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缓回神,刚才要吃她的饿鬼已经不见踪影,她茫然四顾,前边竹林竟然慢慢消逝,最后成了一幅水墨。小乞不由打了个寒颤,再睁开眼时,她仍是在石室中,被粗铁链五花大绑,先前被饿鬼咬的地方隐隐作痛,她伸出去摸手臂,竟然完好无缺。
难道这又是个怪梦?小乞不明所以,抬眸看去,这壁上的兽纹与门的方向,与之前一模一样。
“她醒了。”有人说道。
小乞不由断了思绪,她认得这个声音,是玄清,一想到他的欺瞒背叛,她就怒不可遏,两眼怒瞪,几乎要喷火。然而没过多久,她突然发觉除他之外,石室中还有另一个人,此人深隐暗处,隐约只能见个轮廓。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小乞自觉落入大圈套,凶多吉少。她抿起嘴,轻声哼笑,随后用极为轻蔑地语气说:“都把我捆成这样了,还站在暗里做什么?有本事全都出来!”
这番虚张声势不知是否奏效,小乞心想既然已到这步,干脆就把事情弄个清楚。
如她所愿,话音刚落,石室里就回荡起一阵低笑,这笑仿佛源自壁上的兽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小乞辨不清其方向,听得心慌,可她故作镇定,面上做出不以为然状,片刻后,她想见的人终于现身了,他就如一缕青烟飘至她面前,然后再聚成人形。
小乞抬眸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愣神。这是张何其精美的脸,眼口鼻耳如玉雕,一分一毫都似量好的般。他所着的玄云锦银丝滚边,金丝绣纹,走向她时,袍摆如水逶迤,皆是一副帝王之气。
“小乞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一笑,弯起眉眼,先前不可侵犯的尊容,转眼又变得淘气起来。
小乞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之前她果真没猜错,看到他的瞬间不觉意外,只是她想起他所赠的玉容膏,顿时悔青了肠子。
“韩启之,果真是你,原来是你在暗中搞鬼!”
小乞磨牙霍霍,怒火又往上窜了几丈。
韩启之面露无辜,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小乞被他这番装腔作势,气坏了心肺,可两手被束打不着他,也踢不到他。她心有不甘,挣得铁链铮铮作响。
韩启之见后突然沉了脸,敛了以往逗逼腔。当他逼近小乞面前时,脸上五官竟然扭曲起来,一会儿变成她爹,一会儿变成刘嬷嬷,一会儿又变成卖她符纸的黄大毛……总之都是其身边的人。
小乞糊涂了,不明白韩启之这番作为是何含义,她挣脱铁链,怒骂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干嘛?”
韩启之歪头思忖,嗯啊半天,方才开口:“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有点无聊罢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小乞又怒喝:“你无聊管你无聊,找上我作甚?”
“因为你和柳后卿是一伙的呀。”说罢,韩启之笑了,笑声听来阴冷诡异,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乞眼珠子一转,说:“其实我和他不熟,真的。”
韩启之不信:“呵呵,你以为我和蠢人一样好骗吗?”
这蠢人分明是在说玄清,小乞不由侧首看去,玄清一阵脸红一阵脸青,却半点都不敢回嘴。
“孬种!”小乞忍不住唾玄清一口,没想韩启之还她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小乞被打懵了,两耳嗡鸣,嘴角露出一丝红。韩启之轻蔑地勾下唇角,说:“骂狗先看主人。”
话落,他伸出食指拭去小乞嘴边的血,再塞到嘴里吮,一副心满意足。
“看来养了这么多年,真是没白花功夫。”
说完,玄清跟着他一起大笑起来。
韩启之是个大变态,玄清是个小变态,在两个变态眼皮底下的小乞只有翻白眼的份。
草蛇灰线,小乞隐约摸到些许,可前后相串依然是模糊一片,她猜不到有何惊天秘密,也不明白韩启之想做什么。
接着,韩启之伸手捏下她的脸颊,笑着道:“瞧,我给你的玉容膏多好用。”
小乞厌恶地扭过头去,脱开他的手。此时此刻,她想起了柳后卿,不知他是否知道幕后人的身份,她想:或许他会来找她,亦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她……
想到此处,小乞无奈地哼笑了一声,道:“呵呵,你抓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个乞儿,没人会要。”
这话听到悲凉,而韩启之却是高兴,甚至拍起手来。
“我就是喜欢听这话,你越没有人要,就越难过;越难过,你心里的恨怒就会越重,而我将会以此为引,以你的身炼出阴丹,为我所用。”
又是一大堆小乞听不明白的话,她朝他翻个白眼,又狠狠唾了口口水。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哦?是吗?”韩启之挑眉,伸手放其胸前,就在这一刹那,小乞心里起了一阵剧痛,她疼得蜷起身,冷汗直冒,整个人往旁侧倒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事?!”
