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皎月受伤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皎琮刚起身,皎月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了。一时去试沉鱼打的洗漱水暖不暖,一时去看落雁准备的衣衫是否周全,竟十分殷勤,赶都赶不走。
吃过早饭,皎琮给两位好友送行。如今正是收秋粮、纳赋税的时候,县令大人全年的政绩,有一多半都压在这秋粮税上。
皎家向来是本地纳税的大户,一来他们族里的田多,二来皎家的税从不拖欠,算得上是历任县令大人最有成算得一块。便是县令换任,新人若得到旧任提点,多数也是提一句:“皎家稳得住,这一年就差不到哪去!”
所以说,佃户们在秋收的时候闹得这一出,说起来跟县令大人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徐陈两人能
在百忙中赶来一趟,除了他们自己仗义,未必没有县令大人的暗示默许。
皎月在爹爹身边跟了一早上,终于逮到一个空隙,趁爹爹不注意,把藏在袖子里的信悄悄塞给徐捕头,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徐捕头咧开了嘴,笑呵呵地拿眼光往皎琮身上瞟了瞟,皎月忙朝他又夹了两下眼睛,徐捕头含笑把信收进了袖子里。
皎月到底有些心虚,四下观望了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便故作无事地走开了。
她并不知道的是,不过一转身的功夫,这封信就到了她爹手里。
皎琮三人哪里看不出她这点小儿把戏?早等着呢!此时见她终于露了底儿,不由各自闷头翘起了嘴角。
好友间眉来眼去一番,陈主簿笑眯眯地拖了皎月说事,说是回程也骑马,只怕磨伤的地方还要加重,再带上几株仙草回去用;徐捕头则挡住了皎月的视线,皎琮则背过身去快速地查看信件。
三人配合默契,根本不用任何言语。
其实小孩子能写些啥,信里刚开始还是各种牢骚不满,看字迹也写得又急又重,只是写着写着显然是跑偏了,讲起前些天捡到的一只麻雀,对那只小麻雀赞不绝口。
什么‘长得很漂亮,小尖嘴啄人一点儿也不疼’,什么‘它一只小细腿受伤了’,现在小麻雀已经伤好飞走了,不过小麻雀经常会回来看看她们,有时候还会衔只小花,小虫子什么的搁到她窗台上。
又说她在稻田里看到一只小青蛙,只有寸许大小,颜色碧绿,很可爱。蹲在她手上的时候还瞪着她看。他们在京城定然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青蛙,本想给小伙伴们送一只去,可惜,管事的说
小青蛙不能一直旱着,再说一路颠簸到京城估计也累死了,只能表示遗憾等等。
皎琮看着不由嘴角翘了起来,前些时候他忙得顾不上这俩孩子,她们自己倒是找起乐子了。也不知道课业耽误了没有,嗯,他忙完这件事,得抽冷子考较考较了。。。
皎月哪里知道她爹已经打了这个主意,没了心事的小姑娘,此时正美滋滋地给弟弟吹嘘着,她将如何如何大展神威帮爹爹去收粮食呢。
送走了两位好友,皎琮便安排人手前去通知佃户们,如果三日内秋粮还没入仓,皎家将按照契约告官。
皎月也没心思上课,请了半天假,凑到爹爹身边跟进跟出的,气得皎琮直乐,笑骂道:“不去上学,跟着我干什么?”
皎月跟爹爹向来脸皮够厚,赖皮道:“您真是啥啥不识好人心,人家这不是想早点替父分忧嘛!”
皎琮竖起眉毛,“需要分忧的时候自然找你,现在赶紧去上课去!哪天要被我查出来你功课针黹有不合格的,就到前头院子里去站半个时辰!”
