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惊雷炸起,小乞立马缓回神思,一骨碌爬起身。先前她在珍珠魂魄中得知了大半真相,而此时听到这雷声就预感不妙,怕是龙王太子出手了。
小乞想到柳后卿与九太子,不由心急如焚,无奈她的手脚瘫软无力,花了大功夫才下地,而珍珠姑娘不知何时昏死过去,此时,人正歪靠在榻边,面色死白。
小乞见之心头一紧,不知是否因为魂魄入其窍,而害得她如此。来不及多想,小乞立马按住她人中,又往她嘴里灌水,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把珍珠唤醒了。
珍珠也是虚脱无力,额上全是细汗,当她看到小乞不禁微怔,面如死人僵硬,小乞从她眼中捉到惊恐之色,细想怕是珍珠也看到了什么。
正当小乞寻思,柔弱的珍珠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处。行至一半,她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紧接她像不死心,往前跪行直到门前,然后拿身子挡在门处。
“我不会让你走,我不许你伤我相公半分汗毛。”
珍珠声嘶力竭地大吼,她瞪起双眼,貌如夜叉,而两行清泪却潸然而下。
她像是害怕,身子瑟瑟发抖;她又是像愤怒,不但以娇小身躯挡住门,手中还握起把小剪子。
可在小乞眼里,她根本不是对手,挡住门不是还有窗?至于小剪子吓唬小孩还差不多。小乞知道珍珠本性善良,实在不想伤她,想了会儿,小乞不由好言相劝。
“珍珠,你拦我没有用,外头有我师父在呢,本事高我好几截。你可知阿夕这番作为,定是犯了界,若是你真为他好,就该劝他回去。”
“不!!”
珍珠尖叫。杜娟啼血,声音已沙哑不堪。
“我相公……阿夕他没害人,又怎能说他犯界?”
说到此处,珍珠声泪俱下,俨然肝肠寸断。
“求你们放过他,求你们让我与他厮守到老。我给你们磕头……”
话落,珍珠柔弱跪地,连磕几个响头,额心都磕出血红印子,她仍是一面泪流一面叩首,比拜佛还要虔诚。
小乞并非铁石心肠,见到她如此,深感难过,更何况刚才在珍珠魂魄中,小乞经历了回情爱纠葛,也知道她对阿夕一片痴心,她实在不忍心看这对鸳鸯被打散,思量半晌,只道:“珍珠姑娘,快快起来。我帮你这回,我去劝我师父。”
珍珠一听,两眼放光,泪中饱含感激之情,接着又重重地叩上三个响头。
“珍珠多谢姑娘了,多谢姑娘……”
她这一番作为,颇令小乞动容,不过小乞并没把握能说动柳后卿,他这人冷心冷情,或许在此事上也是个死脑筋。
好不容易,小乞有了力气,她便走过去扶起珍珠,柔声问道:“可是你得告诉我湖中的妖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亲眼看见它吃人。”
珍珠蹙眉,顾不上去擦颊上的泪水,连忙回她:“湖中有一个灯笼眼,是阿夕养的小宠,专门守护这片湖泊。我爹说了,七月鬼门开,水鬼会来找替死鬼。灯笼眼专门吃那些半人半鬼的玩意,以保此处平安。”
小乞不信,她明明见湖妖吃人,它还想把她也吞到腹里,可是珍珠一再强调,灯笼眼不会吃人,如今外头死的人多,都是水鬼们干的,她说得急了又忍不住流泪,拉着小乞的手,求她相信。
小乞只好点头答应,且道:“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打听清楚。至于阿夕,无论如何我会帮他这一回。”
珍珠听她所言,又哭又笑,不由跪在地上,又叩上几个响头。
此时,离白府几里之遥的西湖上正狂风大作,水花如巨浪拍打在湖心一艘小船上。小船随浪起伏摇晃,险些翻入湖中,再一阵浪起,小船打了个旋,死里逃生。
船内,柳后卿与白起轩正在下棋,顶上的小灯笼摇曳不定,投落在棋盘上的光也是忽明忽暗,杂乱不清。可不管外面如何风狂浪颠,此二人面不改色,只是全神对着这盘棋,眼观鼻,鼻观心。
又一层大浪卷起,小船侧翻,顶上灯笼脱了钩,一下子翻落到水中,棋也跟着散了,暗中都分不清哪是黑、哪是白。
“柳公子,这盘棋你输了,我看就到此吧。”
昏暗之中,白起轩发出一阵低笑,虽说风浪声大于此,可是柳后卿却听得格外清楚。
柳后卿不急不缓地将棋扔入罐中,随后还以一抹浅笑,道:“还未到最后,何以见分晓?前面你可下错一步棋,漏出了底,后面说不定步步都错,这阵法乱了,输是定局。”
白起轩不屑地勾下嘴笑,看他的眼神颇为鄙夷。
“柳公子未免狂妄了些,你怎么就知我定会乱阵法?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莫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空中电闪雷鸣,光影交错,白起轩的眸反出赤色,鲜红欲滴。
若是常人,见此情此景怕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柳后卿却悠闲地拎起茶壶,倒上杯茶细品,随后慵懒地开了口。
“柳某职责所在,也是迫于无奈。更何况龙太子你走了这么久,就算我不来,也会有别人来找你。而且你养的妖怪到处吃人,已经扰乱人鬼二界;你假冒白起轩,折他的福寿违天命,杂七杂八的事加起来,怕龙太子你没好日子过。”
“笑话,我养的阿乖从来不吃人,柳后卿你胡言乱语!”说着,阿夕斜眼一睨,咬牙愤然道:“装模作样的死妖怪,谁来都比你这铁石心肠的好。我早在此处设结界,哪怕你碎成尸块,也不会有人知道。柳后卿,若你硬要插手,别怪我不客气。”
柳后卿莞尔,云淡风轻地回道:“那就拿出你的能耐。我会看在老龙王面子上,尽量不伤你。不过在此之前,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难道你真要为个凡间女子放弃一切?”
