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红袖倚在未央宫外那片莲花池畔。灯火幽暗,斑驳地照耀在莲花池上,一片宁静与祥和,仿佛白天发生的那些像是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可是美的事物,总是会被有心人想尽方法给摧毁殆尽。她很没用,即使拥有一身的武艺,却仍分担不了公主的忧愁。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法原谅。
她使劲地抓住池畔上的栏杆,入木三分的疼痛,仿佛痛的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她那颗不坚强的心。
就在她慌神的瞬间,凭着练武之人敏锐的洞察力,她清楚地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内力正缓缓向自己逼近。正当她欲拔起剑鞘准备先行攻击时,只见她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袭卷至半空中,等她反应过来之际,她才发现她是被一个人以蛮力扛在了肩上。
“你这个野蛮人,快放我下来!”红袖惊恐而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起来。
那人始终未曾说话,对于红袖的闹腾他也置之不理。只是带她远离了这片莲花池,等她再次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离未央宫越来越远。
“喂,你你你,你想干嘛?”想想真是有点窝囊!她堂堂倾煌的大内第一女高手,居然屡次败在他的手中,想想真是不甘啊!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后知后觉的红袖,也开始感觉后怕了起来。死,对于她这样的护卫,她当然不怕。她只怕死的没有尊严,那才是最让她感到耻辱的事情。
“喂,你们怎么了,没看见我被他绑架了吗?”绑架?那人向来冷漠的脸上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但红袖却未曾觉察。她像是看见了一片曙光,对着值班的护卫大喊大叫起来。只不过那些护卫在看到她时,纷纷投以惊愕万分的表情,仿佛她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一样,这让她气结万分。
什么嘛,一群见死不救的滚蛋。她越想越有气,于是狠狠地锥打着那人的背脊,不知是不是她的力道太小,那人竟连吭都不吭一声。她气的要死,转头又望向那些护卫。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惊恐地望向她,仿佛她做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那些护卫的嘴咧开的弧度,那是一个比一个夸张。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已消失在下一个长廊的尽头。
红袖她口中的野蛮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倾尘的贴身护卫,倾煌大内护卫总领——冷宿。她不知道的是,冷宿性情淡漠,武功高强,铁面无私。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大不敬,因为得罪他的人,纷纷已下了黄泉。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护卫在看见她打了他们心中敬仰的总领大人还能毫发无损时,脸上流露出来那样惊恐表情的原因了。
“喂,你个冷血野蛮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别想要折磨我,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杀我,改天我一定会杀……哎呀!”话音刚落,红袖已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臀bu与大地做了个亲吻的亲密动作。
“你……”她狠瞪了冷宿一眼,无辜地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真是的,她虽然不是像百里离忧那样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可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吧!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正当她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番冷宿,只见冷宿缓缓向她走来,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冷宿狠狠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小手轻轻一翻开,只见那双手伤痕累累,有新伤,也有旧伤,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整双手,有的伤口尽管已经愈合,却弥留下了伤疤。
红袖感到羞愧地抽回手,不知为何不想让他继续看这双布满伤痕的丑陋的手掌。冷宿紧蹙剑眉,硬是抓住她的双手,然后在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将受伤的药膏涂抹在她的手掌上。
从掌心传来一股温热且灼烧的感觉,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他适时捉住,然后用他粗哑的声音重重地说了一句:“别动!”
说完,他又低下头缓慢而仔细地为她涂抹着药膏,然后为她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她突然发现,他其实长得很英俊,他的眼睫浓密且修长,像极了蝴蝶的翅膀。只不过他的眼眸太过的清冷而冷酷,她想如若不是这样,他在宫中肯定会有很多的爱慕者。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浑身都不对劲。怪怪的,也有点酸酸的感觉。
等她回神的时候,他已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她的心中充斥了一股温热的感动,她正想向他道谢,岂料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却硬生生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道谢。
“七天不准乱碰伤口!”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朝着他大吼,他无动于衷,显然对她这个反应有所预料。
“这是为你好!”他冷冷地抛下这一句话,转身正欲离开。
“喂,你明知道我是娘娘的贴身护卫,你居然敢这么整我!你信不信我立刻让娘娘摘了你的榆木脑袋!”她朝着他高大的背影大吼大叫。
他无奈地朝天空翻了个白眼,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倒打一耙的功力倒是厉害。不过……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向来淡漠的唇角,却突然凝起一抹满足的浅笑。
“如果你不想你的手就此残废的话!”冷宿冷冷地抛下这一句,随即离去。
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一般,身后的红袖只能恨恨地瞪着他消失的背影而无能为力,因为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这双手就此残废,总不能照顾不了公主反而被公主照顾吧!
