言，你就想让朕处置一位藩王，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或者说莫须有更合适一些？陈留你是何居心！”
“皇上恕罪，臣失察，臣失察啊！”陈留这下真的慌了，那些和自己一起参劾的人呢？到现在怎么一个都不站出来啊？
“刘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正所谓病急乱投医，陈留跪走了几步，来到右俭都御史刘瑜的身边，抱着他的腿：“刘大人，你救救下官啊！”
刘瑜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一下子挣脱陈留的双手：“皇上，这件事情臣也有所耳闻。”
饶有兴趣的看着陈留，朱元璋玩味的道：“你怎么看？”
“回皇上，在得到了消息之后，臣派人去了许观大人的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许大人确实已于寅时自尽了。”刘瑜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这样的话。
比起陈留，刘瑜高明一些，他明知道事情要遭，还是站了出来。一来陈留已经把自己拽了进来，想出去是不容易了，二来自己从东宫得到了消息，许观真的死了，只要咬死了这一点，那么问题就不大。
朱元璋点了点头：“那么刘瑜，你来告诉朕，你派和人去的许府，见到的许府何人？”
刘瑜一愣，怎么今天皇上关心的都是这些问题？相比于这个问题，好像许观的死更重要些吧？
“皇上，微臣觉得现在不是追求许观自尽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而是确定许观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有一个身穿红袍的御史站了出来，因为刘瑜已经盯着他半天了，如果不站出来，恐怕日后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了。
“李德茂！”朱元璋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朱允炆，瞳孔微缩：“炆儿，你怎么看？”
朱允炆一愣，平日里朱元璋不是没争取过朱允炆的意见，不过大多都是在后面。在朝堂上询问的时候基本没有，怎么这次这样？朱允炆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妙了。
这一下将朱允炆交到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不同意李德茂说法，显然是将站出来的三个御史交了出去。下面那么多大臣看着，自己一个凉薄的印象是跑不掉了，跟随自己的人，恐怕也会离心离德。
可是按照李德茂的说法，朱允炆担心引出更多自己派系的人，一旦自己表态，难保自己的那些人不会站出来附和。这样一来，自己的势力恐怕就暴露了。
自己差太多了！朱允炆终于意识到，自己与皇爷爷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点。一句话，将自己至于两难的境地，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朱元璋的目光，朱允炆猝然一惊，一惊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连忙开口：“皇爷爷，孙儿觉得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
“说来听听！”朱元璋面色不变，依旧盯着朱允炆，问了一句。
“如果许观死了，又有人将消息散布出去，难保不会别有用心。可是对于一个大臣的死，朝廷是一定要查到底的，所以孙儿觉得都重要。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同时也不能让朝廷官员枉死。查清这两件事情，也能还高熙弟弟一个清白。”硬着头皮把这些话说出来，朱允炆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态。
盯着朱允炆看了一会儿，朱元璋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将目光转向大殿里面的大臣：“诸位爱卿以为呢？”
“皇太孙虽然年少，但是处事中正平和，不失君子之风，臣等为陛下贺！”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自然有很多跟风，一时间朝堂上马屁如潮。
聪明的大臣早就看出了这里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搀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在一边看着才是最安全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朕就这么办！”朱元璋点了点头：“传锦衣卫罗迪克上来，朕想他能给大家一个解释。”
朱允炆一愣，大臣们也是一愣，没想到居然来的是锦衣卫。自从蓝玉案之后，大臣们对锦衣卫畏之如虎，恨之牙痒痒。朱元璋裁撤锦衣卫可以说是大快人心，怎么这时候又用上锦衣卫了？
虽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已经有大臣准备站出来了，绝对不能让皇上重新重用锦衣卫，这是所有大臣们的共识。
“宣锦衣卫千户罗迪克上殿！”太监可不管那么多，有了皇上的话，他们谁的话都不听，大声的喊了起来。
早已经在外面恭候的罗迪克大步的走上大殿，撩衣服跪倒在地：“臣罗迪克，参加吾皇，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朱元璋点了点头：“罗迪克，礼部经历司许观爱卿昨日寅时自尽于家中，可有其事？”
“回皇上，确有其事！”罗迪克连忙点头：“臣得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许大人家，许大人的尸身是臣亲手从白绫上取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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