小乞怒声质问。韩启之收了手,神秘浅笑。
“我在你里面埋了种子,一到时候种子就会发芽,仔细算算,也差不多了。”
小乞咬牙忍痛,连喘粗气,见韩启之那副得意模样,恨意油然而生,她不由再问:“为何是我?”
韩启之疯癫地笑了一阵,回她:“因为你是我精心挑选的鼎炉。在十五年前我特意挑了几个阴时生的女子,在她们即将临盆时算好时辰剖腹取珠,可惜五个里面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我特意以我血喂之,并在其面上做好封印。”
“之后我就把她交给我的弟子抚养,在她五岁那年放入三个残魄。红拂,一个妓子,死于情;姜桓,一位国君,死于饥;楚生,一位将军,死于权……他们皆在你的魂魄里,借你的身吸七情六欲,你所食、所恋、所怒皆是他们的供养品,最后我会让你们互相残杀,就如盅虫只留一个,到是阴丹就炼成了,你就是这最后一个,你就是药引,是我的鼎炉,明白了吗?”
“不明白!!!”小乞怒喝,重重地唾他一口。
韩启之被她喷了一脸口水,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忽然,他厉了神色,伸手卡住她的脖颈,寒声道:“以前你脸上有记,能保你不死;而如今你脸上无印,我随时随地能要你的命……不过你早晚都得死,我会把你吃了,再挖出你的心取出那颗阴丹,最后我会让柳后卿替你收尸,让他收了这最后一份大礼。”
听到“柳后卿”三个字,小乞心弦微颤,而韩启之从她脸上抓到这蛛丝马迹,不由笑问:“你喜欢他?”
被他一语道破,小乞抿唇不语,两眼愤愤地死瞪他。
韩启之苦笑两声,随后抬手轻抚起她的头心,叹息道:“琪儿啊,你应该恨他才对,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在这里受苦。”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看来你还不知道柳后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吧?那么我今天就告诉你,也好让你打消对他的念头。”
说着,韩启之朝她凑了过去,摆出认真模样,接着清清嗓子娓娓而述。
“几千年前山中有只白狐,无意中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得了灵力。之后,他在山中修炼却怎么都没长进。小白狐就觉得奇怪,然后找上一个人请教。此人很喜欢这只狐狸,不但收他为徒,还把毕生所学全都授于他,可是没想到这只白狐学到本事之后竟然弃明投暗,合着外人把他师父杀了,并将他的尸体骨烧成灰粉撒落四处,害得他的魂魄无家可归,只好在世间游荡。你说这种背信弃义之徒,是不是应该千刀万剐呢?”
说到此处,韩启之故意一顿,随后站直身,仰天大笑。
“可是柳后卿忘了,他不过是千年的狐,而我是万年的魔!”
“哗啦”一声,韩启之背后竟然张开一双巨大黑翼,一时间,一股寒冷阴气聚于其身,甚至有怨魂缠绕在墨羽之间。
小乞愣住了,她看见墙上所印出的影是一头似虎又似牛的怪物,轮廓极为恐惧。
原来韩启之的真身是穷奇!
穷奇是自古以来的凶兽,好惩善扬恶,好食人。《史记五帝本纪》有书:“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无论怎么看,这穷奇都是邪魔,当初柳后卿怎么会惹上他的?
几千年前的事小乞自然不知,想必韩启之与柳后卿的恩怨颇深,而她成了炮灰。
小乞不愿死于此,心中憎恨越演越烈,没想她的爹爹是假的,连她整个人生都是假的,她只是一件被邪魔利用的器物!
小乞死不瞑目,趁韩启之得意之时,她默念心诀,咬破舌头,再提起满腔真气朝韩启之一吹。没想,小乞吹出三昧真火,火苗舔上韩启之的锦袍,将他包裹在内。
玄清惊呆了,似乎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看一团火球熊熊燃烧,他不知所措。
终于轮到小乞笑了,她仰天大笑,好不得意,可惜不过眨眼功夫,火势就灭了,韩启之完好无缺地立在原处。
小乞还没能换上气,韩启之就蓦然抓起她的手一咬,将她食指整个咬下并咀嚼起来。
“嗯,果然……指甲底下的肉最好吃。”
小乞痛得涮白了脸,一边大笑一边说道:“你姑奶奶我上了茅厕没洗手,混了XX的可好吃?”
“好吃……待会儿我会把你一点点吃掉,连同你的魂魄一起吞入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