皎月一呆,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她的针黹可没下什么功夫,做个袜子还被曹大家的笑话像个丝瓜条子。前院人来人往的,她可不想丢人现眼,连忙兔子似的跑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风秋雨愁煞人。
南洼原本是一大片背河的洼地,周边长满了茂密的碱草,洼地本身因常年泡在一泓碱水里,只稀稀拉拉地长着些耐碱性好的野草野花。
后来,皎家的一位祖先无意中路过此处,看中了这里,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一片连山带水的荒地。此后这片洼地被改成了稻田,而旱地也开垦了出来,种上了麦子。
南洼的地并不属于皎家的祭田,而是皎家历代传承下来的祖田之一,只给留守在祖祠这里的嫡支继承,这一代传到了皎琮手里。
这田论起来是皎琮的私产,便是族里知道这事,也犯不上为这点事兴师动众对付他们这些佃户;再说,地里的庄稼活儿也不是有把子力气就能干的,而今处处都是农忙,皎琮想雇人都难。所以,怎么算,佃户们都觉得胜券在握。
只是人有的时候算得太精,往往会把自己算计进去。
两天后,皎琮带着女儿出现在了南洼的地头上,安阳县的官差、乡里三老、族里的长老都跟着来到田间,后面还跟着一大串的牛车骡车,上百人的运粮队伍。
佃户们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不由有些傻眼。不过他们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在乡老的苦口婆心劝说下,依然不动摇。
皎琮当即让三老作证,废止了这些佃户的契约,并限他们七日之内把田租交上来。地里的粮食由他自己来处置。
说真的,不论是衙差还是三老,都不看好皎琮这种做法,因为皎琮带来的人手多数是猎户和家仆,只有少数田里忙差不多的村里的庄稼人。相比着一千多亩地,能干农活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倒是皎家族里的人十分淡定,他们把目光都落在一个一身淡粉衣衫的小姑娘身上。
皎琮让人搭起临时的帷幕,把人都隔在帷幕外头,皎月便集中精神力指挥着仙锄收割庄稼。
仙锄虽然通过精神力的控制能自动收割,可皎月也得执着仙锄跟着走,一千多亩庄稼,皎月不得不多次停下来,喝上一葫芦仙泉水来补充自己的精神力和体力,再继续干活。
皎月修炼的时间尚短,如此集中地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自我,对她的精神力损耗非常大。
仙锄能收割,能翻地,却不能码垛,这么多的庄稼割倒在地上,必须得尽快码起来,装运回去。
皎琮看着女儿一边施展法术,一边大颗大颗滚落着汗珠,原本带着些粉红的小脸也渐渐变得惨白,喉头哽噎的难受极了,几次要冲出去让女儿停下来,都被族长给死活抱住了。
而此时,皎月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一千五百亩粮食说起来是个虚数,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也有些犯晕。这不像在翡翠谷,不论山谷大小,她们都可以慢慢来,累了就歇着,再不济还有下次。而这两天一直阴沉沉的,今天不运回去,这片庄稼很可能遭遇秋雨继而是雨后初晴的霜冻!
仙泉水慢慢恢复了皎月的状态,这种紧急提神次数不宜多,不然容易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皎月很小心地控制着。
看了看头上的太阳,已经日上三竿,想着今天要全部运完,也没时间可耽搁了。
皎月再次起身,全神贯注地施展法术,把割下来的庄稼码成一座座小山包似的粮垛。当最后一垛
稻谷码完,皎月心神一松,身子不由晃了晃,耳边隐约听得得爹爹惊呼了一声“月儿!”便什么
都不知道了。
“嗳,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不要脸!你这边都累昏了,他们还有脸求你爹原谅呢!”
曹大家的一走,皎媛就把手里的针线丢在石桌上,眉飞色舞地跟皎月说起外面的事情来。
柳枝更是撸起了袖子,义愤填膺地大呼小叫:“走,皎月姐,揍他们去!”
皎杏扯了扯柳枝的衣摆,小声道:“那些人都是汉子,你一拳还不够挠痒痒呢。”
皎月苍白着小脸泛起笑靥,朝柳枝道:“你才跟着武师傅练了几天,还想替人助拳?当心师傅罚你!”
柳枝踢了两下脚,又泄气地坐了回来,闷声道:“有仇不报多难受啊?早报早了!”
皎媛拍了拍柳枝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听说琮三叔眼睛都红了,愤怒的吼声震动山岗,要不是急着送月儿妹妹回来,说不定当时就把那些人给宰了!”
皎杏也笑嘻嘻地赞道:“没想到你还真行!看来你这灵性也不是摆设的!听爷爷说,为防止别的佃户有样学样,现在族里接手了这事,琮三叔只管照顾好你,把粮食收拾出来就行啦。”
“唉,我这几天闲得都快长毛了,可爹爹看得紧,干啥都不行。我好闲啊~”皎月嚷嚷了两声,无力地瘫坐在藤条编制的摇椅上。
“闲着还难受?累晕了倒好了?”皎媛戳了皎月一指头,怕她身子弱,下手也是轻轻的,“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脸色,这一点儿血色还没养回来呢,哪能让你劳累了去!”
“是啊,月儿妹妹,你得多喝几碗仙草野鸡汤,野鸡很补虚劳的,你现在一天吃三只都不够!”柳枝自来跟皎月亲近,现在更是全天候地贴身盯着皎月的吃食,少吃一口都要回报给小姑父知道。
皎月已经连吃了五六天的野鸡了。野鸡秋天很肥了,猎户们更是每天十只八只地送过来。吃得皎月现在一听到野鸡两个字就倒胃口。
倒不是皎月不想补,关键是她这次不仅仅是大伤元气,更主要是强行输出精神力导致她的意识海崩溃!
神仙师傅说换成别人也许死个回都够了,但对于皎月而言,可以说不破不立,并不全算是坏事。现在神仙师傅已经帮她疗过伤,她只需养一段时间,再慢慢恢复修练。
如此大的损耗,可不是三天五天就能补起来的。皎月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跟爹爹好好谈谈,她又不是黄鼠狼,才不要老吃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