只不过这人的霸道,还真是一如从前的,让人感到温暖呢!
红袖轻抚紧紧缠绕在她手掌心的纱布,她仿佛仍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的思绪,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抱着她走过一个个崎岖的山路,风缭乱了他的长发,他的眸子是止如水的冷凝,可是他的身躯却异常的温暖。那是她在冰冷的雪天感受到的独一无二的一份温暖,时至今日,她想她永生永世也无法忘怀……
“红袖,你看不过**之间,这里却像是换了一片的光景,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模样。”百里离忧倚在芙蓉榻上,望着窗外那片水波不惊的天地,她淡然浅笑,清澈的眸间却映出几许黯淡的忧然。
“娘娘,昨晚下了整夜的雨,今早雨过天晴,奴婢还瞧见了彩虹了呢!”
“彩虹?”离忧的眸中现出一丝不解,她望向窗外,那与往常一样的蔚蓝,让离忧心中方才衍生的惊喜瞬间化为乌有。
“嗯,小喜也看见了,很美很美的一道天桥呢!”小喜亦欣喜地附和着,没有注意到离忧霎时间变得黯淡的眸子。
红袖使劲地给小喜使眼色,略带傻气的小喜完全没有接收到红袖给她的讯息。红袖气极了,伸出五指暗暗地捏了小喜腰间的柔软。小喜啊地一声痛呼出声,摸摸俏鼻委屈地看了红袖一眼,随着红袖的眼眸望见百里离忧的惆怅,便恍然大悟地暗暗低下了头。
“原来……终究……”繁星终究只是星辰,再过的璀璨,也只能绽放在暗黑的星空里。自始至终,她的世界,也到底还是一片荒凉。
眸光暗转,有淡然的忧伤轻轻划过,像是子夜里的繁星,却只存在着那一瞬间的灿烂与繁华。转眼之间,敛成尘埃。
“娘娘……”红袖担忧地凝望着百里离忧,此刻仿佛再多的言语,也无法释怀眼前这个绝艳女子心中的悲凉。那痛,不是一天两天积郁而成,而是一点一滴地渗透,且不留一丝的痕迹。
离忧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凄迷而澄澈的眼紧凝浩瀚的天际,一池清澈,却晃乱了那片璀璨的蔚蓝。
问帝四十七年春,当朝帝君问帝欲传位于太子独孤倾尘。时令初春,未临旱季,江南至北上却显现重大旱情。问帝听闻,着太子独孤倾尘全力负责此次灾旱。太子独孤倾尘差亲信冷宿,林栋前往赈灾。不料谁想,江南传来消息,冷宿,林栋等携款私逃,二人均不见踪影。
此消息一出,满朝震惊。尤以贤,睿两王为首的高官党派竟纷纷纳谏问帝,指责太子识人不明,用人不甚。甚至有人就南方的旱情大做文章,说什么旱季未至,南方却遭如此重大的灾情,必是天公警示黎民,倾煌有祸国殃民之人。
流言蜚语传遍整个倾煌,在大街小巷广为流传。问帝早朝又遇百官下跪彻办太子亲信冷宿等人,问帝勃然大怒,质问太子独孤倾尘。独孤倾尘不卑不亢,耀眼的银眸里坦荡无有任何的浑浊。他单膝跪立,仍然说相信自己的手下,并承诺七日之内必定给问帝,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的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独孤倾尘锐眼轻扫,此言既出,百官也便不再喧哗。但看热闹之人却比比皆是,百官皆认为独孤倾尘不可能在七日之内破案,而他此番夸下海口,必定是拖延时间。若到时无法给问帝及天下一个交代,江山易主,太子易位,恐怕也很难说。
金銮殿上众说纷纭,喧声不息。幽暗里,有双森幽的瞳眸却泛着冷冽的暗光,异常阴残,仿如魔魅……