阿夕听后柔了几分神色,手不自觉地捏紧腰间平安扣,扣上有珍珠亲手打的吉祥络,她共做了三个,他和大小宝,每人一个。
娇妻贤惠,小儿聪明伶俐。阿夕想到他们不由轻笑,眸中赤色也慢慢褪下。可当他看向柳后卿,那双眸顿时阴冷,随后便低声道:“你没有情,所以你不会懂。别说放弃神位、神身,就算要为他们粉身碎骨,我也定当愿意!”
话音刚落,闪电横空,将夜撕裂出两条大口。
“柳后卿,我不会回去,你敢坏我好事,我就让你葬身鱼腹!”
说罢,阿夕飞身而起,两指为剑指向空中。电光火石之间,雷声大作,光灭瞬间,只见一蜂巢状的结界笼罩于上空,紧接着乌云密布,天地一片混沌。
这惊雷声连绵百里,如今正值盛夏,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实在是平常事。这时,别人都急着往家里跑,小乞反其道而行,偏偏往湖边去。雷声越大,她跑得越快,恨不得插翅而飞。
不知怎么的,就在刚才,小乞嗅出一丝阴谋的气味,她说不出具体原由却对此坚信不移。她觉得整件事都有些蹊跷,龙太子阿夕来人间多年,为何到现在才出事?那他的小宠灯笼眼,明明就是吃人的妖,为何珍珠一口咬定,它是镇湖神兽呢?
镇湖神兽?哈,这长得也太丑了点吧!
小乞想到那双骇人的灯笼眼,就起鸡皮疙瘩,她想得尽快找到柳后卿,好把整件事理清楚。不过到了西湖边上,小乞发觉自己晚到了半步,夜空之中一白一红两道电光乱闪,就如同刀光剑影,难分上下。
我咧个去!小乞瞪大眼,心想刀与剑算个啥,高手都是用雷劈来劈去啊!
她惊出一身冷汗,一手扶住小亭石柱,直喘粗气。当她放眼望去,顿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西湖那么大,柳后卿到底在哪儿呀?
小乞悔青了肠子,心想怎么没想到用追踪符呢?这下可好,她得围着湖跑,说不定到天亮都没找到人,或者……只能替他收尸。
小乞被想法吓到了,灭了鸡皮疙瘩,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再歇息,拔腿就跑,无头苍蝇似地围湖转。
兴许老天怜悯,小乞转了没多久,竟然意外地碰到阿奎,阿奎也是气喘吁吁,一脸焦色。他看到小乞之后,双眼发亮,两三步冲到她面前,急迫得抓上她双臂用力摇晃之。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啦。”
小乞被他晃得头昏眼花,颤着声音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阿奎咽了口口水,换了口气。
“我去查那湖妖,发现我们搞错了。湖妖不是害人,是救人啊。我今天找到那晚逃命的男子了,再三追问才得知,那日他驾舟游湖,没想到船里睡觉了,醒来时船上就多了个人,那人说自己不小心落了水,想要叫那男子载他回去,就在这个时候,湖妖出来了,对着凭空出现的人咬了一口,再把那男子抛到岸边,那男子吓傻了,只道是有妖怪啊……”
小乞一听恍然大悟,想必是水鬼现形,要拉个替死鬼走,而这时湖妖出现,把水鬼吃掉一半,她正好看到挂在船沿上的水鬼,以为是活人就下水去救,结果灯笼眼当着她的面,把这鬼给吞了。
哎呀,这下算是弄清楚了,但假冒白起轩背了这口大黑锅,柳后卿也不知会不会放过他。小乞思前想后,急忙抓住阿奎的粗胳膊,说:“我们得找他们去!”
“好!”阿奎点头如捣蒜,接着又迷糊问她:“你知道公子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