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营里不许喝酒,咱们俩是最高长官,你想带头违反规定?”蒋北铭问道。
“别说的那么严重,下不为例。陪我聊聊吧,心里有点堵。”许朗伸手把蒋北铭从椅子上拽起来。
天色渐晚,团长办公室里点上了2根蜡烛,蒋北铭和许朗对面坐着。
“团长和参谋长正在开会,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门口的哨兵挡住了一个又一个来见团长的人。
“我有点后悔了,北铭,当初应该听范秋明的,回去找那个虫洞。”
“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蒋北铭没接许朗的话茬,“想家了,还是想赵姑娘了?”
“呵呵。”许朗笑了一声,自己喝了一杯,“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我的心里有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山?什么山?”
“北铭,你说一个人应不应该负责任?”
“当然应该啊。”蒋北铭被许朗说糊涂了,“就算咱们前世,责任是一个人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往小里说,对自己负责任,对家庭和亲人负责任,往大里说,对社会负责任,对国家和民族负责任。”
“可我是一个最不愿意负责任的人。”许朗默默说道,“我始终生活在矛盾里,前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你觉得哪矛盾了?”
“我不愿意负责任,可是上天却偏偏让我承担起了太多我承担不了的东西。”许朗给蒋北铭和自己倒了2杯酒,“有些责任你是无法选择的,更是无法放弃的,对父母,对亲人。从出生那一天起,你的身上就流着他们的血,你就要为他们负起责任。北铭,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点一点死去,你却束手无策。”
“又想你父亲了?”许朗前世的事情和蒋北铭说过。
“是啊,想他了。”说到父亲,许朗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以前无论我遇到多大的事,多大的困难,只要有父亲在,我都不会在意,他是我的精神支柱。可是他走了,就这么扔下我走了。”
“那你现在又矛盾什么?”蒋北铭赶紧岔开了话题,再说下去,许朗又得嚎啕大哭。
“还是责任。”许朗仰头又喝了一杯,“其实我很清楚我自己,我就是一个另类。前世是一个另类,现在还是一个另类。也许我和这个世界真的是格格不入。”
“你想的太多了,你们学文学的,都太感性了。”蒋北铭劝道,“你不是什么另类,你只不过太理想化了。”
“也多亏我学了文学,没学哲学。”许朗破涕为笑,“要是我学了哲学,说不定你早见不到我了。”
“许朗,其实这话怎么说呢,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几句,但一直没机会说,今天既然你说到这个事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蒋北铭端起酒杯和许朗碰了一下,两个人一饮而尽,“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一个正常的社会都需要你这样的人,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一个只说不干的旁观者。因为只有旁观者才能最清醒的看到事情的本质,只要你做事,你就必须要去协调各种关系,平衡各种利益,所以做事的人是不可能保持自己的原则,坚守自己的信念的,他必然会被各种东西所左右。可你呢,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你永远活在矛盾中,一方面,你想做事,你想负担起你必须负担的责任;另一方面,你又想坚守着自己的理想,这就是最大的矛盾。我知道你和史显扬一直对军事法庭判决马切尼的事耿耿于怀,这也是我为什么对这件事一直没有任何评价的原因。”
“是啊。”许朗叹了一口气,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不奢望能一步登天,现在就建立起什么公平的社会,但是如果在我们内部也无法做到公平的话,我们将来怎么可能有希望去引领世界。但是公平和正义,就像天上的星辰那样的遥远。北铭,那天穆绥德的话对我的触动太大了,要和平的改变华人的地位,要用和平的手段在异国他乡建立起一种平等和睦的关系,根本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代,我们只能用武力,用枪炮去改变这一切,可这就是杀戮,就是毫无人性的杀戮。”
“许朗,你要弄明白一个问题。”蒋北铭说道,“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弱肉强势的时代,丛林法则才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
“我知道,北铭。我知道丛林法则是最适合的。可你别忘了,我们毕竟来自400年以后。如果我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去接受丛林法则,那么,北铭,你告诉我,我们整天嚷着要改变大明朝,要改变这个时代,可是到底是我们改变了这个时代,还是时代改变了我们?”
“没有谁改变谁,都是在彼此适应。”蒋北铭说道,“我们不是一点成绩也没有,起码在榆林湾,我们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就说上次叶严闯进人家内宅的事,这事要是放在大明朝,老百姓敢去衙门闹事吗,想都别想。许朗,别老去想不足的地方,多看看咱们的进步。”
“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许朗又喝了一杯,“我真的想回榆林湾了。”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
“北铭,为什么我和程依依来越南了,我和军方矛盾那么大,我现在倒成了少校参谋长了,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咱们当初不是探讨过这个事吗?”蒋北铭很奇怪许朗的话,“你们2个确实有能力,这点是整个穿越大会都认可的。”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都错了。”许朗说道,“现在是4月份了,我们的新军刚刚成立,最少还有半年的训练时间,在这半年里,我们这些人要被拴在越南了。但是你别忘了,再有3个月,穿越大会第4次改选就要开始了。而且根据规定,军方的人是不可能进入委员会的,史显扬和柳冠南也不可能进去,而孙大雷、程依依和夏天阳这次肯定要下来。想过后果吗?”
蒋北铭没有回答,许朗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想过:“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咱们弄到越南来?有人想控制委员会?”
“有没有人我不知道,但是为什么咱们一登陆越南,郑梉就知道了,还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仗?”
“你是说有人给郑梉报信?”蒋北铭更惊讶了。
“我不知道。”许朗答道,“不过我可以和你透漏一个消息,姜还是老的辣啊,不佩服不行。”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算什么消息?”
“呵呵。”许朗笑道,“咱们来越南之前,陆老单独找过我,他老人家这次要出来竞选委员长。”
“是吗?”蒋北铭惊讶道,“老人家终于要出山了?”
“所以我想回榆林湾,帮陆老这次竞选。”
“那你更不用回去了。”蒋北铭终于放心的喝了一杯酒,“老将出马,一个顶俩。陆老出山,谁与争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北铭,你知道王华的总务二处吗?”许朗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总务二处?不知道啊。”蒋北铭答道,“总务二处怎么了?一般学校里的总务处都是搞搞后勤什么的,你当过老师,你应该知道啊。”
“恐怕不这么简单。”许朗沉思了一会,“叶战回越南以后和我说起过这个总务二处。根据叶战的描述,总务二处的人经常被外派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关键是谁也指挥不动这帮人,除了王华和何炯。”
“何炯?何炯是谁?”蒋北铭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军校的政治部主任,但我觉得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不这么简单。”许朗说起了自己的分析,“我感觉这个总务二处有点像个特务机构,当然如果是针对满洲人或者别的人的倒也无所谓,但我担心会不会针对自己人。”
“你怀疑王华?”
“不,不,你别误会。”许朗赶紧解释道,“王华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也不敢这么做。反而我更担心这是一个集体决议,如果这要是2个委员会,甚至是几个人的决议的话,把这种特务机构用于自己人身上,那我们真的就彻底失败了。”
“你不用担心,许朗。”蒋北铭端起酒杯,郑重的说道,“首先我和你说清楚,总务二处的事我真的是一点不知道,这也不是军委会的集体决议。军委会和委员会只授权王华要建立一个特工处,针对满清做一些情报工作,但具体怎么办,由王华一人负责。不过,我们的决议是,这个特工处坚决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许朗,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只要对穿越集团有利的事,只要对我华夏民族有利的事,我就会去做。但我也有我的底线和我的原则,如果有人真的敢把这种事情用在自己人身上,如果真的有人想损害穿越集团的利益,我蒋北铭第一个不答应。”
“北铭,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许朗也端起了酒杯和蒋北铭碰了一下,“你不但率真,有责任,而且你活的最潇洒。”
“潇洒?”蒋北铭把杯中酒倒进嘴里,笑道:“我有你许大才子潇洒吗,你敢蔑视世间一切礼法,你敢为了自己的信念离开穿越集团。”
“你就别提老黄历了行吗。”许朗也笑道,“我也就说说,真离开穿越集团,我饿死啊。我的潇洒和你不一样,我生错了年代,也穿越错了年代,我应该回到魏晋,魏晋风骨才是适合我的东西。”
两个人的酒一直喝到了半夜。第二天周磊、徐田彬等人差点砸开办公室的门闯进去,因为都日上三竿了,办公室里依旧发出了阵阵鼾声,周磊等人一度怀疑团长和参谋长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许朗浑身酒气的走了出来。
“参谋长,你。。。。。。”周磊和徐田彬指着许朗想说又不好说。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许朗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别说话的动作,“有事进去找团长,他在里面呢。”
“参谋长,那你去哪,我们还有事和你说呢。”周磊和徐田彬在后面叫道。
“两位,饶了我,饶了我。”许朗双手合十,“我先去睡会,有事咱下午说。”
刘军到了琼州接手了孙天昊的工作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改动,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糖厂的生产正在逐步扩大规模,穆里尼奥在春节考察了糖厂之后,一下子下了2万担的订单,加上孙天昊原先答应的西尔维拉的3万担,糖厂今年光订单就达到了五万担。
何文东在澳门的点已经建了起来,挂的是榆林湾糖坊销售处的牌子。刘军重新和何文东做了一次交流,除了销售处正常的开销,每个月给了何文东10两银子的活动经费。情报人员则全部由何文东一个人负责招募,直接对刘军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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